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覃小姐应该已经离开麓林县了,等金银山在县城放下几人后,就要直奔驿站与覃小姐众人会合。
马车上的这段时间,就是沈寻跟银花相处的最后一段时间了,今天之后从此天南地北,想到这一点,两人鼻头一酸,又湿润了眼眶
沈寻拉着银花的手,两人沉浸在离别的气氛当中,刘宫喜上车后,两人也只是礼貌性地点点头,几人差着年岁,平时里往来也不多,共同话题更是没有。
刘宫喜与沈梦同岁,都在找婆家了,而沈寻,还在那里玩树皮子。
“这马车可真舒适,比外面那些强多了”刘宫喜打量了车厢一圈后,不禁感叹道
银花回道:“这是主家的马车”
刘宫喜哦了声,瞧着车厢里的大包小包问道:“听说你们田地都变卖了,往后是不打算回来了吗?”
说完又感叹道:“真羡慕你们,我也想像戏曲里的侠客那般,仗剑走天涯”
沈寻没想到,这刘宫喜的想法还挺跳脱的
银花连忙解释道:“宫喜姐,我们是去干活,不是走天涯”
“知道,知道”刘宫喜摆了摆手,长叹口气幽怨道:“只要能离开家,不用天天相看男人就行”
沈寻,银花:“……”
你这个话题,我们这个年纪接不住啊
而且,刘宫喜不是喜欢张三郎吗?难道刘氏为了断了她的念想,要给刘宫喜找门亲事?如果是这样子的话,也怪不得刘宫喜要吓跑了
沈寻宽慰道:“宫喜姐,你肯定会找到个如意郎君的”
闻言,刘宫喜赞同道:“人这一生就一辈子,肯定不能随随便便嫁了,我此生非张言誉不嫁”
沈寻:“……”
张三郎确实很优秀,但你们俩性别不合适呀
银花好奇道:“张言誉?”
“张言誉就是张三郎”刘宫喜很是得意:“若不是找了个媒婆去说亲,我还不知道他名字这么好听”
昨天沈天天跟沈寻说,是刘宫喜自己去找的张三郎,听她这话的意思,还是找了媒婆的?
银花感觉自己有点迷糊了,问道:“宫喜姐,既然你娘找了媒婆去张家,不是正好如你所愿吗?”
刘宫喜解释道:“媒婆是我自己找的,我没那么多银子,就只能让她帮我先提提,结果还是我太天真了,以为只要自己能迈出第一步,我娘肯定会把下面几步走完,但是世事总是不尽如人意啊”
“是刘婶婶没有走吗?”沈寻猜道
刘宫喜摇了摇头:“我娘去找了媒婆,她也想听听看,张家人那边是怎么说的,然后媒婆告诉她,张言誉亲口承认,自己身患隐疾不能娶妻”
“这趟算是完全打消了我娘的念头了,不管是不是推脱,能说出这种话,这亲事肯定是成不了了,我娘是这样想的”
“宫喜姐,你的想法是什么”沈寻问道
“我没有想法”刘宫喜一撸袖子豪气道:“什么话都是别人说的,所以我亲自己去张家找了张三郎,问个清楚明白”
银花也燃起八卦之魂,问道:“那张三郎怎么说”
“他说有隐疾不假,不喜欢我也不假”刘宫喜毫不在意地说道
银花很不能理解:“宫喜姐姐,他都如此决绝了,你何必再念着他”
“这你就不懂了”刘宫喜乐呵道:“张三郎这么优秀看不上我也正常,但好东西都是要自己去争取的,只要我不放弃,说不定哪天,他就愿意将就了”
沈寻:“……”
这么大一个坑,沈寻实在做不到看着人家姑娘往里面跳
于是劝说道:“张三郎有隐疾,对你也无心,何苦吊死在他这棵树上,即便能嫁过去,又如何幸福?”
刘宫喜叹了口气道:“像我们这种女子,不能读书高中,亦不能行商坐贾,能改天换命的机会只有嫁人,若嫁一个与我无差的泥腿子,那无非是从一个穷乡窝窝挪到另一个穷乡窝窝,再生一堆孩子,天天操持家务,一眼到头的人生,不断重复的疲劳与苦难,这不就是我娘吗?”
