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准备就绪了。
但中叔好身上给乌鸦啄伤的疼痛,尚未全然好转,未免昏头昏脑,步态和手势均不安稳。但索操一点都不体谅她,一会儿在她前头,一会儿又在她右边,瞬间到她后边,瞬间又到她左首,动个没完。老内官如此动弹,与他的年龄不相称,仿佛在刻意证明什么,而坩埚里的铜块已经快融化,不多久便可以浇铸了。
中叔好见左近能看见索公公的人脸上都有惊讶的神情,忽然觉得不对,于是趁他转身,盯着他看。
索公公老了怕冷,向来喜欢戴帽子,但帽子下分明是一张年轻而雌性的面庞,带着讥讽似的微笑,说:
“没错,娘娘认出我来了吧?”
“上次陛下装作霍公公……”坏坏极为震惊。
“是的,上次在用永巷,朕看着像霍成,却给你认出不是霍公公。此番,一样,娘娘也快快认出朕并非原版霍公公,而是你有可能嫁的皇帝丈夫。”雌儿少帝冷笑着说。
“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朱亮带头喊道。
接着是群臣的欢呼声: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没人敢在嘴上说,这个不该出现皇帝的庄严场合出现皇帝,还是假冒他人,假冒老内官的皇帝,
是多么的稀奇古怪和不庄重。所有人心里都明白,龙长彰敢于不顾体面与成例,假冒索操来到这
里,无非是为了向所有臣下证明:中叔好在这里轻易认出穿成索操的人不是索操,而是皇帝,那么,当时在勘验屋,若韩鲜确实假冒索操,她也一定很快认出所谓的索操其实是韩鲜,如此,便能在第一时间呼叫她的保林姑妈,不好,有人假冒索公公,欲行不轨。
跪着的中叔衡叹息说:“陛下瘌痢头打伞多此一举。”
朱亮也说:“亲家是说,天子已亲赴贵府逼中叔娘娘证明当时她白日做梦,错看索操为韩鲜了,何苦今日再度证明中叔娘很容易发现索操不是索操,是天子。”
“是这样,费思量啊。”
“一定是蹬道君情形愈加不妙了,皇帝恐慌了,要用尽一切可能来挽救他的心头挚爱。”
“亲家一点拨,下官如梦初醒。”
“接下来亲家会瞧见,真索操其实就是一边监视铜锭融化的霍公公,宣布铜锭成色不对,须得检
查一番,如此,皇帝便能带中叔娘娘去厌胜蹬道君一番了。方才有人说在后头的凤阁听见皇帝到
了,带着病入膏肓、呆如木鸡的蹬道君。”
中叔衡说:“拭目以待。”
果然,监督融化铜锭的霍成以大臣都熟悉的索操嗓门宣布铜锭融化了,成色异常,看着不对头,
不得不废弃了,改用新的铜锭,而新铜锭,急待去库藏哪来。
“各位大臣就地歇息。”雌儿少帝故意用索公公的声音说话,而这声音,是她打小学会的,说着
惟妙惟肖,“至于朕和中叔候选娘娘,正好可以好好认得认得,说说话,以便日后你欢我爱,尽快生下许多皇儿帝女来,以充实我龙家皇室的子孙库藏。”
说罢,大笑,执着中叔好的手,众目睽睽之下,去凤阁。
这是不寻常的一幕,所以塔墩亲自执着兵器,护送俩人。
※※※
“亲家所言不谬,一一验证了,”中叔衡说,“佩服佩服。”
“不过,乌鸦又出现了,”朱亮说,“原本一直在凤阁龙阁上蹲伏,守候着什么异常情形。”
“那是蹬道君要死,提前发出的味儿?”中叔衡说。
“妙妙,大司徒左将军与下官一样,也有内线送达的情报:蹬道君失心疯不算,身体正在腐臭,差不多了。”
“所以皇帝病急乱投医,临时抱佛脚了。”朱亮说。
忽然,朱亮另一边的现亲家王在礼说:“不好,乌鸦俯冲向中叔左娘娘了!”
“太多了,黑压压一片像乌云!”中叔衡倒吸冷气说,“莫非我家好好果然遭受蹬道君玷辱了,
所以身上沾着他的味儿,一并遭乌鸦追逐?!”
