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以汀愣在原地许久，周施把车停到她跟前的时候她才有所反应。
“上车。”他侧身把副驾驶的门已经打开。
乔以汀没有别扭，上了车。
一路无言。
车子转弯的时候他看了眼后视镜，乔以汀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也看向后视镜，车子转过弯，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像是刚才的目光并不是在看她。
他今天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乔以汀，这个职业挺适合她，拿着医书，温声细语的下医嘱，她好像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那时候，在她的人生计划里确实没有他。
手里铃声打断他的思绪，看一眼是关立景，他没接。
“你不接？”乔以汀看着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开着车，怎么接？”他握着方向盘，直视前方。
乔以汀无言，“你这样对他，他不会生气？”
闻言，周施轻笑，“我怎么对他了？”
刚才的电话，还有抢他的车，乔以汀想了想还是没说。
看她沉默，周施又道，“怎么不说话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南江？”她突然换了话题。
周施并没有回答她，而是问，“你很在意？”
她垂着眼睛不答。
他也没逼迫她回答，到小区前的广场时，问她，“晚饭吃了吗？”
现在已经快十一点，早过了晚饭时间，她今天确实没有吃晚饭，颜瑾知叫她的时候，她那会还不饿，想着回家自己做的，后来遇见他，接着急诊病人，她摇了摇头。
似是想到什么，她立即说，“你现在只能吃一些清淡的粥。”
周施突然靠边停了车，看她一眼，“蛋糕要吃吗？”
乔以汀顿了下，说，“甜食最好也不要吃。”
周施平静地跟她说，“乔医生你还真是敬业。”
说完，下了车。
广场下，这个时间还在营业的店家不多，乔以汀看他走进了那家名为猫爪甜品店。
乔以汀盯着暖黄色的店铺发呆，没一会儿，周施从里面走出来。
他面无表情的把手里提着的蛋糕塞给她。
乔以汀一时没反应过来，这蛋糕他是买给她的？
周施看她低着头，默不作声，想了想说，“现在不爱吃这个了？”
乔以汀一顿，盯着手里的蛋糕，心里开始泛酸。
好像现在他多提一句往事，稍微对她好一点，心里那块被寒风盘旋叫嚣的空地就会疼的不行。
读书那会儿她很喜欢吃甜食，总以为吃在嘴里的甜腻味道能淹没生活里的苦，但她很少吃，为数不多吃到蛋糕的两次都与他有关。
一次是乔禹生日，他向往悦子的生日蛋糕好久了，在生日那天哭闹着跟母亲要蛋糕，乔以汀怎么诱哄都无果，最后只能去蛋糕店，蛋糕店里的蛋糕太贵，她又舍不得，就问店员能不能把别人定做蛋糕剩下的边角料便宜卖给她，店员却说店里没有这样的规定，她做不了主，要等店长回来他同意的话才可以。wWw.xqikuaiwx.Com
一想到乔禹哭花的小脸，乔以汀耐心在店里等着店长回来，就是这时候，周施出现在蛋糕店，得知她的来意后，他说去找店员沟通，经过他一番唇枪舌战，店员答应把边角料卖给她，以最低的价格，乔以汀提回家，乔禹高兴的在院子里的转圈，那天她也跟着吃了一口，甜滋滋的感觉冲荡在喉间，只一口，她便永远爱上了那个味道。
另外一次，乔以汀印象深刻，那是一个布丁蛋糕，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更别提味道了。
那是乔以汀拿了班级第一名的那次，周施一定要说，她答应过他，考到第一名就请他吃饭。
因为他借她mp3的事情，乔以汀忍痛答应。
结果，他却说，要吃蛋糕。
乔以汀想拒绝的，但是想到那部mp3的价格，咬牙答应了。
到了甜品店，他拿着单子，一口气点了好几个小蛋糕，乔以汀看了眼价格，忍不住提醒道，“蛋糕甜，点这么多，你不嫌腻啊。”