“我是我,别人是别人,我不想过别人的生活,张三郎是我唯一能抓到的机会,管他爱不爱我,管他早不早死,嫁给他我就是秀才娘子,张家家大业大总不能独独苦了我”wWw.xqikuaiwx.Com
沈寻无奈道:“若张三郎要另娶他人,你如何拦得住,耗费的青春谁来替你买单,在最好的年纪错过了自己所爱之人,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强扭的瓜不甜,哪怕现在强迫张三郎娶了你,给你荣华富贵,等到他功成名就之时,在京中随便添几房小妾,说不定出身都比你高,读的书也比你多,那时你又有何颜面,再说了,张三郎长相俊俏,名门贵女芳心相许也不是没可能,贵女入门自然以平妻之礼,那时候你又如何自处,你没权没地位,给你贵气你受不住,给你荣华你护不了”
“你只是乡户之女,娘家成不了你的壁垒,只会成为你的弱点,没有背景,甚至连张三郎的爱也未曾得到过,嫁过去的你活得举步维艰,你是恨你父母,还是恨你的兄弟,或者是恨张三郎,你当真想要变成这样的人吗?”
说到这里,沈寻闭嘴了,因为刘宫喜的眼中含着两泡泪,但她倔强地撅着嘴,不让眼泪流出来,带着鼻音道:“你个娃可真讨厌,我娘都没说这么狠,但凡有个好点的,我至于恬不知耻地往张三郎那里贴吗,我就是日子过好点,有什么错啊,我还不能争取争取嘛”
银花也坐到宫喜的旁边了,安慰道:“宫喜姐别哭了,大家都没错,谁不想过好日子,张三郎咱们高攀不上,就找个能高攀上的,不管是谁,你都得先了解清楚对方,嫁人这么重要的事,不能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才十四岁,就是晚两年也不碍事的,到了县城,让大吉哥帮你多留意留意,优秀的男子可多着呢”
刘宫喜扁着嘴,吸了吸鼻子道:“你想多了,我哥才不会帮我找,他可嫌弃我了”
“怎么会”
银花伸着手帕,帮刘宫喜擦脸上的泪痕,刘宫喜老脸一红,忙掏出帕子自己往脸上搓了把
沈寻觉得自己刚刚的话确实有点重,刘宫喜才十四岁,哪能想得了那么多,这个年岁的人,谁不是目光短浅,刚愎自用,刚刚的话虽然伤害到了她,但是沈寻不后悔,张三郎无论如何也不会是刘宫喜的良人。
沈寻从怀中掏出几颗糖豆递给刘宫喜道:“宫喜姐,我爹走南闯北,看到见过的很多,虽说糟糠之妻不可弃,但事实往往都是残酷的,人性都是经不起考验的,我说这些不是想伤害你,是想帮助你,若你觉得我说得不对,认准了张三郎,那你就当我没说过,走到外面咱们还是车轮村的乡亲”
刘宫喜把帕子扔进袖口,看着沈寻道:“你小小年纪可真早熟,这番话下来,我老娘都要甘拜下风了”
说完,捏了两颗糖豆塞嘴里,含糊道:“小小年纪别操这么多心,会老得快的”
沈寻:“……”
“张三郎与周太史嫡女有往来,待来日高中之时,两家会结百年之好”车厢角落的易归言,突然幽幽道
顿时,三人都齐齐盯着他
沈寻:完了,不兴拆东墙补西墙啊
银花:吓我一跳,刚刚他说的什么?
刘宫喜:靠,忘了这里还蹲着个男人?
气氛一时安静得有点诡异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金银山把门帘掀开,无语地看着里面的人道:“到县城了,下来吧”
被刘宫喜一打搅,沈寻银花都忘了这事,但分别的时候还是到了,不舍的情绪又猛地涌了上来,沈寻用力地抱着银花,她能体会到阿娘当时的心情了:“银花,到了地方记得给我写信,村子现在有先生,我要去学堂学着写字,你有时间也跟欢喜学学,到时候我们写信,你想我了就给我写,我想你了就给你写”
银花含着泪,直点头道:“等再过几年,我再给你做衣服,往后的每年我都给你做衣服,你可千万别忘了我”
沈寻佯怒地捏了捏银花的鼻子:“我怎么会忘了你,你跟巧丽姐好好干,到时候我再来找你,我们还会再见的,一定会再见的”
一旁的易归言也同金银山道别:“堂哥,有什么事情我会给你写信,我会照顾好沈寻,你一路多保重”
金银山笑着拍了拍易归言的肩膀:“多谢,好好读书,争取哪日金榜提名”
同是一个村,又是坐人家马车来的,往后估摸着见不着了,刘宫喜也屁颠屁颠地过来道:“银山兄,多谢你把我送到这里,还不收钱,一路上要注意安全哦”
“谁说不收钱,五文钱,一分不能少”
金银山把手伸到刘宫喜面前,一副你不给钱我就誓不罢休的样子。
现在的刘宫喜肠子都悔青了,可怜巴巴往袖袋里掏钱
她这幅样子把在场的几人逗得哈哈大笑
