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嫚媞,你先坐一下,我回个信息。”张大烨正在处理工作。
裘嫚媞把打印文件放在桌子上。
“这些天我一直在香港,筹备上市事宜,律师和会计事务所也已经安排好了。”张大烨拿起打印文件,一副举重若轻轻描淡写的神情。
“需要我做些什么吗?”裘嫚媞一听,精神马上为之一震。
张大烨缓缓地说:“之前我跟你提到过,年后集团组织架构需要调整,我想把你调到集团管理层,协助集团上市相关工作。找你过来,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裘嫚媞极力掩饰着又惊又喜的心情,冷静地说:“我没有运作海外IPO经验,虽然之前采访过一些资本和财经界大佬,也只略知一二,还算是皮毛。”
张大烨说:“严格上说也算不上海外,是在香港挂牌。主要安排你做些外围工作,专业的事由专业的人去做,你熟悉媒体,认识很多业界同行,除了做我的助理,兼任我们集团的对外新闻发言人。你综合素质高,口才好形象好,英语也好。我请你来,可不是想让你一直做大业务员的,那是浪费资源!哈哈……”
裘嫚媞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您过奖了。”
“集团准备在香港上市,以后你要经常往返深港两地,应该没问题吧?”张大烨接着问。
“虽是双城,距离跟同城差不多,没问题。”裘嫚媞爽快答道。
“我知道你家里有老人孩子需要照顾,这些我已经为你考虑了,可以找保姆帮忙,费用这块我会算到你的薪资里。”张大烨说。
裘嫚媞心里又是一阵惊喜,却不露声色地说:“谢谢您的器重,呵呵,我听从集团领导的调度安排。”
张大烨高兴地:“公司上市后,我不会亏待跟我一起打拼的兄弟们,当然也包括你。”
已是心花怒放裘嫚媞,依然谦逊地笑了笑说:“我刚来没多长时间,哪有资格跟那些元老老臣们平起平坐并驾齐驱!”
“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冲这点我更不能亏待你。”张大烨笑道。
裘嫚媞也微笑道:“希望不要让您失望。”
“我相信你!你做过记者,那也是无冕之王啊。能屈尊从市场业务员做起,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风里雨里,没想到你竟能坚持下来,转岗后不负使命,把部门的业绩做得风生水起。”张大烨一番肯定,让裘嫚媞更是心生快意,微微一笑说:“谢谢您的鼓励!全力以赴做好每件事,是我一贯的做事态度。”
张大烨看到裘嫚媞谦逊中,又不乏自信和诚恳的姿态,心中也是一阵喜欢,这正是他众里寻找的人才啊,便也推心置腹娓娓道来他光荣历史。
“说起来你也许不相信,我也是一介草根出身,初中没毕业,16岁就一个人出来闯世界,睡过桥洞子,也住过别人家的阳台;卖过丝袜打火机,从练摊到开服装厂,再到用摸爬滚打积攒下的全部家当,买下当年香港老板经营不下去的电子表厂,一步一个脚印,一个脚印一个趔趄地,摇摇晃晃走到今天,不容易啊!”
裘嫚媞有些意外地:“没想到您经历这么丰富!”
“很多人只见高楼大厦的壮观,可从来没见过地基有多深。”张大烨感慨着。
裘嫚媞点头,用仰慕的口气说道:“您说的有道理。”
张大烨陷入往事的回忆中:“三十年多前的这里,可不像你现在看到的样子。那时候一座座高楼大厦,就像雨后春笋,真是一天一个样子。那时我想都没敢想过,那些星级酒店与我有什么关系。这辈子,我可能连进去看看的机会都没有。”
“可现在,您已经有了自己的星级酒店。”裘嫚媞微笑着说。
张大烨感慨道:“是啊,所以,人生有些事情是无法预设的。”
裘嫚媞附和道:“您说的很对,我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从传统媒体出来,南下重新开始自己的职业生涯。”
张大烨说:“所以,你的美好未来也许始于泰来,但不一定止于泰来。我还真有点担心把你放到更高更大的舞台上,被别的伯乐看见挖走呢。哈哈……”
裘嫚媞笑笑道:“我会把您的话,当成是鼓励。这是市场拓展部刚更新的业绩报表,您看看。”
午休时间到了。因为与张大烨一番对话,裘嫚媞的心情顿时由阴转晴,她开车奔向江唐的住院部。江唐躺在病床上,看到裘嫚媞进来,眼里再次闪过一丝光亮。
他努力想坐起来,刚刚缝合的刀口,疼得他咧着嘴又躺下了,不无讨好地说:“是心灵感应,前一分钟正在想,你会不会来呢?”
