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院长来巡视的时候,他会抬起头,用清澈的、明晰的目光看着院长。往往看得院长很不自在。
最后,院长会一脸恼怒的离开。
“这小杂种,居然还没疯?”
院长和胖护士没完成对江老板的承诺,一分钱也没有拿到。他们对他非常恨,但拿他没有办法。
可是,在没有人看到的时候,小天的目光就会立刻浑浊下来。
他会盯着空气看很久,他会对着什么也没有的地方说话。他脑子里会有种各样奇怪的画面出现。
其实他已经疯了,“但是,不能让他们看出来!”
他把自己疯掉的症状完美的隐藏了起来。他不能让那些坏人如愿以偿。
在漫长的沉默的日子里,他有一个朋友。也是他唯一会交流的对象。
在深夜无人时,在黑暗中,他悄悄的与它对话,
他会悄悄的与‘不可名状’对话。
“你究竟是什么?”他对它发问道,“幽灵?鬼怪?”
不可名状:“……”
它的回答,他听不懂。
他又问道:“为什么我可以看见和听见,别人脑子里发生的事?”
‘不可名状’思考片刻,掌控了他大脑中的视觉中枢。
于是他看到了那个画面,看到了电子对神经元的大规模攻击。他不能完全的理解其含义,但是他大为吃惊。
“你能进入人类的大脑?任何人吗?”他吃惊道。
它给予了肯定的回答。
不仅仅是任何人的大脑,而且是‘同时’进入所有人的大脑。
这个看似无害透明的东西,竟然是这样的一种存在。
这显然不是鬼怪,也不是幽灵应该有的能力。
“你是……你是什么神吗?”他问道。
“……”
它无所谓,是不是神,这取决于你如何定义神。
在这年头,‘神’的称呼已经泛滥了。
做米饭也能称‘米饭之神’,加个滤镜也能成‘校园女神’。什么才是真正的神?
神不会在乎你怎么称呼。
“如果你有这么强大的能力,为什么不用来改变世界呢?世界上有那么多坏人啊!充满了邪恶……”
不可名状回答:……
人类可以称得上‘原始’,但说不上什么邪恶,邪恶这个词本身没太大意义。
小天有些无法理解。
“那么,在你的眼里,人类是什么,这个世界又是什么?”
对方略加思考后,他脑中又出现了一副画面,
一片麦田,一片金灿灿的麦田。
麦田里有一些沟壑,像‘麦田怪圈’那样,有长长的曲线,
当视角越来越拉高时,那些交错的纹路渐渐的形成了脑皮层一样的复杂花纹。
小天想了很长时间,这究竟是什么意思,然后他想到了一种可能:
“你是说……人类的大脑,其实是麦田?”
祂:对。
画面顿时再往上拉,麦田,密密麻麻的田野,全是一个个大脑,纵向无限的伸展开去,横向无限的伸展开去,上万个大脑,上千万个大脑,上亿个大脑……
一百亿个大脑,是祂的麦田。
祂在这里收割,也在这里嬉戏。
在这里种植各种各样的奇葩品种。
这个透明的东西,根本不是什么‘玩伴’。而是一个恐怖的,难以测量与评估的存在。
小天情不自禁中,开始用一种仰视的姿势来面对祂。
一定是神,只有神明,才有这样的胃口,
“如果你是神,”他颤抖着说,“求求你,怜悯我,帮助帮助我吧!”
然而神回答说,“弱小!回报?”
“我是很弱小!但是,我乞求你能给我力量!”小天喊道:“我将一生来祀奉你!”
祂却根本没有回答。他的一生对祂没有价值。
“我出去后,我可以调用上百亿的金钱!我可以建立一个您的宗教!”
“我可以传播您的福音!无论您想要什么?”
每当他说出一句话,那个存在就渐渐的变淡一点。祂对这些根本没有兴趣。最后,祂直接消失了。
。
“阘锕鐎鉓邘……”
他模仿‘不可名状’的声音,但根本模仿得不像。
但这种声音对疯子们却有效。
现在,他敢毫不忌惮的走到那些疯子面前,谁要是对他有威胁,他就会说出一大串没人能听懂的句子,那些疯子就会失去对他的威胁。
他无时不刻的思考关于神明的问题。
深夜,祂有时还是会出现,他从祂那里不断的学到新的本领。
复制一段记忆,传送一个画面,听到特定某人的心理活动,或者,短暂的控制别人一会。
但祂对他的评价依然是:弱小。
“要怎样,我才能真正的成为您的信徒,您的代言人呢?”
他不断的试探着,“我向您奉献出丰厚的祭品。”
“我甚至可以向您奉献活人作为牺牲。”
祂:……
有点意思,但没兴趣。
那么,神究竟想要的是什么呢?
。
一晃几年就过去了。
小天一直不疯,也一直不能被放出去。
有天,院长又接到了来自江老板的电话,
电话里传来江老板的声音:“他满十八岁了!他的一言一行,就要具有法律效应了!必须要尽快弄疯他!”
院长擦着汗,“那你还能让我干什么呢?这些年来,我用尽手段折磨他了……
“如果你只是想让他被认证成疯子,那我直接开个证明不就好了……”
“你真他妈蠢到爆了!”江老板骂道,“你知道这里面有多大利益吗?肯定会有人从大城市请来高级专家鉴定的!他必须是真的疯!任何人来鉴定都是疯的才行!”
……
几天后,小天见到了久违的妈妈。
他看见她披头散发、消瘦而苍白,无力的躺在一张床上。
“妈妈!”他扑了上去。
妈妈双瞳涣散,说着不知所云的话。
小天的心沉了下去。怪不得妈妈从来都没有为自己出过头。
妈妈也被那人逼疯了。
他抱着妈妈大哭。
他终于对院方开口了,主动去联系医生,
“我妈妈究竟怎么了?能治好吗?”
“如果不能治好,有没有办法至少让她能清醒一点?”
“每天清醒一两个小时也好,至少让她能够认出我来?”
“求求你们了,你们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都可以配合!”
某天,小天走进妈妈的房间时,吃惊的看见妈妈正在卖力的舔着地板。
“妈!不要啊!”
他扑上去,抱着妈妈大哭。
“我愿意签字!”他终于做出了妥协。让那个人带着文件来吧,他现在什么都愿意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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