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上次相见，他似乎变了一个人。虽然还是那副沉稳安静的样子，可她就是觉得哪里变了，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
他们远远的互相对视，却什么也没说。
“喂，不进去就别在这儿挡路。”
阴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永川微微侧脸，看见三名宇智波的青年往这边走。说话的那人高高壮壮，见她毫无反应，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便上前伸手推了她肩膀一把。
鼬猛地收紧手指，支起身，看了远处的永川一眼，又冷冷地盯着院门。
那三人阴沉着脸，像寻找猎物的鬣狗横冲进去。永川如同外人一样站在角落，一点点把自己的衣服扯平。
“宇智波鼬，你知道这个吧。”当中一人扔给鼬一张字条。
鼬扫了一眼。屋檐投下的阴影如刀一般锋利，将他的表情分割，如墨的眼睛缓缓显现出血光。
杀气腾腾。
“你们就直说吧，什么意思。”
“是你杀了止水吧。”另一人一字一句的说，“那天只有你和他待在一起。”
三人越走越近，隐隐呈逼迫包围之势。永川看见从屋内偷偷探出的佐助瑟瑟发抖，但她没有出声，直到鼬一拳打飞咄咄逼人的青年，震的院墙满是裂缝，也没有出声，直到双方蓄势待发，就要大打出手之时也没有出声。
她本该帮鼬的，站在朋友的立场上。可她没有，她也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有知情权的不是么？她们是那么要好的同伴，有什么事不可以一起承担呢？
她讨厌鼬这副一言不发的样子，讨厌止水什么都闭口不谈的样子。
“够了！”富岳族长突然出现，喝止了这场族内冲突。
鼬只一人便将找茬的三个人打倒在地，几人就倒在她脚边的不远处，富岳族长看了她一眼，又看了鼬一眼，沉声道：“你还想怎么样！”
“哥哥，别这样！”耳边传来佐助无助惊惧的声音，鼬松开紧攥的拳头，他看见寂静无声的院子里，墙壁上斑驳的宇智波族徽裂开几道缝隙。
某种强烈的情绪在心底猛地炸开，鼬却一言不发，只是在众人的注视下，慢慢低下头，屈起膝盖，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永川突然明白那些人为什么要这样哆哆逼人了，他们需要有人为止水的消失付出某些代价，至于能否改变事实，这不重要，他们已经实现了目的。
“我并没有杀害止水。”鼬低垂着脑袋，一字一顿，“但我仍要为之前的行为道歉。”
“够了，回去吧，鼬。”富岳族长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转身进了屋内。
没有人再得寸进尺，他们都陆续离开了，也许是意识到此刻的鼬已是接近极限。
永川走近，想把鼬扶起来。
“你相信我么。”鼬没有接受她的帮助，只是自顾自的站起身，用一双妖异的血眸盯着她。
“你怎么可能杀止水？”她轻声说，“可我也想知道止水到底怎么了……他去了哪里，我很担心，请告诉我，鼬，请……”
鼬沉默了很久，“止水已经死了。”
“他没死。”
鼬定定的看着她，连追出来的佐助都不敢说话。
“走吧。”鼬牵了牵她的手，“我们去一个地方。”
“佐助，你先回家，晚上我会回来的。”鼬淡淡的说。
佐助的担忧丝毫不减，永川却对他眨了眨眼睛笑道，“对不起，佐助，借你的哥哥用一下。”
佐助便没由来地安静了。
“那你们要快点回来哦……”
“放心。”
已是黄昏，庞然云层卷叠在山峦线那边，被落日染成一片。永川紧缩在一起的心缓缓舒展了一些，她跟着鼬穿过片片房屋和树林，似乎将阴影都甩在身后。她有些轻松的问，“我们去找止水么？”
鼬回头看了她一眼。
他的眼眸深处是黑色复杂的巴纹，不同于永川见过的任何一对写轮眼……唯独……有些像止水，止水说过那是万花筒写轮眼。“万花筒，听说很厉害。”她顿了顿，“为什么只你独有？”，止水没有再说话，只是沉入出奇的悲伤。
她从未见鼬露出过这样的表情，漠然而孤凉。
永川突然就觉得，他们不是去见止水的，鼬穿着黑色的衣服，一言不发，拉着她的手，像是去参加一场葬礼。
目的地是一坐伫立在瀑布前的悬崖。
鼬对她用了幻术。
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形立在断崖前，微风吹过了他细碎的短发，也鼓起他身上那件印有宇智波族徽的黑色上衣，熟悉的声音和气息穿来，令人脑中一片空白。
她那么清楚的知道这是幻觉，可鼻子却酸的发疼，手足无措，像只无助的败犬。