裘嫚媞看到大难不死的江唐,竟有一丝丝怜惜,问他:“现在感觉怎么样?”
江唐强忍疼痛说:“问题不大,医生建议住院一个星期。”
“这次就听医生的吧。你的口味我知道,这几天,我会每天在网上给你订三餐。我工作忙就不再过来看你了。另外,我再转给你两万块钱,钱就不用还了,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儿,我都不会再管了,到此为止。”
江唐看看同房间的病患,有些尴尬地说:“等我上班后,会把钱还给你的,以后尽量不再给你添麻烦了。”
吴珂正在上网查询旅行信息。她突然想起来什么,打开抽屉寻找一番。见穿戴整齐准备出门的方逸舟,过来拿皮包,小声嘟哝着:“每天都起早贪黑,也不知道在忙啥。”
方逸舟解释道:“年底活动多,官方的,朋友的,同学的各种活动各种聚。这我还推掉了一大半,其实我也不想去,太累了!”
吴珂呵呵一声说:“说得自己跟社会活动家似的。”
方逸舟并不理会她的冷嘲热讽,说:“晚上估计又不能回来吃饭,你上网学的菜谱以后再操练吧。”
吴珂拉开抽屉问:“子淳不是说把卡给你了吗,怎么不见啦?”
方逸舟装糊涂问:“什么卡”?wWw.xqikuaiwx.Com
又忽然想起来的样子:“哦,你不是说用我们自己的钱嘛,我把卡还给子淳了。”
吴珂赶紧解释说:“我是怕你忘了,随便放哪儿,丢了还得挂失。”
裘嫚媞面带掩饰不住的愉快,回到办公室。
此时,杨晓白正坐在卫生间马桶上。
听见裘嫚媞的“劲敌”丁小姐站在镜子前,边补妆边与另外一个女同事说话。
“你用的口红是几号色的?”
“怎么?不好看吗?”
“好看啊,所以我才问。”
“效果好不好跟色号关系不大,关键是牌子。”
“我现在还考虑啥牌子不牌子的,看来年终奖指望不上了,都怪那个小蹄子。”
“不是说已经找好出气口了嘛?”
“哼,你就搬上小板凳坐等好戏吧,肯定比春晚还精彩。”
“你没见刚才她从老板办公室出来,满面春风的样子,简直是看不下去了。”
“别急,过两天你就能看见,冷风是怎么让鲜花凋零的,让她先在那臭美几天,再来一个烈性的刺激,那才叫过瘾呢!”
“难道你这小胳膊还想拧动大腿?”
“傻瓜,知道什么叫借力发力吗?”
“借谁的力?”
“哼,泰来资本成为她裘小姐天下,还早点儿!”
“嘘,小点声,别指名道姓地,小心隔墙有耳。
“下午,我去香港上水逛逛,补点护肤品,有人问,就说我去见客户了。你需要补点什么,我帮你带回来。”
哗啦一声马桶放水声,两人面面相觑,同时在镜子里,看到昂着头走过来的杨晓白。
杨晓白没回自己的卡座,直接去了裘嫚媞的办公室。
裘嫚媞看着脸色不对杨晓白问:“你这是怎么了?”
杨晓白忙关上房门问:“你最近没什么事被抓到把柄吧?”
“把柄?什么把柄?可笑,我能做什么?你又听到了什么?”裘嫚媞一脸懵地问。
“刚才我听到,有人正在准备剧本,说是想看你的好戏呢!”杨晓白耳语道。
裘嫚媞笑了:“呵呵,好啊,我也很想看看她们的编剧水平呢!”
杨晓白警惕地:“你还笑,不可轻敌!”
裘嫚媞自信满满地:“我没有敌人,是她们把我当成假想敌了。过一段时间就会知道,她们攥紧的拳头白费劲了,毫无意义。”
杨晓白疑惑地看着裘嫚媞:“那么自信?”
裘嫚媞反问道:“你见我盲目过吗?”
杨晓白想了想说:“那倒是没有,可是……”
此时,陆棣和夏清澜坐在一家咖啡厅里。
陆棣问她:“最近逸舟找过你了吧?”
夏清澜点头。
“你打算怎么办?”陆棣问。
“等夏天身体好些,想带他回哈尔滨。”夏清澜平静地说。
陆棣惊讶地:“为什么?”