※※※
旧痛未去,又要添新伤,中叔好不寒而栗,给皇帝执着的手剧烈颤抖,心想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塔墩在哪塔墩在哪。
她想起塔墩就在后头,刚回头看她,却见到皇帝也在回头,对塔墩下令:
“执金吾兜里的鸣镝不是吃素的,听说响如雷霆咧!”奇快妏敩
塔墩道了声“臣领命”,便挽弓搭箭,射向群鸦。
怪音声中,坏坏笑了,心想还好有塔墩,幸亏乌鸦也怕他发射的响箭。
但响箭少,乌鸦多,塔墩寡不敌众,只好招呼手下卫龙兵一并往天上越来越多的乌鸦射箭。
还是寡不敌众,——天空渐渐黑了,不是太阳落山了,而是乌鸦多到遮天蔽日的地步。
这当儿,塔墩只好快步上来,用魁梧之躯和一块硕大的盾牌遮蔽皇帝和中叔好。
中叔好还是受敌袭击,有几只凶狠的头鸦从空隙处袭击她,狠狠啄食一口又一口。
但她在黑压压之中看见许多鲜花腾空而上,刺破了黑云,仔细一看,竟是赵献容、李呈貌为首的花环夫人们主动将自己献给乌鸦,或者,用自己香臭参半的身躯吸引走无穷无尽的乌鸦。
如此一来,雌儿少帝带走中叔好重新变得容易,不会有任何臣工敢于像乌鸦一般,阻挡她带走未成功浇铸佛像又未过门的中叔好。
大龙朝规定但凡皇帝做出不合理的事儿,任何臣下都可以劝谏皇帝。
比方说,首席太医辜复古可以有充分的理由担心皇帝见到娘娘,受不了了,要带去凤阁享用,而享用是要损伤龙体的,所以作为皇帝龙体康健的第一保证人和督促者,他理应阻止皇帝带走娘娘。
再比方说,太常寺属员可以引经据典,提醒□□高涨的皇帝,虽说任何女人都可以是你的臣妾,但皇帝的一举一动都是有章可循的,成亲如此,交合也如此,所以,陛下享用未过门的娘娘,与礼不符,理应终止。
还有一个太合理的缘由,可以由朱亮出具了反对皇帝带走中叔好,也可以由最不起眼的内官某某某或某某提出了告诫皇帝这是对他莫大的侮辱,他要去的屋子不仅有他和中叔好,还有蹬道君韩鲜,而韩鲜在任何情形下都是不能见到皇帝的女人的,否则便是死罪。
但没有人胆敢这么做,都知道大龙朝开国皇帝规定的对继任皇帝的制约措施,都因龙在天在位时对臣下的血腥屠杀而成为一张废纸,既如此,何苦冒着身家性命引经据典,据理力争?
更没人敢跟着皇帝去凤阁看一眼皇帝究竟要拿中叔好怎么着,除了看着像霍成实际是索操的内官总领。
索操最担心的事儿莫过于皇帝是雌儿的秘密暴露。迄今为止,仅有他自己,雌儿少帝本身和蹬道君韩鲜知道这个天大的秘密,接下来,要防止的是第四个人,比如中叔好获悉这个秘密。
“这个傻丫头,莫不是救蹬道君心切,竟拿中叔左娘娘做道具,去厌胜盘踞在蹬道君身体内的魔症?!”
“要不采用解铃还需系铃人之道,把中叔小姑娘投鲜儿的怀送鲜儿的,试看鲜儿是否有所反应?
若有,是否就能一举从死亡之地拉回鲜儿?”
“若是百般无效,还救不回鲜儿,或者干脆对中叔好说实话,她也是女的,只要中叔好能设法挽回鲜儿的性命和心智,她们都可以是蹬道君的女人,只要秘密不为外人所知即可?”
索操一边跟一边想。
这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其心性也是他极为熟悉的。但凡她所思她所想,她所要做的事儿,他只
要看个表情,见个动作,便能猜到□□分,乃至百发百中。
今日,雌儿少帝有两个出乎他的意料。
一是竟然带着失心疯的蹬道君来到凤阁,偷看左右皇后候选人浇铸佛像。
二是竟然冒充自己,成为内官总领,出现在中叔好跟前,故意让她快速发现了,以此证明若是韩
鲜确曾假冒韩鲜出现在勘验屋,中叔好定然很快发现了告知她的保林姑妈。
这两个出乎意料能说明什么?
“傻丫头变成疯丫头了,还有啥做不出来的?!”
想到这里,前头的雌儿少帝正好回头,探看索公公是否在嘀咕着什么话儿,是否忧心忡忡,见不出所料,便停下来,执着中叔好的手,故意大声说:
“诸位大臣与小吏,不妨说说:朕是否可以带中叔姑娘见一眼蹬道君,彼此认得一下,以免因不
认得而发生某些误会,免得迎来有损于大龙国和朕本人的谣言风语?”
“可以,不用说!”这是最不用动脑筋的答案,朱亮率先说出来。
当其他人鹦鹉学舌时,皇帝和中叔好不见了,落在后头的索操也不见了,而凤阁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悬念迭出——
皇帝可以带中叔好见见因玷辱中叔好而患了失心疯并且身体一直在腐烂的蹬道君,那么反过来说明蹬道君身体好点了?
当着皇帝的面,中叔好是否可能再次遭到蹬道君的玷辱?
若有人成为死人,从凤阁里抬出来身体或扔出脑袋来,会是中叔好,还是韩鲜?
之所以有这么些悬想,还因为预兆不详的乌鸦又飞回来了,聚集在两只阁子顶部,尤其以蹬道君
所在的凤阁为多。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太皇太后未成年更新,第 74 章 第74章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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