金银山拎着银花就塞进马车,自己也坐上车驾,这边银花从窗口伸出头来,沈寻抓住她的手嘱咐道:“银花,椅垫下我塞满了纸,那是上厕所用的,过段时日,我再给你寄,你一定要用啊”
易归言,金银山,银花:“……”
沈寻眼中闪起泪花,不舍道:“银花,要不你别走了”
银花也难受得不得了,哽咽道:“二妞,我舍不得你”
两人如此,周围的人看着也难受
马车已经开始走起来了,金银山扭过头来,朝着沈寻道:“人生何处不相逢,以后总会见着的,快松开,会摔倒的”
银花也怕沈寻出事,忙把手收了回去:“二妞,别跑了,我会给你写信,会给你做衣裳,我会想你的”
马车越跑越快,银花从窗口探出头来还一边挥手,让沈寻别再追着马车跑了,心中生怕她摔倒了,直到两人也终于看不到对方,银花才缩回车厢,嚎啕大哭起来。
金银山默默地驾着马车,听着银花的哭声,自己心中也不是滋味
沈寻面色沉重,一言不发地往回走,易归言也赶上前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回去我教你识字”
沈寻表情纹丝不动
易归言:“我带你去吃梅干菜饼”
沈寻表情纹丝不动,但咽了咽口水
易归言:“那个……厕纸我给室友用了,反响很好”
沈寻惊讶地看着易归言,小声问道:“是熊兄?”
易归言红着脸点了点头
想着那个大高个,蹲在茅坑,研究厕纸的用法,然后战战兢兢地擦拭,确实是有点可爱。
沈寻的表情已经松动了,易归言再接再励道:“老先生那里也送了点过去”
“老先生?”沈寻不可置信道:“上次我见到的那个老先生?”
易归言脸红未退,但态度已经比较从容了:“是的”
沈寻想到那个严肃的老先生,连忙问道:“老先生怎么说?”
易归言笑道:“先生那里还没问,等回去后我再帮你问问感想”
沈寻点了点头道:“好的”
易归言要去麓林学院取书稿,老王头的牛车没这么快,他还来得及去一趟书肆。
两人过来同刘宫喜告别
这时的刘宫喜很茫然,就在刚刚,临走之前,金银山小声地在她耳边说了句:“离张三郎远点,他不是什么好人”
金银山为什么要这样说,这是在警告她吗?难道当真张三郎有什么不可言说之事?想到这里,她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宫喜姐,我们还有事,就先过去了”沈寻看着迷糊的刘宫喜,在她眼前挥了挥手道
刘宫喜还没反应过来就嗯了一声
沈寻与易归言打完招呼转身就走
此时刘宫喜本来还在恍惚中,突然她反应过来,朝着两人大喊了一声,又跑了过去。
追上后,她向易归言问道:“你刚说张三郎跟那个周什么大官的女儿订婚了?”
易归言正色道:“是周太史的嫡女,你还是莫要有心思了,天中的月不是你想要就能摘的”
刘宫喜今天接连被两个小辈教训,心中也不服气道:“月亮在天上,张三郎在村里”
易归言脸露疲惫,不是想再多言语
沈寻无奈道:“你且好自为之吧,我们先走了”
两人说罢就离去
刘宫喜来县城不是一次两次,哪条道去哪里她都一清二楚,她也气呼呼地转过身离去。
很多事,刘宫喜也不是没想去,这次算是发现了,张三郎的人缘可真差,尤其在村里年轻人这里,口碑可不怎么好
她知道易归言的意思,月亮是众星捧月,她连个泥巴都算不上,连去捧他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别的妄想了。
她知道自己配不上张三郎,但听阿娘亲口说出来她总是不服气的,她不想让阿娘低看自己,若说一开始确实有点春心荡漾,那到后面就越发地有了赌气的成份,阿娘说的她能不懂吗?张三郎有多优秀她能不知道吗?
张三郎这个人虽然温润儒雅,但实则冷漠如冰底寒潭,他也许不止不喜欢她,甚至有些许讨厌她,只要刘宫喜不是傻子,总能感觉到的
所以,她也不对张三郎抱什么幻想了,春心爱情这种东西能有什么用,荣华与富贵不香吗?
她只能用虚假的想象,来弥补自己受伤的尊严,然而这一切,在旁人看来就像是一场笑话,她像个小丑,滑稽又悲哀。
最后被沈二妞给戳破,其实丢脸也好受伤也罢,这又有什么大不了,只要脸皮够厚,回到村里她又是条好汉。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穿越套路行不通,当条咸鱼行不行更新,第33章 离别.泥土.小丑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