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人也愣住了，他用沾染着污泥的手挠着长出毛茬的光头说道：“世人如是说，贫僧这样学。看来是错了，请女菩萨见谅。”
僧人身上没有任何特殊力量波动，就是一个普通人。绝美女子说道：“法外无法，道外无道，可解？”
僧人双手合十，躬身说道：“贫僧是为村民铺设小路，不涉及大道，也没想过铺成大道，与人方便，与己方便，仅此而已。”
绝美女子说道：“怪不得能够教导出斩空和愤怒金刚这样的强者，不明白的是你既然没有法力，也没有神通，如何做到的？说来听听。”
僧人依然波澜不惊说道：“贫僧只说心中想，不妄语。”
绝美女子说道：“哦？只说心中想，你认为我是女菩萨，因此如此称呼我，莫非我当不得佛？”
僧人闭嘴，绝美女子说道：“万般皆是幻，唯有大道传，你心中所想的是佛门正道？斩空是这样认为的，我想问的是你，你如何认为？”
僧人明显苦思良久说道：“法外有法，道外有道。曲径通幽，大道通玄，贫僧认为不必拘泥。万般皆是幻，大道也是幻。
贫僧铺就小路，这是道。多年以后行走的人多了，岩石没入泥土，道不见了，这就是幻。
这条乡间小道曾经存在过，便利附近行人。未来无人呵护，道不见了，贫僧亦不觉遗憾。”
绝美女子说道：“你口称贫僧，认为自己过于贫穷了？”
僧人说道：“如是。”
绝美女子一时间无言以对，如果继续问下去——你哪里穷了，这个看似平凡至极的僧人会坦白讲述穷的理由，说来说去就是车轱辘废话。
绝美女子说道：“若是问你何为贫富，你有诸多说法，现在本座要让你阐述心中大道，开启众生灵智。”
僧人慌忙摆手说道：“贫僧贫在心里，阿弥陀佛，心中有分别，何来大道？善哉善哉，大恐怖。”
绝美女子抬手，僧人如同木雕泥塑，摆出了你想怎么做，我就是不配合的架势。若是抓走我，我从此闭口不言。
绝美女子问道：“世人蒙昧，不想改变？”
僧人说道：“日积月累，水滴石穿，贫僧只想铺路。”
绝美女子想了想，说道：“受教。”
僧人背着背篓缓步走向远方，捡起散布在农田中的碎石放入背篓。碎石在农田会妨碍耕种，放在泥泞小路可以让人顺畅同行。仅此而已，这就是他的道。
一块块碎石放入背篓，僧人低头捡起一大块碎石的时候，他眼中浮现出正在炼化残缺日冕的斩空，僧人脸上露出灿烂笑容。
僧人开心把大块碎石放入背篓，欢喜说道：“铺路铺路，孑然独处。”
绝美女子意难平，这句谶语大有禅机，只恨这个僧人就是不肯为她效力。海天佛国足够庞大，这个僧人一直在不断铺路，走到哪里铺到哪里，硬是没人发现他的异常。
看着僧人步履蹒跚走上小路，继续把碎石放入污泥中，绝美女子说道：“我为佛母。”
僧人仿佛没听到，绝美女子问道：“海天佛国可有佛？”
僧人微微停顿说道：“自然是有佛的，贫僧也在求佛。”
绝美女子站在僧人前方，双脚踏入泥浆里面，僧人弯腰把碎石放下说道：“求佛是错的。”
绝美女子险些一脚把僧人踹进污泥中，僧人说他在求佛，绝美女子就站在了他前方，内涵是她才是真佛，你求佛得到了回应。
结果僧人一句“求佛是错的”，绝美女子险些破功。僧人从背篓里取出另一块碎石说道：“佛是什么？求佛为的是什么？贫僧在想。”
绝美女子终于没忍住问道：“佛是什么？”
僧人弯腰铺路说道：“佛是刹那的不动心，佛无善恶，佛无品阶。真佛在心头，刹那感知，甚至刹那成佛。”
绝美女子愣住，要命了。僧人说佛无品阶，海天佛国的诸多佛陀坐下青莲消失，如果让他继续说下去，海天佛国就得崩溃。
甚至绝美女子脑后的佛光也暗淡下来，言出法随，号令整个海天佛国。绝美女子战栗，僧人则惶恐弯腰，继续拿出碎石铺在前方的泥泞中，一直铺到绝美女子的脚下。
绝美女子低头，伸手想要从僧人的背篓中取出最后的一块碎石帮着铺路，当她抓住碎石的时候，发现拳头大的石头如同生根在背篓中，拿不起来。
绝美女子这次是真的震惊了，僧人静静看着绝美女子说道：“为何不铺成华美小径？”
绝美女子想要松开手，旋即意识到不对。不能放手，绝对不能放手。绝美女子说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僧人想了想说道：“算你懂了。”
