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开始森鸥外就知觉到这一点,然而一直没有问询,但当他知道乌瑟去了武装侦探社的时候,不免升起一点兴致,他想完全把握住这把刀就需要不断磨合,过程中可能他握刀的手被磨得鲜血淋漓,也可能对方有意无意的反抗挣扎会将自身损毁。
但森鸥外完全没想到会是现在这样,无论你试图做什么,她都会很好地给予配合,像是天然处于下位,温驯没有半点棱角,但作为刀是不可能不具备锋刃的,那么当剥开这所有的表象,她内里又是什么模样?
“哦,这样吗,那么乌瑟君可不可以为我解惑,这其中的因缘纠葛?”森鸥外坐在了她对面的沙发上,跷起一只腿看似散漫随意而坐,戴着白色手套的手稍微向前一伸,示意她做出解答。
森鸥外一身沐浴在灿然阳光中,规整的黑外套和红围巾都褪去了血腥沉重,只剩下看似温和的假笑还有一双明亮的酒红色眼眸,乌瑟是背对着巨大的落地窗,无数细微的尘埃浮在眼前,一起一落似乎逐渐与呼吸同步。
乌瑟的目光时有涣散,脸上也很少有真情实意、哪怕是礼节性的微笑,她只适合沉默,像是一本书那样,等待人慢慢去翻阅了解,然后你所获取解读到的就是所抓住的那一部分她。
一本书在完成的那一刻就脱离作者的掌控,只有读者能再一次将她拽在手中。
“嗯,”反应慢半拍的乌瑟应下,她一下笑出来,无意识挠挠侧脸下巴,真没觉得这是隐私事情,对着森鸥外道:“其实我也没有很清楚,但……大概是这样的。”
她垂下眼,慢声说出那一个事实,“我[疯]了。”m.xqikuaiwx.cOm
“在三年前的乌瑟快要死去——要么因疯狂要么因恐怖,所有的情感已经走向极端,然而[我]许愿,我想要活下去,无论作为什么样的存在、付出怎样的代价,[我]只是不甘心于就此死去,在什么都还没有得到、逃不开疯狂和恐怖的时候。”
是一个很单调没有什么意思的故事,最多也不过是惨痛绝望的自我救赎,向自己许愿,然后一部分自我坠落无底的深渊,剩下一部分自我被拯救存活。
为了活下去,选择了以疯狂对抗恐怖的乌瑟以获得的异能力抹除曾经的一切痕迹,抛弃过往,将自己变为空白一片,在世上重新一次活过,而疯狂的徒属又不愿就此向疯狂臣服,于是蒙蔽自我,挣扎着再为自己许愿平静,至少不要太快地步入彻底的疯狂当中。
虽然会有一点涉及了难以提及的过往,但既然已经效忠,乌瑟不会隐瞒,把她所知道的全部事情讲述,在那双眼中森鸥外见不到晦暗阴霾,自始至终没有情绪变化,只有一丝极浅的失落和迷茫。
作为今时的乌瑟已经不能全然理解过去的[乌瑟],当情感被压抑在某一限度内,于是不可控地产生与自我的割裂……但是那些满足和慰藉是真的,已经逝去的[乌瑟]成功拯救了自己,并造就现在的乌瑟。
随着少女的语声落下,一个前因后果断裂的故事完结,森鸥外发出‘啊’的一声,稍微挺直腰背坐正了一点,他眼角已有细细的纹路,一头黑发梳向脑后,只有两缕额发垂在前面,是还风华正茂、富有气质的男人。
“乌瑟君真是……过于的坦诚呢,是仅对于我如此,还是所有人都一样的待遇?”他不免十分好奇,并且感受到了一丝微妙又像是不悦的情绪,作为被效忠的首领,结果是和所有人一样有问必答的待遇。
难道不应该会有一点不同吗?
乌瑟意外地感知到他的情绪,沉默地点点头,她的话又说多了,嗓子哑,脑瓜子仁也不太舒服,前额和后脑一样抽抽地疼,在神色间就带出了一些忍痛和倦怠。
‘痛痛呜呜呜’假哭的小娇气又在闹腾,突然就啪叽一下栽地,然后呆呆地要抱,没有哭也没有不快乐,忽然就笑起来,‘乌瑟永远都是乌瑟!’,乌瑟的心里住着一个长不大的乌瑟,那是最初时候情感还没有质变为[疯狂]的小朋友,她在受伤以后有被好好保护,然后心智停留在那时,也温柔保护了后来所有的[乌瑟]。
“这样的习惯可不好呢,”森鸥外故作失落地叹口气,卖萌姿势双手撑头向前伸去,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苦恼,“结果作为首领还是没有得到应有的特权、特殊对待吗?”
