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这仅是极小的弧度,但依旧被她捕捉到。
“你看,我就说我是你的开心果吧。”
墨客在心里很自然地连应数声“是”,但在面上他只是眨了几下眼,接着便背过身去,开始清点卷宗。
正当他将最后一架卷宗清点完毕后,他骤然感应到来自冥帝的示警。
这双联术,是他与冥帝之间的联系,只要他们其中有一方陷入险境,另一方都能清楚感知到对方的处境和精准方位。
“不好,冥帝在灵海出事了。”
他当即转身朝殿外奔去,楮君也没耽搁,当即紧追上他的脚步。
“你现在去往灵海,九幽便群龙无首,此时若有外力滋扰,何人来主持大局?”
楮君敛起嬉笑,正色道。
墨客与冥帝名义上虽是上下级,但他们实则亲如兄弟。
因此一向严谨的墨客,在得知冥帝有难时,一时也没有顾虑到其他。
多亏有她提醒,否则还真有可能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你且细想,冥帝偏在有外人入侵九幽时,去往灵海,这是为何?”
墨客听出她话里有话,楮君也没有顾左右而言他,她当即直言自己怀疑冥帝是故意借此引开墨客,助外侵者夺下九幽。
“不可能。千年前,冥帝与我历经千难万险,这才建立九幽。那时只有我们二人为首的三百兵士。之后他一点点将带着九幽,走向繁荣。他绝无可能会将他一生的心血,拱手相让。”
楮君一个劲儿请他相信自己:“我曾在阴晴司里看到过,他试图篡改玉将军与紫砚的那段历史。他当时神色有异,定怀有秘密。”
“我们是兄弟,他没有道理会算计我。”
她脱口而出:“我们是爱侣,我更不会欺骗你。”
“拾忧花花田已毁,目前还无法证明,你我曾是你说的那种关系。”
墨客在与她解除一段时日后,他先前那些存不过一日的记忆,皆相继涌入他脑海。
他忆起初宴为救玉合欢,自甘断尾的那一幕。
他骤然顿悟,爱之一字,何其深沉。
墨客在没有经过拾忧花检测之前,他是不会轻易相信自己与她是爱侣的。
他甚至都不将“爱”字挂在嘴边,只是以“那种关系”来回应她。
“墨客,你且冷静,你仔细想想外来者闯入,拾忧花田被毁,冥帝在灵海身陷困境……此番种种在同一天发生,你不觉太过巧合吗?”
墨客虽是冷静一下,但依旧在辩驳:“许是外来者毁去花田,而冥帝去灵海仅是巧合。凡事要讲求有理有据,不可仅凭一些捕风捉影的痕迹,就做出判断。”
“我并非只是捕风捉影,我只是想要提醒你,当心陷阱。”楮君停顿一记,抬起头,以眼神哀求他三思而后行,“我不想再与你分开。”
她这一句话又有点触到他那颗玄铁心上,唯一一处柔软之地。
更让他招架不住的,是她说来就来的眼泪。
她微抬被泪水沾湿的睫羽,双目一眨不眨地望着他,模样我见犹怜。
“莫要再哭。”
他一向不会安抚人,好不容易挤出这四个字后,他发问:“你何时看到冥帝来此,且还试图篡改卷宗?”
“就在十一日前的午夜,他持一盏青铜烛台入,在翻阅那卷宗时,还念念有词,说什么决不能让玉将军与紫砚重逢,要斩草除根什么的。”
墨客再度检验她所言真伪,他揪着她的话道:“休要胡言,冥帝从不持青铜烛台。”
楮君略一回想,态度坚决道:“我绝不会看错,那就是青铜烛台,上面还有一只浮雕孔雀。”
在楮君道出冥帝最常用烛台的特征时,墨客对她的信任略微加深一分。
他在适才带她去花田的路上,他曾暗中四下探察还有无他处留有她的灵力,但结果却是除了阴晴司内殿残存有她大量灵力外,其余地方一概没有。
那时,他初步开始打消对她的怀疑,但仅是零星一点,直到适才,他对她的态度才从先前的毫无信任转变为半信半疑。
“你可还记得冥帝的原话?”
