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同学。”季均的声音低沉而磁性，带着胸腔共鸣的震颤。
正要离开的两人齐齐回头。
季均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蓝色的火苗在他竹节似的手指间跳动着。
“谢谢你们帮宣宣送课本，不过不需要了，我早就给他买了。”他的手指一弹，那火苗瞬间就跳到那整整齐齐的书本上。小塔一样的纸张燃烧起来，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茶几的边缘逐渐发黑，季均眼中倒映着幽冥鬼火一样的火焰，那一瞬间他就像头未驯化的野狼。
可很快他就笑了，又是一派风清月明的好模样：“心思白费了，真可惜。”
*
送走两人后，季均自觉地收拾起桌子，旁边的茶具也被殃及池鱼，尤其是那件鎏金飞鸿球路纹笼子被熏得黑了指甲块大小，平日季均喜爱，这下可是心疼了。
都说一掷千金为博美人一笑，季均打火机一抛是掷了血本，要是让老爷子知道少不得要长吁短叹许多天——他可是觊觎那路纹笼子已久。但陆宣毫无反应，直接进了书房，撩季均一个人搁屋子里，整个下午都没出来。
季均面上如常，心下忒忒。季大少九曲十八弯的脑袋里是大大的疑惑，比如二人是如何拿得到陆宣的检测报告的，相关纸面资料他早就亲手销毁，要是轻易让两个小男孩翻到那实在是可笑；而陆宣又是为何隐忍不发，他是还没来得及看还是另有隐情？
他只能困兽一样在客厅内烦躁踱步。两人一个在门内无声，一个在门外燥意丛生，咫尺天涯。
【喂。】系统敲敲他，【你看见吕洛蒙给你的证据了吗？】
陆宣掏出平板乱涂乱画，【看见了。】
【你不生气？】系统趁机煽风点火，【季均定位你，监视你，在你的手机和手表上装追踪器，你不觉得……他有点疯了吗？】
陆宣半晌无语，手指狠狠点在平板上。
【不害怕吗？季均实在是……太可怕了。】
陆宣猛地摔了平板，平板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可仍然完好无损。季均铺的地毯柔软无比，陆宣连泄愤都像砸在棉花里，有种无力感。
【007，】陆宣的语气冰冷，【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季均我了解得很，他绝不会单纯为自己就这么做；就算那份报告是真的，季均也绝无可能让别人拿到。】
【就算是他做的，我也栽得心甘情愿。】
*
季均打了不少电话，烟蒂散乱地落在地摊上，火星烧焦了羊毛。他再三确认，他对陆宣的监视证据绝无流出的可能。
他想起他与王言行那天的见面来。
“陆宣的分化极不稳定，要是放任他自由分化，极有可能信息素紊乱。信息素紊乱你知道吧？下半辈子只能呆无菌房里了，能挨到你结婚都是祖坟烧高香了。”
“所以，你最好要密切监视他的情况。一旦情况恶化，要立即带他过来。”
那天季均抽烟也很凶，烟蒂落了诊室满地，屋子里全是烟雾缭绕。
他想了一下午，从中午时分到霞光满天。他抽得嗓音都嘶哑了：“我不会告诉陆宣的，没有必要让他烦恼了。我来安排就好。”
昼夜交替，逢魔之时。
即使到现在，他也没法否认他在装监视器的那一刻的私心。而拥有陆宣后的日日夜夜，这种私心仍在不断放大，黑洞一样吞噬着他的清醒和理智。
*
那么，究竟谁是幕后黑手？陆宣的两位小同学是绝对没有力量来恢复已经毁掉的证据，他们背后的赵李两家也没有必要与他树敌……究竟是谁，把早该沉在深渊里的秘密启开？
那么，那份证据，一定是完全真实的吗？它是否有可能只是杜撰，而那两个蠢货又歪打正着了呢？
等季均重新从一团乱麻中找出线头，天色已暗，夕阳划过木格窗，炊烟该升起来了。
陆宣还没有出门。难道他已经看到那份资料了吗？
关心则乱，季均受不了陆宣对他的视若无睹，他连一分钟都想霸占，陆宣擅自接待二人的怒气和冷落自身的愤懑早已烧了他的理智，但心虚和惶恐又让他举步维艰。他终于在接近晚饭的时候径直上了楼，踹开书房的门。
踹完门之后，与正在刷视频无声狂笑的陆宣视线相对，两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宣轻咳一声，若无其事地收起平板，重新坐回摇椅中，继续当季均隐形人。
季均气势一下子蔫了：“想吃什么？雪梨鸡片要吗？”
陆宣近日信息素不稳定，有虚火，这菜季均愿意多炒几回。陆宣听他报菜名也没说话，闭着眼装听不见。
季均心底的火又燥起来，他看起来想走到陆宣身前，犹豫又折了回去。不多时，菜香就飘了出来。wWw.xqikuaiwx.Com
