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片爆裂开来,陆宣的眼中被反射着光的玉片占满。在剑袭来的最后一刻,一枚玉白色袖剑倏忽闪现抵挡在陆宣的眼前,生生地抗下这一击。
那是和尘送的玉佩。
血断断续续又连绵不断地向后延伸,尽头是宗主颓唐的身影,他低头喀出一口血来。他的身影隐匿在阴影中,陆宣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听到他的声音:“你——做的准备真够足啊。”
不,一点也不足。陆宣在心里冷静地回答,我只是,卑鄙地借了和尘的光。
腰间玉佩已碎,只剩下浅青色的络子孤零零地盘旋在腿侧。陆宣身体早已到达了极限,此刻支撑他的不过是一腔热血与执着,但他绝不能露怯。他向前走去,脚步难掩趔趄。终于,他走到了宗主面前。
剑尖直指咽喉,宗主还未来得及凝固的血液立马又重新涌出。陆宣替向他的腿弯,这一脚没什么力度,对方却闷哼一声,双膝跪了下去。
这一跪,整个大堂都安静下来。
陆宣心中却没什么快意,人在大怒大悲之后,情绪就像一个干涸的杯子,再也不能漏出一滴水了。他只是简单地陈述,他口中的血块被他勉强咽下去:“你跪下了。”
宗主想要挣扎着站起来,可被陆宣的脚狠狠地压住。他大口喘息,咬牙问道:“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想要,”陆宣擦去黏在睫毛上的血痂,“你死。”说完,他手肘用力击向宗主的臂弯,他一声惨叫,胳膊以一种不自然的姿态弯曲着。
陆宣恍若未觉,被鲜血染湿的衣袍粘在他皮肤上。他把剑移向宗主的眼睛。
“你要干什么?”宗主双膝跪在地上,颤抖着睁大双眼,“陆宣你——!”
陆宣闭上眼,手下用力。然而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谁也看不到一柄扇子的动作,铿——
扇子应声落地,扇面烂漫桃花破了好大一洞。
“陆宣,就算逞一时之快,到这时,也该差不多了。”有一道声音,冷冷地从门后传来。
陆宣闭上眼,深深舒出一口气,他转头,正见南浦君携着一众弟子走进门来。落后半步的六琯急急越过南浦。
“别过来。”陆宣拿剑划过,一道明确的界限阻隔了两拨人。一边陆宣,一边其他,泾渭分明。
陆宣的眼神刺向对面的南浦,他的手里还挟制着宗主:“我原先还一直纳闷,这么光风霁月的南浦仙君,为何会为难我祝川一个小小弟子。”
“现在我明白了。”陆宣微微笑道,这么个梨花一样清柔的人笑起来还是那么好看,就算染了血也不过是更添两分媚色,“我的心头血还好用吗,南浦?”
南浦眼瞳一缩,正待说些什么。陆宣却不愿听了,他像仍破烂一样拎着宗主的衣领扔向对面,立时有弟子手忙脚乱地扑上去接住。
陆宣撕下自己一截衣袍,漫不经心擦着上面红色的血:“今日之事看来是瞒不住了。祝川门下陆宣意欲弑杀宗主,罪无可恕,也不必恕。若是日后你们抓住我,有能力便杀罢。”
陆宣的话像是预设什么,电光火石间,南浦起身疾扑向陆宣,而此时六琯的手臂似有意无意挡在他和陆宣之间,阻隔了南浦的路线。陆宣一掷剑,那剑便似一道流光飞向空中,霜色剑光大杀四方,所有人都不得不闭眼躲避这比日光还剩的刺眼光线。
“剑帮我还给和尘。”
待众人适应了那过于刺眼的光线,上下乱成一团。救宗主的呼天抢地,抓逃犯的蜜蜂一样四处嗡嗡乱飞,而周遭已不再见那月白道袍的身影。只余一柄深深插|入地下的剑,敛尽光华。
-------------------------------------
【你觉得,我这样能骗过他吗?】
系统说:【这哪叫骗?咱这分明是真情流露!你看这血,你看这哗哗流的大口子,你看这破烂衣服……哪样不是真的!】
陆宣无力摆手:【行了,你别说了。让我躺尸吧。】
系统不说话了,他静静地看着陆宣在土路上凹好造型,还不忘在自己剑上抹两把血。
半个时辰后。太阳日渐升高,日头愈发毒。
陆宣摸着下巴说:【我觉得,问题不在于他会不会带我走了。问题是,你是不是选错路了?怎么人还没来?】
【绝无可能!】系统炸毛,【再等半个时辰,绝对能来!】
陆宣不说话了,整个人仿佛一条脱水的咸鱼摊在道路边。他这会是真蔫儿了:【好吧,再半个小时。】
远处传来哞哞牛声,紧接着,有哒哒啼声由远及近,很快,陆宣的视线里就出现了无数马蹄与牛蹄。陆宣赶忙闭眼,佯装晕过去的样子。
一双还沾着酒渍的黑靴走过来,来人俯身察看了陆宣的鼻息和身上的伤口。紧接着他离开了。
遥遥里正是那日来要玉佩的人的声音:“他怎么样?”