绝美女子抓住石头缓缓铺在泥浆中，僧人说道：“拿起，放下，这是佛；阻路，让路，这是佛；来到，离开，这是佛。”
绝美女子跪在泥泞中，刹那泥泞小路无尽花开，僧人转身走向田野说道：“皆是佛。”
绝美女子跪在花海中，双手合十问道：“何为魔？”
僧人说道：“贪疑嗔痴慢，所以修罗王不是佛，我徒弟是佛。”
绝美女子顿首，当她抬头，僧人已经远去。绝美女子追问道：“修罗王是哪种魔？”
僧人脚步不停说道：“痴心人，不是佛。”
僧人消失，从容迈步已经出现在另一颗星辰之上。绝美女子背后一面石碑浮现，作为虚空最古老的至宝，被佺强行练入体内，用来压制冲突的阴阳之力。
当甄见瓦解阴阳道体，神碑孕育出来的灵智夺走了分裂出来的绝美女子，她是众生愿力凝聚，海天佛国就是她绝佳的主场。
任何人都认为海天佛国是信仰凝聚之地，绝美女子也这样认为，当她掌控海天佛国，骇然发现有一个不在她掌控之中的特殊僧人，就是这个在漫长岁月中，不断铺路的僧人。
没有强横法力，没有莫大神通，就是一个平凡到极点的普通僧人。他曾经把自己对于佛经的理解传到了海天佛国之外，让苦行和尚听到，然后苦行和尚就成为了一代高僧。
愤怒金刚曾经有幸听过铺路僧人讲解佛法，因此愤怒金刚迷惑不已。愤怒金刚认为海天佛国的佛法是不对的，具体哪里不对，说不上来。
直到绝美女子亲自阻路，这个平凡的铺路僧告诉了她。什么是佛，什么不是佛，这才是海天佛国真正的存续根本所在。
绝美女子默默站在小路上沉思良久，背后的石碑上缓缓浮现出一个斑驳的“佛”字。
绝美女子轻声说道：“终究还是着相了。”
没人回应，对与错，在铺路僧看来不重要。斩空参悟的是无众生相，因此斩空成佛，还是莲开九品。
海天佛国的强者说斩空不是真佛，斩空直接舍弃九品青莲，斩断佛光。可惜海天佛国竟然愚蠢地认为斩空畏惧了，殊不知斩空参透无众生相，佛与贩夫走卒有何区别？
当心中有了区别，那就已经落入了着相的层面。堪不破，想不通，这也叫拥有无上智？
绝美女子轻声说道：“我为众生愿力凝结，神碑是佛，众生是佛，我亦是佛。众生之智，即为无上智。返璞归真，应作如是观。”
无量光从绝美女子体内迸发，祥和的光芒冲出海天佛国，映照诸天。佺转头、姜簿转头、甄见抬头、斩空双手合十，脸上无尽欢喜笑容……
万物生坐在须弥峰上放声大笑，斩空入世，铺路僧竟然指点绝美女子，这个极其不可能出现的变数出现，虚空的未来变了，就在这一刻。
万物生掏出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遥祝道：“恭喜神碑佛母证道，得无上智，获大自在。”
斩空把残缺日冕举起，日冕化作了脑后并不完整的光轮，一个个豕突狼奔的虚空魔如同飞蛾扑火冲向了斩空的佛光。
斩空慢吞吞把木鱼捶融入到木棍中，木棍俨然就是大号的木鱼捶。甄见侧身，看着斩空脑后的佛光中一个个虚空魔浮现。
斩空肯定地说道：“这也是众生。”
甄见说道：“恭喜和尚，真正堪破无众生相。”
斩空愁眉苦脸说道：“众生既烦恼，烦恼既菩提。”
斩空的苦相化作欢喜相，无烦恼，何证菩提？身为众生，终究逃不过喜怒哀乐忧惧惊怖，虚空魔亦如此，亦为众生。
绝美女子的幻象浮现在海天佛国前方，双手合十说道：“恭喜师兄。”
甄见瞠目，呀，这就开始认亲戚了？斩空憋了半天说道：“何方妖孽？”
绝美女子转身就走，甄见笑喷。斩空嘿嘿笑道：“不能让她过分得意，这叫当头棒喝，未来她会懂。”
身上沾满污血的愤怒金刚来到斩空面前，艳羡看着佛光中一个个低眉诵经的虚空魔，愤怒金刚无限欢喜。
斩空问道：“让你承担这份因果如何？”
愤怒金刚扭捏说道：“师父是要把衣钵传授给弟子？”
斩空一棍子抽在愤怒金刚脑门上，我还没涅槃呢，你现在就想继承遗产？打死你个龟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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