随着伤处一阵剧痛,吴音也渐渐冷静下来。相处久了,其实她都被眼下这种表象给迷惑了。忽略了人家里是有万里万里江山要继承的,而她不过是个无权势,无出身,亦无甚才学的三无人员,也不晓得自己哪里来的脸。
沉默良久,终是郑重的说道:“我刚才……我说着玩的,你只管三妻四妾,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不可能妨碍你的。我……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竟然……竟然都习惯了……连句道谢的话都不曾说过。如果哪天……你想讨些回报,只管过来拿,只要我有的我都会给你……”
“忘掉那件事。”
突如其来的客气与疏离,几乎让柳临风无所适从,几乎无法再听下去:“我要你忘掉。永远不许再提。做梦都不许梦到。”
“……”
吴音呆住,抬头望着他,柳临风在床边坐下,轻柔的抚着她的乌发,声音也温和起来,安慰道:“你什么都不欠我的,如果欠了别人的,我们就一起去还……”
吴音委屈的含着泪水:“那……我去临风楼吃饭从不给钱,大牛都记在后院的砖墙上了……”
“……”那些横竖交叉,乱七八糟的刻痕,竟是记的账?柳临风当场表态道:“回去我就把墙刷了。费用从他的工钱里扣。”
“上次的梨花白你说好喝,我跟已经跟酒坊掌柜见过面了。这两天,就过去那边看看。如果合适的话……生意一笔笔的谈,太麻烦了,不如就直接买下来……”
吴音一边听,一边由衷的感慨,有钱真好,尤其人又帅又有钱,三下两下,就能哄得女孩子死心塌地。
这被人哄着的感觉,也委实太优越了,让人骨头都软了,沦陷其中,不能自拔。
难怪一个个单身过得风生水起的,还要去谈恋爱找男朋友。
以前那么多次相亲都不成,看来不是晚熟,也不是年龄还小,而是缘分未到。
一阵铁链叮当过后,走廊的尽头便亮起了一抹天光,是狱卒提了个食盒过来。
忧心了一夜,总算见到个的消息灵通的,吴音岂能轻易放过,噼里啪啦的问个不休,又觉得知道了苏钰的情况也帮不上忙,不如干脆放她出去。
那狱卒沮丧这一张脸,欲言又止,咬紧牙关紧闭着嘴巴。只在放下食盒,锁上监室的门的时候回了一句:“大人交代过要把您关上三天,倘若小的私自放您出去,事后,您和苏大人,一定会找小的算后账,问个玩忽职守的罪名的。”
说完便落荒而逃。
柳临风端了碗过来喂她,吴音趴得浑身不是滋味,执意要自己起来。柳临风只好扶她坐到桌边。
事实上,从山上摔下来那回,比这两下严重多了,还不是照样生活自理。如果没有柳临风在,吴音早自己爬起来了。
饭里有点糊味,菜叶子炒得黑糊糊的,又辣又咸,吃到嘴里根本不个是滋味。
不难判断,这绝非方妈的手笔。
柳临风知道难吃,见她放下筷子,就没有再劝。倘若是别处,或许可以拿银子打发人到外面买去,可是在这里……这岂非成了当着上司同僚的面,公然向狱卒行贿?
吴音所思虑的,却全然不是好不好吃的问题。而是这饭菜背后包含的信息。
主厨的一直是方妈,可是她今天却没做。那一定是因为她要照顾苏钰,无暇顾及其他了。而苏钰需要人寸步不离的去照顾,情况恐怕不容乐观。
后衙。主院。苏钰的屋子。
方妈一边服侍着苏钰吃药,一边暗暗抹着眼泪。若是在侯府,这在主子面前哭天抹泪,是不祥,是哭丧,是天大的忌讳。
方妈明白这些道理,却委实忍住不心痛,收不住眼泪。看着苏钰艰难的吃了药,便忙将药碗放回,端了茶来漱口。
茶端来,苏钰却摇头拒绝,侧着脸躺上枕头,闭起眼睛休息。
方妈垂泪:“公子,你这又是何苦。既是想让阿音姑娘感恩与你,又为何将她与柳先生关在一处?”