“其实在哪儿都一样,医疗技术资源都差不多。”夏清澜淡淡然地。
“你这样做,想过逸舟的感受了吗?如果现在大家什么都不知道,也许会由着你安排了。现在情况有了质的变化,就不能再由着你了。”陆棣说。
“就是因为想到他,想到更多人的感受,所以才想尽快离开。不管怎么说,夏天只有一个妈妈,我是他唯一的监护人。”夏清澜语气坚定地说。
“你是说,我们都是外人,在多管闲事儿?你是不是想用这种自戕方式,讨伐所有辜负你的人?”陆棣神情凝重地问。
夏清澜苦笑一下:“你言重了老陆,生活的路是我自己选的,不管有多难,我都要坚持走到底,我没有资格也没有理由去讨伐谁!”
“清澜,如果可以,你能不能跟我说说,这些年你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是什么让你变得如此孤僻冷傲?”陆棣低声音问。
夏清澜深深叹息一声后反问道:“什么?孤僻冷傲,孤僻是我与生俱来的禀赋;冷,是自然的,因为我生活在寒冷的北方,气候使然吧。至于如果说傲,呵呵,好像你们都误读了我。”
“过去的你,可不是这样的。那时候的你,多明媚多清澈啊,像一眼能望到底的湖水。到底是什么让你变成今天这样,像刺猬一样让人无法靠近?我们知道了,才能站在你的角度理解你。”陆棣望着夏清澜,满眼都是问号。
夏清澜幽深的眼神里,泛着凄迷的波,又深深地叹息一声:“是啊,天知道这些年我都经历了些什么,老天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既然你那么好奇,那我就告诉你,这些年我到底都经历些什么。”
此时,在医院血液科。方逸舟正在跟夏天的主治医生沟通做骨髓配型检测事宜。他说:“我了解过,不太严重的冠心病做骨髓捐献,身体不会受太大影响。只要能相合,其他不用考虑。”
侯主任说:“那好吧,我去安排一下,先做个抽血检测。你来这儿,吴大夫知道吧?”
方逸舟意外地:“您认识吴珂?”
侯主任笑了:“看起来您真是贵人多忘事,我跟吴大夫是同年入职的。吴大夫在职的时候,我们是很熟悉的同事。”
方逸舟故作轻松地:“吴珂内退十多年了,好多年不见了,对不起我有点健忘啊。”
侯大夫笑了笑没说什么。
方逸舟解释说:“那个小患者,是我大学同窗的孩子,还请你们多关照些。”
侯主任说:“上次吴大夫来找过院长,请放心,我们会认真对待每一位病患的。尤其像白血病患者,无论家属还是病患本人,身心压力都很大,我们会竭尽全力救治的。”
方逸舟接着说:“因为我心脏是亚健康,吴珂比较敏感,怕她知道会担心,所以还请……”
侯主任理解地点点头说:“明白你的意思,先抽血看看配型结果再说,抽血没有负担吧?”
咖啡馆内,夏清澜向陆棣娓娓道来,她与方逸舟剪不断理还乱的过往。她说:“我父母是上海人,父亲是画家,母亲是服装设计师。57年父亲被打成□□后,下放到黑龙江一个农垦局开荒种田。落实政策后,被就地安置在哈尔滨的一个□□门,从事专业创作,在我上初中的时候,他就因病去世了。母亲身体一直不好,在哈尔滨,我们没什么亲戚朋友。那年,逸舟出差转道去哈尔滨看我,正是我母亲刚去世不到一周的时候,一个人孤单无助又凄凉。所以,他在哈尔滨陪了我一个星期,给了我很多温暖和生活下去的力量。”
陆棣问:“当时,你知道他的生活状况吗?”
“他什么都没隐瞒我,说回家就办离婚手续,如果我不愿意来深圳,他会净身出户,来哈尔滨陪我,我们从头再来。他离开后不久,我就发现自己怀孕了。”
陆棣不敢看夏清澜的眼睛,低声问:“当时,逸舟知道你身体的变化吗?”
“我没告诉他,也不想因为这个,要挟他离婚。我不会要求他为我做什么的,他觉得该做的,自然会做的。我一直持这种观点和态度。”夏清澜平静地说。
陆棣问:“逸舟回深圳后,就再也没回哈尔滨看过你,是吗?”
夏清澜点头:“是,刚开始还写过几封信,都没再提离婚的事情,也没说想回来找我的意思。我很清楚自己的处境,慢慢就死心了。”
陆棣说:“如果他知道你怀孕了,也许会另做考虑。”
“我认为这不重要。刚开始,我还以为他是不想给我压力,等处理好家事之后就会回来找我,结果证明是我太天真了。”夏清澜自嘲地笑了一下。
陆棣皱着眉问:“你为什么不跟他说明你当时的处境?”