陆宣其实心里也彷徨，他嗅了嗅空气中梨水的清甜味，还是像小兽觅食一样下了楼。两人坐在饭桌前，沉默地拿起筷箸。
季均挑起梨片往陆宣碗里放，陆宣躲了过去。
两人视线错开。
季均的手僵在那里。
季均放下筷子，陶瓷与竹木碰击。陆宣也乖乖放下筷子，低着头。
季均盯着陆宣垂下的眼睑，缓缓道：“你看到了。”没有疑问，直接肯定了。
季均斟酌着开口，他的眼睛不错过爱人的每一次呼吸和眨眼，声音是低沉而温和的：“最近我和李家有点利益牵扯，他们不该打扰你的。我一看到你李家的同学来，我就知道来者不善，怕你吃亏。他跟你说了什么，宣宣？”
季均浸染人情多年，修炼得跟头老狐狸一般水平，如今胆子大到在家中爱人面前使手段。先说自己知道，摊开明面上的牌，又引着对方说自己了解的，看起来公平，实际上自己一点水也没漏。
可陆宣有系统这个挂逼，他瞒不倒他。
“你不知道吗？你自己做出来的事。”陆宣冷冷道，他不理解为什么季均到现在还要试图粉饰太平。
季均沉默了，陆宣继续说：“你在我身上安了定位器。所以那次你才能这么快找到我。”
头上的达摩克利斯剑轰然落下。
事到如今，隐瞒还有意义吗？即使那份证据所为杜撰，那么事情就真的可以粉饰太平了吗？
季均的双手紧握成拳，眼前和耳边变得模糊，他张张嘴，双手松开又握紧，想辩解、恳求什么，但什么都说不出来。
信息素像风暴中的海水，势要翻天覆地。他在死死压制着，汗水都滴在眼睛里。他问道，但这句话本来和这件事没什么关联：“宣宣，我……”他的喉咙好像被塞了
他在等待宣判。
他感到一阵清凉落在他脸颊，咆哮的野兽瞬时蛰伏下去。陆宣走到他的眼前，双手落在他的脸上。
“你不信任我，季均。”陆宣的语气不乏悲哀，“你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你想做什么你只要告诉我一声就好了。你看，我从来没成功干涉过你的决定，即便那是对我的。我愿意被你掌控，因为我爱你。”
“季均，这就是你的爱吗？你的欺骗和隐瞒？”
季均的喉结滚动着，他下意识地否认，前半生的精明和能言善辩变成此刻的嘴拙，他只会不停地说，爱。
他的爱是畸形的，他整个人都是披着风光皮囊下的丑陋灵魂，但唯一还值得称道的是，他的爱是独一、全心全意的，就这么点好东西，全给陆宣了，还是掺着杂质的。
季均也意识到自己语言的苍白，他开始吻陆宣，鬓发厮磨间他的动作急促而小心。陆宣用从未有过的热情回应他，他对季均一直若隐若现的主角的顾忌和别扭消散了，山茶和苦茶的香气融合在一起，如此相近和疏离的味道碰撞流出如此浓重的情|欲色彩，整个南园都笼罩在这气息之下。
季均心里的恶兽被陆宣的吻唤醒了，但他仍秉持着人皮的外表，极尽温柔地引导着陆宣。
他摩挲着陆宣的每一根手指，恨不得把他吞吃入腹个干干净净，免得世间再有牵绊，又渴求捧他如云端，让日月风露都为他展颜。
但他终究记得医生的叮嘱，alpha情|欲得不到的绝望与愤懑让他喉咙发出悲鸣一样的喘息，他终于只是在陆宣的后颈上泄愤一样的咬了进去，让陆宣从头发丝到脚趾都装满了自己的味道。
西天，月升起又回落。潮汐起起落落。
陆宣挨不住季均永无止境的索取，挣扎着睡着了。季均搂着他，两人躺在软垫上，陆宣的身体斑驳不堪。
季均用近乎欣赏的目光凝视着陆宣，对方身上的每一处红痕都是他的，就连睡时微微翕动的眼睫他都一丝一毫地吻过。他知道这一关他是闯过去了，他与陆宣将再无隐瞒。
是真的□□裸□□了。
年轻的alpha抱起他的伴侣，竹叶下泄出来的光照亮他拱起的矫健的背，alpha身体的每一根线条都足以媲美希腊中的任一座健美的雕像，他走向卧室，床帘掩住最后一丝春光。
*
陆宣醒来后，简直不敢面对自己。
虽然两人决定订婚后也经常搂搂抱抱，可从来没，从来也……没到这种程度啊。尤其是现在，全身都在发酸，后颈那更是疼得要命。
陆宣“嘶”地一声，扭扭脖子发现季均不在，掀被下床，结果一下子软倒在地毯上，美利奴羊毛搔刮着他的皮肤，引起他生理上的一阵阵战栗。
陆宣睁大了眼，难以置信——omega都这么弱的吗？亲两下就受不了了？！
他心累了，他认输了，他乖乖地躺回床上，等着季均送他的爱心早餐来。
不多时，房门打开，豆浆的香气也飘过来，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
陆宣：“嗯？”大吃一惊，然后赶紧把被子捞到自己身上，遮住一身不堪的痕迹。语气都有些结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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