“我已经，对这样的任务感到厌倦了。”止水站在崖边，低了低头，“继续下去，宇智波一族也没有未来可言。”
鼬站在身后望着他，久久的沉默着。
止水转过了身体，眼睛里全是疲惫和平静。
他并没有看永川，可那熟悉的面容依旧让她指尖微颤，难以平静。也许，也许就是因为她的放纵和不作为，忽视止水的种种异常，才会让事情走到如此地步。
“只要我还在，族里的情况就会越变越遭。”他的声音沉了下去，“他们想要用这份力量来对抗村子。”
“不论是作为一个忍者还是一个宇智波，我都无法做出选择。”止水垂下眼眸，藏起了那对复杂妖异的万花筒，“若是放任族人，这样下去，火之国的内乱将会打破整个忍界的平衡，届时战火四起，情况就再也无法阻止了。”
“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他轻声说，“对不起，鼬。”
“止水，你！”鼬睁大了眼睛。
永川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我的意志，还有宇智波一族的名誉，就都托付给你了。还有……”他轻轻笑了笑，“还有阿川，请替我多照顾照顾她。”
“止水……”鼬看了看他，“为了阿川……”
“别说了，”止水打断他的话，声音艰涩，“下了那么大决心才让自己放开，这会可不能前功尽弃啊。”他故作轻松的笑了笑，“事情到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每做出一个选择，其他的选项就会消失。自始至终，我们都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他一步步地往后退，直到右脚尖点在边缘。wWw.xqikuaiwx.Com
“止水……！”鼬上前，伸出手想要抓住他。
“别过来，鼬。”他喝止了少年，声音威严的像个长辈，“如果你是我的朋友，就不要阻止我。”
再没人说话，永川跪倒在粗砺的地面，呆呆地看着止水一脚踩空，仰面坠下悬崖，最后的最后，他还带着落樱般的微笑，一如既往。
幻境结束了，永川跪坐在高耸的断崖边，太阳已经落山，身边是一望无际的树林，她看着那条瀑布，这里什么也没有，没有止水，没有鼬。
她拖着沉重的步子走上前去，探出身子盯着下面依稀难辨的湍急水流，慢慢抱紧了自己。
崖边漂浮着无数星星点点的光芒，当天色愈黑时逐一显现，像是被吸引般缓缓朝她靠近，最后一点点融入了她的身体。
鼬说的没错，止水死了，不在了。
多么让人难过啊，死就是永远永远的漆黑，像是在冷夜里徘徊，永无止境的孤独跋涉。
想起来了，她也死过的，追过来的是记忆。
星星点点的记忆，一片片像是碎镜子般拼在一起。只有止水真的在这里，触发过她给的仙术符，埋藏其中的灵魂才会变成这样。多少年前封印的灵魂啊，见证了那么多的事物，像无家可归的星辰飘荡，寻找着主人。只有当佩戴者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仙术符才会自动解印，那么她刚刚看到的都是……真的。
一切的一切，都解释的通了，这是她自己埋下的证据，由不得她不信。
她紧紧地抱着自己，很久很久之后，在漆黑的夜空下无声的痛哭起来。
【止水……】
她想起来了，全部都想起来了。
原来这么多年里，不论我生还是死，你都从来没有忘记我。等你找到我的时候，我不记得你的样子。
可当我终于想起你，你却已经死了。
永川想起读过的一首诗，那首诗说“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有的时候她也怀疑这样的人生是不是一场大梦，生死变换迅速地交替着，快到来不及悲伤。
她已经快感觉不到悲伤了，只觉得心口发木，里面跳动着一块石头。
明明有那么多的预兆，越来越忙的止水和鼬，越来越压抑的族会，为什么她选择视而不见，为什么她没能像救下水门大哥一样救下止水，为什么等到悲剧结束之后她才出现，太晚了，连落幕都没能赶上——
“止水……止水……”
“我是个任性的人——”
“我不在意别人的看法，我不喜欢和别人做很多事，但除了你。”
“从没有人像你一样让我顾虑。”
“从没有人像你一样让我伤心。”
“可你给了我久违的温暖，你让我不再孤独，你让我心有所依。”
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下来，她做了个很奇怪的动作，将手轻轻放在心口，想要缓解一点疼痛。这是是无人能听到的告白，可她说着一字一句，指尖和睫毛都在颤抖，那么认真。
“你不在了，一切都变得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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