夏清澜苦笑道:“我说了,我从来不会向别人提要求的人。他不是小孩子,该做什么能做什么自己心里应该很清楚。我想,既然没有消息肯定有他的理由和苦衷。”
“一个人养大夏天很不容易吧,尤其是在那个年代。”陆棣问。
夏清澜点点头:“为了给夏天来到这个世界上一个合理的理由,就在我孕身快藏不住的时候,只好匆忙跟设计院给领导开车的临时工结了婚。对方老家是黑龙江加格达奇农村的,初中没毕业,比我小三岁。”
陆棣惊讶地看着夏清澜,眼里不仅仅是疼痛,更多的是哀伤……
“很意外吧,过程很简单,是我主动提出来的,也没做任何隐瞒。可能是出于对知识分子的好感和崇拜吧。你知道,那时候的大学毕业生还属凤毛麟角的稀缺人才,他爽快地答应了。我只能这样选择,在那个时代,非婚生子女是没有出路的,首先不能上户口,受教育都是问题,在社会上也会受到歧视。”
陆棣问:“现在,夏天的养父还和你在一起吗?”
“结婚前,我就跟他明确了自己的处境,他什么都没说,只说会好好照顾我,对孩子也会像亲生的一样。就这样,我们匆忙领证结婚,没举行任何仪式,在哈尔滨他一无所有,就直接住到了我家。夏天出生后,刚开始对我们母子还好。可他还是一直渴望我能为他生一个孩子。按照当时的计划生育政策,我们是无法也不可能再生二胎的。不但要面对孩子户口问题,我还要面临失业的可能。当他意识到这点时,对我和夏天就不那么好了,尤其是对夏天更是冷眼相对。”
陆棣说:“这个时候,你该考虑解除这种可怕的婚姻。”
夏清澜说:“我不想让他觉得,是在纯粹利用他后,过河拆桥。虽然他脾气不太好,其实本质还算淳朴。夏天三岁的时候,我不小心怀孕了,他很高兴,我很焦虑,不知如何处理。他希望我把孩子生下来,送到加格达奇他父母家寄养,再托人找关系想办法上一个农村户口。”
陆棣神情紧张地问:“孩子生下来了吗?”
夏清澜摇摇头:“我知道这是不可行的,第一我不能失去工作,再有怀孕三个月后是藏不住的,单位不会容下我的。所以,就跟他商量能不能打掉这个孩子。他听了很生气,说如果我去做人流,他就把夏天是私生子的事情说出去,告诉全世界我是在利用他。就在僵持的过程中,一个大雪天,我骑自行车下班的时候摔了一跤,孩子自然流产了。他认为是我故意谋杀了他的孩子,从此我就成了谋杀他孩子的仇人,他更加讨厌夏天了。因为心情不好,经常酗酒,一次醉酒后把夏天从床上踹到地上,头撞在椅子腿上缝了5针。”
陆棣难过得快要喘不过气来,说:“真难以想象!你完全也可以通过法律途径解决这个问题。”
夏清澜接着说:“我很担心他酒后还会向夏天下狠手,就想跟他离婚,他不同意,说我是卸磨杀驴。
后来,他酗酒更严重了。酒后必醉,也因此影响了工作,被单位解聘了。他把账全部记在我的头上,家暴成为常态。有一次酒醉后踢断了我三根肋骨。我报了警,他进了拘留所,后来被判了两年半徒刑。”
陆棣端杯子的手在颤抖,眼里有泪光。
夏清澜依然平静地说:“与此同时,法院强制判决我们离婚。他放言说,出来后要跟我们同归于尽。我知道他是能做出来的,所以很害怕,就办理了辞职,卖了房子。在偏远城区的另一家建筑设计公司,重新找一份工作,带着夏天过起了隐姓埋名的生活。”
陆棣听着夏清澜讲述,内心波涛汹涌,极力掩饰内心的悲伤和抑制不住的泪水:“对不起清澜,我有点,有点儿……”他抽出一张纸巾。
夏清澜接着说:“这么多年,我跟任何人都不再联系,也不想联系。现在你能理解,我为什么不想让夏天以这种方式走进公共视野的原因了吧?”
陆棣点头,满眼泪痕说:“你该早说出这些,我们都错怪了你!”
夏清澜说:“你知道网络力量有多大,多可怕。20多年的阴影还在,至今我依然生活在不安和恐惧中,经常做噩梦,梦见他出狱后拿着刀子追杀我们母子俩。”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凤凰树更新,第 64 章 第64章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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