周施抬眼看他，忽然话音一转，“我觉得能吃完。”
乔以汀无话可说了，她手里那点小存款今天必定要全部折在这家甜品店了，她绝望的想。
想到价格，摆在桌上的小蛋糕，乔以汀都不敢多看一眼，更别说吃了。
周施拿着勺子一口接一口，吃的不亦乐乎，“你怎么不吃？”
乔以汀转过头也不看他，只说，“全是你点的你自己吃。”
周施一愣，起意逗她，“那你自己也点个？”
闻言，乔以汀忙说，“不必了我不想吃。”
最后，她被周施指挥着去买瓶水的功夫，他竟然提前结了帐，还让店员打包了剩下的蛋糕。
看到她回来，把蛋糕往她手里一塞，语气几分无奈，“买个水这么久，乔猫猫，你是想逃避结账的吧。”
“我没有。”乔以汀耿直，“多少钱，我把钱还你。”
结果，那人抽走她手里的矿泉水径直往前走了，留下一句，“这次算了，下次你再请我，先欠着吧。”
乔以汀无语地提着蛋糕回家。
乔禹看到后高兴坏了，上前抢着打开。
乔以汀看到那颗浅蓝色的布丁蛋糕，点单时，被它的名字吸引多看了两眼，没想到最后周施也点了它。
乔禹打开后，并没有独享，去厨房拿了勺子给她一支，说，“谢谢姐姐，我俩分着吃吧。”
那颗布丁蛋糕，她只吃了一口，却喜欢到现在。
车子驶进地下车库，周施看一眼旁边一直垂着眸子的人，平静地问了句，“乔医生家的厨房方便借用下吗？”
乔以汀回神，抬头疑惑地看着他。
“医嘱不是说只能吃粥？我刚搬家，还没来得及买这些东西。”
上次在家做饭差点把家烧了恰好又被他撞见，若此时她说不借，多少有点不近人情了，毕竟他们还是老同学。
“方便。”她只能说。
手指下意识捏紧手里的东西，所以这盒蛋糕是他要借用厨房的“报酬”？
乔以汀拿出钥匙打开门。
周施站在门口，问她，要不要换鞋。
乔以汀看了一眼只有一双女式拖鞋的鞋架，说，不用。
周施跟着她进门，抬眼看了看四周，虽然空间不大，但是却被她规划的很合理，那天胃疼的紧，他都没有认真看一眼她的家。
乔以汀去卫生间洗了手，对站在客厅里的人说，“你可以在沙发上先坐会。”
她这话的意思是要帮他做饭，这个念头一出来，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也跟着她进了厨房。
余光瞥见他的身影，乔以汀正要拉橱柜的手一顿，扭头问他，“只有小米粥可以吗？”
他还有的挑？周施扬眉，“可以。”
“好。”
她刚要去拿锅，被身后的人抢先一步，拿走了，他熟练盛出小米淘洗，“就不麻烦老同学了，我自己来就行。”
“你会做饭？”看了好一会儿，乔以汀还是忍不住问。
“读书那会是不会。”他把火打开，回头看她一眼，说，“后来去学了。”
他还曾学过做饭，为什么呢，耿溪不是说像他们这样的高干家庭，家里请的都有专门的阿姨打扫卫生做饭，还需要他这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自己学做菜吗？还是说，他去学做菜，其实单单只是为了某个很重要的人，然而，不论是什么原因，都经不得她深思。
“你要一起吃点吗？”他突然问。
乔以汀正走神，“嗯？”
他走到冰箱前，又问一遍，“你饿不饿？”
“你要做什么？”
周施一脸淡然，“你要是饿的话，我就顺便给你炒个菜。”
他说顺便是为了避嫌。
乔以汀摇了摇头，“我吃蛋糕就可以了，不用麻烦了。”
她可没忘，他还是个病号。
周施点头，说，好。
乔以汀坐在客厅的沙发里，一时也不知道做什么，想打开电视机的，发现遥控器不知被她放到哪里去了，没找到。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厨房里偶有勺子碰撞锅壁的轻微声响。
很快，他煮好了粥，出来的时候盛了两碗，放在桌子上。
乔以汀还没说话，就听见他先说，“感谢老同学借用厨房。”
乔以汀接过他递来的勺子，抬头看他，一时恍惚。
这些年他的眉眼更显深邃，灯光映在他的身上，周身都朦胧起来，让她有种错觉，好像他一直在时光里，从未离开过。
心里的想法不知不觉就问了出来，“周施，这些年你都在哪？”