中年大叔恶意卖萌什么的,乌瑟还是头一次见,眉眼间挑了点迷惑,但还是很天然,“那么首领需要我做什么呢?”当她实在猜不到对方想法的时候,不妨直接问出口,有直接的话语比她所理解不了的暗示好多了。
森鸥外轻笑出声,“想必乌瑟君能理解到我对于宝物的侵占欲?很想要把钻石或刀剑攥在手中不放开呢,而在我看来,忠心于我的、属于港口Mafia的人才,哪怕是敌对组织但对于时机有利、我所能利用的人员,他们一并都属于宝物——我的,和横滨的。”
“在我的看法中,乌瑟君就属于价值无限的宝物之一,我欣赏瑟君的坦诚,但是我认为,瑟君还能够进一步打磨成为更耀眼的钻石、更锋利的刀剑。”
乌瑟大致明白他的意思,然而……
“我需要保持一定[常度],”乌瑟平静地说道,她无法超出[常度]迈入[索度]内,纵使异能力能够做到,然而她无法违背自己所划定的界限,在其之外是人类所不能理解、无法观察的非人世界,一旦越界她只会被污染堕化,最终像是所谓‘神隐’一般,从人类世界上彻底消亡。
柔顺的黑发垂在两肩,乌瑟的眼睛总是纯粹明亮的,冷色调的眼眸因其主人而显得温和无害,森鸥外双手合十认真神情地问:“然而我能真正地掌握你吗,瑟君?”
乌瑟歪了歪头示意迷茫,“那么,是需要我做什么?”
于是话题拐回来,还是在需要她做什么这一点上,然而乌瑟想到,是对她尚且有疑虑,所以首领才会试探确认,但从另一角度来看,首领确实给予了她信任,所以才是在这里谈话。
“瑟君真的具有情感和意愿,也真的效忠于我吗?”
“瑟君可以为港口Mafia、为我而做到什么样的程度?”
毫无疑问森鸥外对于他的部下足够了解,他的问题都切实精准地落到了点上,微微收敛了笑意,那双偏向紫色的眼眸暗沉仿佛浸满了血色,但又有另一种通透在其中,轻而易举能看穿人的内心,他无疑是‘最优解’理念的忠实信奉者,确实贯彻着这一行为。
比起粗糙地拿起名为‘乌瑟’的利剑,虽然能轻而易举斩向阻碍、击溃敌人,而始终未能做到如臂指使,不如让她完全向你坦诚,把一切弱点都交付出,告知你她的能力界限如何,然后至于怎样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做到不可思议的程度,这就是你的问题了。
无心的[非人]在人间飘荡而没有着落,她会抓住这一根线的,‘忠心’并不必要,然而适当的引导是她所需,也是你需要给予出的小部分甚至不能被称为代价的付出。
是比过去的太宰治还要易于掌控的孩子,某种程度上而言格外令人放心。
“我不知道,”乌瑟思考一下,认真诚恳地给出回答,“前一个问题我不知道,没人教过我,至于效忠和能做到什么……”
森鸥外看着她神情依旧平和,然而所带来的非人感进一步加强,令他隐约感知到一种异样的[魔魅],无关精神污染,仅仅单纯人类的探知欲发作,总想窥见更深层次的未知,试图掌握和获取。
“我是[不死]的,如果……在我彻底被污染堕化之前,我可以为港口Mafia,为您死去无数次。”
[非人]的傲慢展现无疑,然而真切地对于乌瑟而言,她如次井一般一无所有,唯一能被森鸥外视作为价值的也只有她的异能力。
足够平静淡漠,当生死成为一种单调的状态,已不具备在人类身上体现出的价值和意义,乌瑟眨了下眼,光影沉浮着静默在此刻,冷灰色的瞳孔中映入一切却都显得疏离隔阂。
像是踏入一条河流,她站在水中略微回望,蒸腾的水雾扑面,大川奔逝,欲要带走缠绕住的那一个存在,只是她依旧伫立,沉默着像是一尊等待未知回应的雕像,心火埋葬在灰烬中,还需有什么来将之点燃,然后迎来一场最盛大的落幕。
生命的奇迹是由人类走向非人,意志的不屈是不甘于就此堕落而自我拯救,深沉的爱意是甘愿付出一切也要挽回、试图停止自身的下坠。
森鸥外状似无奈地勾起唇角,露出一个笑容,其中似乎有能称得上柔和的意味,他们已达成默契,乌瑟可以为港口Mafia、为他付出一切,他也需要做出承诺,然后付出一点微末的‘代价’。
森鸥外站起来走到她身前,红围巾在胸前晃动,低头与那双浅色的分明迷茫不知所以的眼眸对视,取下一只手上的白手套,弯下腰摸摸面前少女的头,“如你所愿,瑟君。”
明明就是一个亲手把弱点交付出、无意识地祈求自己被拉拽住的孩子,纵使外表平静温柔,然而已经满负伤痕,该有多么可怜可爱。
最强的在战场上没有弱点的兵器;
一个受伤的独自舔舐伤口的幼兽。
送走乌瑟以后,坐回办公桌前面对一大摞待批改的文件,金发蓝眼的爱丽丝从身后蹦跳出来,拎着裙子模样可爱,森鸥外把手肘支在桌上,侧头对着她感慨道:“真是出乎意料地会操控人心啊瑟君,”
爱丽丝不解地皱眉看他,在面对森鸥外的时候格外骄纵,叉着腰大喊:“笨蛋林太郎!明明瑟酱是最可爱的!”
已至中年的大叔瞬间变得讨好,双手合十装出可怜,头上的呆毛也竖起来,“爱丽丝酱别这样~我们一会儿去逛街吗?买甜点!买!一定买!”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文野]疯狂徒属更新,第 12 章 第 12 章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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