苏钰眉心紧锁,双目微眯起来:“我是要她……跟别人在一起的时候,心里也惦念着我。这个丫头聪慧机敏,她的主意常常令人匪夷所思,若能为我所用,定能助我们成就大事。方妈,你和我娘,我们在侯府受尽白眼,总该有苦尽甘来的这一天。”
三天里,绿罗来过一回,冷嘲热讽了几句,见没人理她,便黑着一张脸的走开了。
如花也来过一回,是来接柳临风回家的。吴音看着两个人远去的背影,一时百感交集。
上过天,出过海,见过不可思议的信息文明,有着超越时代的眼界和思想……又有什么用呢?看着自己的男朋友跟别人在一起,依旧是该怎样落寞伤怀,还怎样落寞伤怀。
莫说这女人约摸是他姨娘,哪怕是他亲娘,也丝毫改变不了她的心绪。因为这本来就不是吃醋耍性子,她也相信柳临风的人品。
而是……一个如花,就已经这么麻烦,让人应接不暇。倘若以后……与柳临风真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又该如何应付他家里复杂的人事关系?
岂非要处处殚精竭虑,日夜不得安宁?以她的性情,真到了那样一个环境里,根本无需旁人动手,活不了多少时日,就会自己一命呜呼的。奇快妏敩
虽然,为了柳临风这样一个人去八面玲珑,勾心斗角,相当值得。但是,这绝非是她想要的人生。不管不顾的强行在一起,最终只会造成两个人的痛苦。
而离开他,虽然会失去爱情,她却依然还有风花雪月,载歌载酒,终老于似水流年之中。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匆匆跑到苏钰住的院子,方妈依旧寸步不离的守着,气色极差,双眼熬得通红,整个人看起来老了十来岁。
吴音接过她手中的扇子,看着药罐,劝了半晌,她怕说话声吵到了苏钰,才终于肯蹒跚着回房休息。
苏钰醒来之后,看到方妈不在,终是松了口气,让吴音去拿公文过来。
吴音迟疑了一下,想到倘若自己不去拿,苏钰恐怕也安不下心来,便到隔壁书房去拿了小小一沓。
苏钰用手臂支撑着爬起来,吃过了药,便摊开一页在枕头上,才读了几个字,伤口便疼得直冒冷汗。
看到生气处,更是一拍床板:“这个冯荣,趁本官身体抱恙,又开始克扣工料,假公济私!”
这一拍,床没怎么样,人却再也坚持不住,双臂一软,重重的跌了回去。
苏钰受伤,冯荣作怪,百姓遭殃,这些,全都是因自己而起。
吴音愧疚得无地自容,拿走公文,将被子给苏钰盖好:“大人,您行动不便,还是我念给您听吧。”
苏钰喘息未定,略略的点头道:“好。”
读罢一份,又依着苏钰的口述,写好回函,再念一遍,给他过目,盖上官印。
十几天下来,公文里大多都是小事,只西河镇修桥算做一桩大事。西兰河水深流急,水底多乱石险滩,每年因渡河死在水里的人少说有三五个。若不趁着秋冬水浅时将桥修起来,来年开春,只怕悲剧又要继续。
谁知,冯荣竟把手伸到了这里。克扣石料,削减工钱,搞得民怨沸腾。
苏钰伤势好转之后,时节已由秋入冬。顾不得身体虚弱,天气寒凉,执意要去西兰河亲自监督修桥一事。
方妈刘伯上了年纪,受不得风霜奔波,能陪他前往的,就只有吴音和顾玄。
临行前,吴音抽空到了趟临风楼,才知道柳临风和如花去了梨花酒坊,尚未归来。
连买酒庄这么浪漫的事,他都和别人一起去了。吴音不禁再度伤感起来。
其实,前些日子他柳临风出发的时候,跟她说过,但那时苏钰正卧床不起,她再没心没肺,也断然无法走开。又怕去晚了,酒坊被别人买走,就让柳临风自己去了。
如花会跟着去,其实也完全在意料之中。
明天一早便要去西河镇了,却因为一直忙着照顾苏钰,东西还没来得及收拾。吴音并未多待,说了几句话,便匆忙离开了。
苏钰自小便是奶娘带大的,跟方妈在一起的时间,比亲妈都要多。这一去,少则一个多月不说,身上的伤都还没好利索。方妈红着眼眶,连夜做了些干粮糕点,知道顾玄靠不住,便对吴音千叮万嘱,让她千万照顾好苏钰。
出发那天,刘伯特意选了那匹步伐稳健,性子慢慢吞吞的老马来拉车,又交代顾玄千万不能赶快。
眼瞅着要走了,只见绿罗手里提着两个大包袱,一屁股将吴音挤开,自己爬进车里,找了个舒坦的位置靠着,大大咧咧的说道:“公子要去西河镇,怎么能不带我呢?”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农家有余闲更新,第五十六章 梨花白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