楮君摇摇头:“我觉冥帝有异,因此不敢靠他太近。我所听见的就是以上这些。”
墨客闻言,单手背后,置于腹前的那一只手,拇指微微摩梭着食指侧指腹。
从情感出发,他视冥帝为兄弟,从职责角度出发,冥帝是他的上级,此事于情于理他都不该袖手旁观。
楮君见劝不动他,她只得先想一个折中的法子。
她提出由她前往灵海,墨客则继续镇守在九幽,若有何情况,她定第一时间与墨客取得联系。
临行之前,她问墨客要了一件,能证明她是奉墨客之令前来的证物。
墨客将裂魂鞭的备用铁钩递给她,并吩咐她去灵海寻初宴,莫要惊动旁人。
“公子且安,在我未证实冥帝存不轨之心之前,我定不会暴露他的行踪。”
在闻得这一声久违的“公子”之后,墨客的这一颗冰心似又淌入了些许春水。
他望着眼前之人的那一双清眸,即使他不记得她的声音,也不曾记得她的模样,但这一道目光如故,望之便令人心安。
“公子”是千年前她对他的爱称。
楮君凭借重,墨客最相知。
单从字面意思上看,他们也定然是天生一对。
然他们都是成大事之人,这一切分分合合定是对他们这段生死大爱的磨砺。
怀揣着这般想法,楮君对于现下这一切的不平顺,并无一点怨怼之心。
“若灵海有情况,我当如何告知你呢?”
墨客竭力敛住愈发不受他控制的眼神,他高傲的头颅微微扬起。
“若你需我协助,将此帖钩轻敲三记即可。我会派鬼差前来相助。”
楮君一手紧握住铁钩的内侧弯,另一手半拢起,托住钩尖。
钩尖甚是锋利,一不留神就会被划得鲜血淋漓。
楮君却丝毫不在乎这一点,她托着铁钩的手是那么小心翼翼,如捧珍宝。
墨客叮嘱后,转身欲回阴晴司,毕竟阴晴司里有六界在此轮回之人的所有卷宗,那处是整个九幽地界的看管重地。
“且慢。”
一切皆已交代完毕,楮君正准备动身时,他忽又将她唤住。
楮君转身正面向她,她以为是还有何细节,他未交代到位。
墨客低垂着眼睑,目光似乎是落在她的手上。
他似是自己做了极大一番斗争,这才开口道出如下之言。
——
墨客的眼神,似是自浓云深处漫射下来的一道光亮。
“铁钩锋利,妥善藏之。”
他本意是在提醒她莫要被铁钩伤到手,但他又不喜明言,便仅是囫囵提醒道。
幸而她天性乐观,即使是他这般朦胧的提醒,她都不难挖掘出到他的潜台词。
她在心底又开始连声欢呼。
这一次她真真的是在关心她,还给了她如此重要的铁钩,自此来证明她是出自九幽地界之人。
如此想来,他这是承认她是自己人了?
这简直是一个质的飞跃,即使她真的被铁钩划伤,流出来的血,想必也是甜的。
楮君毫不避讳地将心中所想道出。
墨客微扯嘴角,但并非是在冷笑,他思忖片刻应道:“被我这铁钩伤到,流出来的血是不是甜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上一个被我铁钩伤到的人,现在只怕还未伤愈。”
他提及之人正是初宴,他为了婉转地提醒楮君引起重视,他还重述了一下初宴为爱断尾的故事。
楮君点头,他和千年前有些不一样,从前他会将对她的关心直接表达出来。
现在他却迂迂回回兜兜转转,好在这份关心依旧潜藏。
无妨,无论是直接或是婉转,只要是他就无妨。
楮君朝他灿烂一笑,接着她将铁钩横过,另一只手手指与铁钩两端相扣,勉强拼凑出一个心型,示意他安心。
他对她这独到表达手法并未领会,而是愈发忧虑地微眨一下双目,接着微抬起一臂,走来。wWw.xqikuaiwx.Com
他不是不承认他们是那种关系吗?