周施抿了抿唇，开口说的却是另一番话，“乔以汀你不吃晚饭，是不是在减肥？”
明明已经瘦的不行，竟然还不吃晚饭，想着节食，亏她还是医生，自己的身体都不知道爱惜。
乔以汀拿着勺子，吃了一口粥，“我没有节食，只是有时候忙起来，会忘。”
“再忙也有吃饭时间的吧。”他的声音清清冷冷，“医院里其他医生也跟你一样？”
乔以汀闻言，手指僵了下，说，“急诊科是要忙一些。”
周施不说话了，埋头吃饭。
期间，乔以汀悄悄看了他好几眼，可能是因为粥太热，又或者是因为屋子里逼仄的空间原因，他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打湿，懒散的坐在地毯上，整个人都散发着禁欲乖觉的气质，这个男人，在她说了那么多伤害他的话，过了八年，还愿意同她讲话，多少次午夜梦回，这个场景，她连在梦里都不敢奢望。
吃完饭，他秉持着不麻烦老同学的原则，连她那份也帮着一起洗了。
已经十一点多了，他打开门回去，乔以汀就站在客厅里，目光落在入户门那里。
已经走出门的周施，并没有急着关门，而是问了句，“你明天几点钟上班？”
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乔以汀说，“八点半到医院。”
“好。”他一脸平静，“明天我送你。”
“不用了。”乔以汀立刻拒绝。
她没有什么立场让他送她去上班。
“我明天要去医院打吊瓶。”他淡淡说，“你可以坐个顺风车。”
乔以汀想说，不用了。
周施却说，“就当感谢你今晚借我厨房，我不喜欢欠人人情。”
乔以汀顿了下，借用一下厨房而已，他已经感谢她两次了，粥和蛋糕，她想说既是老同学，不必这么客气的。
脑海里忽然冒出的想法将这些话都压了回去，乔以汀缓缓握紧手指，努力克制心底情绪，抬眼看着他，“坐你的车去上班，被你女朋友知道的话，会不会不好？”
走廊里亮着微弱的光，他站在微光下，直视她的眼睛。
乔以汀攥着手指，等着他开口。
声控灯暗了又亮，他轻咳一声，眼里并没有谎言被拆穿的尴尬之色，良久后，终是开了口，“不会。“
乔以汀沉默一下，又像是松了口气，嘴上却说说，“还是算了，我觉得不方便。“
他淡淡地笑，“乔以汀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替别人考虑了？”
乔以汀沉默。
隔了几秒，她缓缓走过去，低声道，“这样不好吗？以前的我太过自私。”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哑着声音说出口的。
她垂着眼，周施只能借着走廊里的光去看她的侧脸，自私点有什么错，也没什么不好，这些年她总归顺遂平安不是吗。
可最后一句话，他终是没有说出口。
翌日早上，乔以汀去公交站等车，没有刻意等他，而周施也并没有等她一起去医院。
公交车驶来，前面还有空着的位置，她还是习惯坐到后面靠窗的位置。
工作以来她每日行色匆匆，已经很久没有坐过公交车了。
夏日的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有些刺眼，乔以汀抬手遮了下光，直到车子转了个弯，那光转过了对侧，她这才放下微酸的手臂。
不经意的一瞥，看到对侧坐着的两个穿着校服的学生。
日光洒在女孩子身上，她的脸像是泛红的桃尖，坐在她后面的少年凑在她耳边说着悄悄话，忽地想起高二那年，为了省去二十块的车费，她赶着坐第一班公交车，那天也是一个明媚的早晨，有个少年坐在她的后座，一字一句皆成了回忆。
石火光阴，岁岁可惊。
乔以汀收回视线看向窗外飞驰的街景，才渐渐明白，她的一生都不会再有那样一个清澈的早晨了。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零岛又有风更新，第20章 石火光阴，岁岁可惊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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