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谦腿都软了。
赵观潮几人没有进屋,可他的话屋内所有的人都听到了。许多谦脸上阴沉沉的,摆手抬足慌忙就要出来。
他一离开襁褓,女人哭嚎声就更加大了:“我的孩子——”
药尘顶着没有眉毛的脸朝许多谦笑眯眯的建议:“大官人,你就抱着小公子吧!这会你离开小公子,怕是会要了小公子命呢!”
药尘语气带笑,可说出来的话无端端让人心里发凉。
许多谦心头一紧,正想张嘴骂药尘放肆,身边儿子却脸色发青,眼见着就要死了。许多谦连忙抱起襁褓,婴孩发出一声弱鸡般的啼哭。
声音虽然小,但他总算还是活着。
许多谦再想放下襁褓,手脚就有些犹豫了。坐在床上的女人连哭带嚎:“相公,你就听人家的话吧!”
女人哭声不断,坐着月子,却形销骨立,脸颊无肉。
赵观潮建议:“先生有话,我们不如在旁屋来说。”
一行人就近进了一间空屋,外头猎猎风声伴随着男人们的怒吼声。火把照亮了整个宅院。小孩儿呼吸渐渐平缓起来,陷入了酣睡。可抱着襁褓的许多谦却坐立难安。
许多谦裂出一个难看的笑:“我看赵公子像是懂行的人。”
李卫林侧目。
赵观潮笑了,连连摇头,“道行我不懂,我不过见过几次世面,知道点罢了。要不是这次凑巧,我也不会赶上今日这遭。”
赵观潮一顿,星眸往药尘那里一瞥。
药尘干咳一声,“公子说话,那是谦虚。今天府上大乱,想来大官人心里知道是什么缘故。”
许多谦偏头看向药尘,只见阴白的烛光下,药尘整个人又瘦又小,没有半根毛的脸雪白如纸。许多谦唬了一跳,方才没有细看,这会一看,他仿佛看见有恶鬼从地下爬了出来。
这哪里是人?
许多谦心口砰砰砰的跳,襁褓被他抱的死死的。酣睡的婴孩发出一声不舒服的声音。许多谦又小心翼翼的松开了手臂。
他眼也不错的盯着药尘。
赵观潮解释:“这是我身边的管事,略知道点道术。”赵观潮看着药尘,脸上有一瞬间的怔愣,继而他又对许多谦道:“不如,先生让他帮你相个面?”
李卫林跟小鸡啄米样的点头。
“相面?”许多谦慌忙摇头,“那就不、不用了……”
“用,一定要用。”药尘不容拒绝,拉长着脸就凑到了许多谦面前。圆溜溜的眼睛就挨着许多谦的鼻尖,越显得眼珠深黑,蒙着一层薄薄的光。许多谦额上冒出细细密密的汗来。
药尘直言不讳:“我看大官人,尖头窄额,眼下无肉。嘴小口紧,难以容人。人中下窄上宽,本是凄凄惨惨无儿无女的绝后面相。”
“你——”许多谦脸色一紧,双手紧握成拳,当下怒喝道,“出去!”
“大官人莫急。”药尘伸手探上襁褓,按住浑身僵硬的许多谦,脸上笑意转瞬即逝,“就算我不说,大官人难道不清楚小公子是从何而来的吗?”
许多谦紧紧抱住襁褓,不由后退一步,“这是我的儿子,你想干什么?!”
许多谦色厉内荏。
药尘退到赵观潮身后,淡声道:“我们不想做什么。可天意莫测,大官人以为着人在宅中摆下七星阵,就能震住周遭层层的怨气?就能让小公子平平安安的长大?”
药尘假笑一下,仍然是笑眯眯的,“真是白日做梦。”
“住口!”许多谦大喝。
屋子立时陷入了寂静当中。屋外的声音越来越大,屋内气氛静的有些迫人。所有人都静静的看着许多谦。赵观潮最后一声轻笑,自己就寻了一个椅子坐了下来。
他自来熟的给自己倒着茶水,茶水有些凉了,他抿了一口,润了润干裂的唇角,就放了下来。
李卫林正气凛人,大有一言不合就冲许多谦拔刀相向的趋势。
福慧面对襁褓,露出不忍怜悯之色。
那眼神如火一样,烧的许多谦浑身泛疼。终于,他颓唐一下,软在了椅子上。手中襁褓被许多谦抱得稳稳的,婴孩甚至都没睁开眼。
许多谦结结巴巴的,又是急又是难过:“……我往日虽说多行不义……招惹了不少小娘子……可我、可我……”
许多谦眼巴巴的看着赵观潮:“可我没有害人性命啊!”许多谦又对着李卫林辩解:“我真的没有杀人!”
药尘唏嘘,“这没有害人,满院子的怨气都是从天上跑来的吧?”
许多谦话都到了嘴边,却没胆子开口了。李卫林目露凶光,显然是不相信他的话。任谁见过余笑娘,都不会轻易相信许多谦的话。
赵观潮开口了:“那余笑娘是怎么回事?”