面对墨客不再冷厉的目光,楮君怔在原地。
她还真有些怀疑这一个“比心”,是否向他发射出什么神奇力量,牵引着他向她靠近。
楮君维持着原有的姿势,她的笑容,不知是该敛还是该放。
他来了他来了。
他向她伸出手的那一刻,楮君毫无准备,就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手握在她手边的铁钩尖刃处。
“仔细伤手。”
墨客终还是将关切之言道出,他的眸光聚焦在铁钩上,手指在铁钩上方轻拂一记。
楮君还以为他是要来搭她的手背,她的纤纤玉指似即将拥抱春风的新芽,微微一颤。
“我在铁钩上下了禁制,有事轻敲三记,我的分身便会出现。”
从派兵支援到分身亲临现场,她不由得喜上心来。
传达情感的话无需多言,她将铁钩妥善收好,一扬嘴角一扬手,向灵海而去。
墨客则返回阴晴司,在殿内四处探察有无冥帝的痕迹。
果然如楮君所言,在记载玉将军和紫砚的卷宗上,他感应到冥帝的残留下的灵气。
按照灵气浓度来看,冥帝应当不止一次翻阅过卷宗,且第一次翻阅的时间,是在初宴与玉合欢误入九幽镇司之前。
墨客忆起在他二人第一次离开九幽镇司的一个时辰内,他曾在若梦河附近遇到冥帝,还向冥帝帝说起过他二人的故事,冥帝当时表示其对这段历史并无了解的兴趣。
可在那时前,冥帝明明已翻阅过相关卷宗,冥帝为何要隐瞒自己,这让墨客疑窦不解。
以冥帝的身份,即使他不想让墨客知道自己了解此事,也没有必要遮掩。
更令人感到蹊跷的是,冥帝在墨客提及那段过往时,他还竭力表露出一无所知的样子。
墨客叹息一声,坐在书案前,逐页探察冥帝的灵气在何处最盛,以此来推断他是否有心钥伤害那二人的转世。
他翻阅大半,发现冥帝还在卷宗其中几处作了批注,其中一页里还夹杂着一张字条。
字条上还打着批注:此页第十一行,短忆症根结其四。
墨客这记忆仅能维持一日的怪症,便是短忆症。
墨客忆起自己曾在一次茶余饭后闲聊时,说起过自己希望能根治短忆症。
那时众人皆一笑而过,唯有冥帝鼓励他,此症终会有被根治的一天。
“原来冥帝去灵海竟是为我!”
墨客惊诧不已,他看到该页第十一行写道,灵海鲛人琴,其乐可驻留记忆。
他感动之余更是自责。
冥帝待他诚如兄长,而他竟然仅因楮君之言与“证据”相对应,便怀疑冥帝存异心,还派楮君去灵海调查此事。
墨客重重合上卷宗,单手握拳在桌案上重捶一记,这一下捶得他掌弓都微微泛红。
既然冥帝去灵海之因已查清,那么也没必要托楮君去暗查,一则不合规矩,二则他觉得这样做很对不起冥帝的一腔真情。
他正准备发讯息召唤楮君回,还未动手,便受到楮君传来的求救讯息。
墨客连忙发动分身前去营救。
楮君正被一伙不明身份的恶徒围困在灵海海岸的巨型礁石上,礁石足有十丈高,若说似个小断崖也不为过。
“看来,墨客并没有那么好蒙蔽。”
为首的一名恶徒语毕,当即指挥其同党诛杀楮君。
楮君奋力迎战,在一次闪避中,不慎被恶徒的灵力击中捆着铁钩的绶带,铁钩自她腰侧飞出,尖钩还在她侧腰划出一道血痕,之后受惯性坠下礁石。
铁钩在礁石岩壁上正巧形成三段跳,激活了墨客留下的紧急救援感应。
楮君见铁钩离体,第一想法竟是若是让旁人误打误撞拾得铁钩,恐有可能给墨客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为此她竟毫不犹豫跃下礁石,伸手去抓铁钩。
楮君是提前聚灵化形,因此她的灵力尚无法发挥自如,这会儿她连将铁钩吸摄入手,再跃上礁石的灵力都释放不出,只能眼看着铁钩急速下坠,抓不着自己还即将坠海。
在此危急之际,骤然有一只手扯住她的后腰封。
楮君的身形骤然停止下坠,她转头望向身侧,只见他的分身正拎住她的腰封,另一手挥出铁链,将铁钩吸附到对应位置,再将铁链收回。
那笨重的玄铁链,在他手下,犹如长缎,蜿蜒自如。
墨客一只脚稳踏在礁石岩壁,另一条腿还弓起,摆出个花架子,以他的力量一足足以稳定身形,因此他现在最主要的是维持住九幽镇司掌司的霸气。
可他这霸气还未维持一秒,他便被一道灵力击中后背。
以他现下的灵力,唯有冥帝才能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将他中伤。
墨客还未来得及细想,便与楮君一同继续下坠……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鲛妃令更新,第一百零二章 那种关系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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