“不如何。”来人回答,“失血严重,筋脉俱断。再不救治怕是难活了。”
是水晶帘拨开的声音。宴容时的话语清晰了些:“既如此,不必费事。搁那等有缘人来救罢。”
陆宣:!
大哥!给我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后来又是一阵琐琐碎碎的谈话。
有人又走过来了。这次的来人显然不是刚才那个,他脚下绣着金线与镶着南珠的靴子纤尘不染,落到土路上反而扑了些土。他身上有着醇厚的酒的气息,很难相信,一个人光凭着嗅觉就能让人断定他身上的骄矜与贵气。正是宴容时。
他蹲下来,衣摆一撩,全然不顾锦缎的褶皱。掐起陆宣的下巴,陆宣没睁眼都能感到对方掺着冰霜刀子一样地眼神刮在他脸上:“伤得真重啊。这是偷人偷到硬骨头那去了?”
陆宣:【我一定要戳死这个天杀的。】
“罢了。”宴容时揽住他的腰,把他打横抱了起来,“就当我日行一善,小可怜。”最后三个字咬字极重。
宴容时的手下嗫喏着,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陆宣被宴容时抱着,很快就陷入一团凉丝丝的软垫里。他身上的伤口被人细心包扎。可能是失血过高兼之精神过度紧张,陆宣很快就睡着了。迷迷糊糊中,他听到了两个声音在嗡嗡直叫,可他连抬起手指捂住耳朵的力气都没有。奇快妏敩
“主子,此人行迹有疑。何以主子恰巧路过他就出现在那里。这也太巧了。”
“我不傻。”另一个声音透着漫不经心,“且看他蹦跶,还能翻了天不成。”
“可是……”
“好了。出去罢。”
……
陆宣还没听到其他,便很快被拽到更深的、更沉的梦中。这一无边黑色梦境,持续两天两夜。再醒来,晨光熹微,鸟鸣在纱帘外叽叽喳喳,陆宣还没醒过神,但见一蝴蝶纹样金钩从外挑进来,陆宣得以窥见屋子的全貌。
陆宣问:“这是哪?”
替他挑开重重帷幕的侍女抿嘴笑道:“回公子,我们到了绸缪城,宴少爷怜惜公子伤重,让您在驿站里养伤呢。”
“公……子?”陆宣脑子里因昏睡太久还是迷迷糊糊,但很快想起来他如今怕是被祝川通缉,真人的封号早已被褫,于是揉揉肩头道,“我叫陆宣。”
“陆公子。”侍女福身。
陆宣环视四周,拇指大小的珍珠随意地穿了做帘子,那屋子正中放了整块金丝楠木,上面点缀着几个玉色茶杯,香炉中雾气袅袅。看起来就很有……宴容时本人的特色。陆宣摸摸身上,低头看床铺附近,忽然脸色一变。
旁边的侍女一直仔细看着,问:“公子怎么了?”
陆宣停住,他早就预料到宴容时必定会将他晏家的树珮拿回去。他疲惫地摆摆手:“没什么,你下去吧。”
侍女很快退下去,临走前贴心地把门合上了。
陆宣拿着腰间只剩一个孤零零络子的腰佩,叹了口气,把它折起来放到袖中了。
-------------------------------------
和尘君回到祝川时,径直回了竹林。千年光景离开回来这里也有几十上百次,可到今天,反而有种近乡情更怯之感。和尘不自觉摩挲着手边的剑柄,这是他这几日养成的小习惯,如今闭着眼也能描摹出上面的流云纹,好像能透过这样的动作,接触到陆宣雕刻时微热的指腹。
和尘喉结滚动,他轻轻问:“陆宣?”
竹叶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良久,和尘削掉了另半片竹林。
桃花瓣打着卷落到积水中,和尘剑斜指地上。宗主一人半躺在软榻上,整个人都是大病初愈的模样。
和尘一转手腕,宗主立时从榻上摔下来,和尘用剑尖指着对方的眼睛,这师徒两人在用剑的姿势惊人的相似。他道:“我早与你说过,我早与你说过——”
“不要招惹他!”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快穿]我本想走个过场更新,第 47 章 第 47 章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