赵观潮声音轻轻,许多谦身形一顿,看着赵观潮一行人的模样,仿佛看到了恶鬼。他还没吭声,门口就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外头有管事在喊:“老爷,石头他们在花园里逮住一个鬼鬼祟祟的跛脚老婆子。后院围墙就是被她挖通了。”
许多谦连忙站了起来,“谁?”
李卫林打开了门,管事朝许多谦回话:“像是老三娘。”
“老三娘?”许多谦的声音毫无生气,这会儿他连怀中襁褓都快抱不稳了。
老三娘盯上许多谦,并不是一日两日了。自打更夫老三问斩之后,老三娘就恨上了许多谦。她似乎认定了许多谦。wWw.xqikuaiwx.Com
许多谦虽然贪花好色,可都干的是一锤子买卖,讲究的是你买我卖。一个跛脚老婆子他压根就没放在眼里。可他多年求子,绝没想到自己求人摆下的七星阵,会砸在一个老婆子手里。
老三娘被人带上来的时候,五花大绑,那张苍老布满皱纹的脸上,全是怨憎狠毒之色。
“你不得好死!”
“我饶不了你们!”
“你们都去死吧!”
老三娘嘴里的破布刚被人拿开,那叫骂声立马就涌了出来。
管事闻声从后把老三娘大力一推,老三娘脚下一个趔趄,面部朝下,当即摔在了地上。老三娘一声痛呼,再仰起头,额前就多了一块红印。
“你干什么!”李卫林连忙去扶老三娘,怒视小管事,却被老三娘一把推开。
“少在这里假好心!老妇人不需要你们扶!”老三娘哆哆嗦嗦,连滚带爬从地上站了起来,怨毒的眼睛一一扫过众人的脸庞。
许多谦挥手叫走了管事仆役,他苦笑着对老三娘说:“老三娘,你我无冤无仇,你怎么就跟我过不去?”
许多谦真心实意,抱着孩子凑到老三娘面前真诚求问:“我儿子还不曾满月啊!你就忍心——”
话没说完,老三娘一口唾沫啐在许多谦的脸上。老三娘哈哈大笑,转而变得嚎啕大哭:“你儿子,你儿子……”
老三娘并不是骂人。
老三娘指着许多谦质问道:“你儿子是人命,那我儿子呢?我那可怜的儿子呢?他就得人头落地,连个全尸都没有?”
老三娘眼泪滚滚而下,原本怨憎的神色突然就消失了。她淌眼抹泪,不由哀嚎:“他是多么好的一个孩子啊!是你们!是你们夺走了我的孩子——”
老三娘越哭越大声,整个人也越来越老,背脊越来越佝偻。忽然,她双脚用力,一头撞向了许多谦。
许多谦人都傻了。
就连李卫林也有一瞬间的恍惚,等他冲上去的时候,一个小小的人影擦着他就冲了过去。
福慧挡在了许多谦跟前。老三娘脚下不停,正蛮力直冲时,一道黑绳破空袭来,拽着老三娘的腰腹,往后一甩。
药尘面上泛着凉意,那双细瘦无肉的手,有黑绳正绕在他的手腕上。直白的手背有青色的经脉浮现出来,仿佛他摔出去的并不是一个活人。那双平日总是骨碌碌乱转的圆眼睛,此刻也充满了肃杀。
药尘鲜少有这么狠历的时刻,赵观潮往福慧身上看了一眼,右手手指微微一动。
老三娘被扔在地上。许多谦惊恐地低下头,就差那么一点点,被摔的可能就不是老三娘,是他连骨头都没长全的儿子了。
许多谦气急了,抱着儿子大骂:“更夫老三的死,跟我没有关系!我害你的儿子做什么!”
老三娘被扔在地上,耳朵嗡嗡乱响,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在地上挣扎道:“放屁!明明是你害死了余笑娘,嫁祸给我儿子的!老三、老三那天打更时,明明就看到了——”
看到了?
不可能的。
药尘见福慧没事,过了刚刚那个劲,他又跟平时没什么两样。药尘收回了煞气,脸上带笑。他在余笑娘局里见着的,原本是个矮胖的中年男子。
屋内的这群人惊的惊,愣的愣,好一会儿,李卫林震惊的声音才响了起来:“难道是你杀了余笑娘?!”
李卫林冲着许多谦大喝。
许多谦想也没想,“我没有!当天晚上,我根本就在坊间喝酒,我没去找余笑娘。”
老三娘咒骂的更大声了,“放你娘的狗屁!老三明明看到了你的背影,那件大红宽袖袍子,你敢说不是你的?”
“我——”
许多谦声音戛然而止。好半响,许多谦才垂头丧耳,梗着脖子干巴巴的蹦出一句话:“那件袍子,我早就弄丢了。”
“你爱信不信。”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今天阿飘也想做个人更新,第 18 章 第十个女鬼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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