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美国那几年,我一边读书还要打两份工,忙得要死,累得要命。那时,我们很少联系。”陆棣说。
“那几年,也是我人生的多事之秋,奠定了我人生的悲剧底色。”方逸舟无限感慨着。
“悲剧?有点言重了吧?”陆棣说。
“没错,就是悲剧。现在,直到还在,悲剧还在发酵中。我刚到深圳时,这里比你回来时条件要差很多。气候的不适应,加上又热又潮湿,住在集体宿舍,没有空调,蚊子又多又大跟蜻蜓似的。”方逸舟陷入往事的回忆中。
“蜻蜓那么大的蚊子,那可是稀缺品种。”陆棣道。
方逸舟回忆道:“不久,我就病了,住进了医院。查出心脏有问题,胃肠也不好,说整个人形销骨立一点都不夸张。当时,吴珂是我的接诊大夫,我们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
“有人送温暖了?”陆棣问。
“没错,那时我身体很不好,的确孤单又寂寞。方逸舟说道。
“这个理由比较像理由,然后呢?”陆棣带几分戏谑的口气问。
方逸舟看了一眼陆棣,继续说:“但是,我从来没想过会与她发生深刻的关系。”
“那,怎么就发生了呢?不会来自第三方的压力吧?”陆棣问道。
“当然不存在第三方。那年,中秋节当天,我刚好出院,吴珂看我一个人孤单,就好心请我去她家过节。她是随父母到深圳的,所以,全家人都在这里。”方逸舟说。
陆棣问:“所以呢?”
“所以,家的温暖让我倍感温暖。她父母都是军医大毕业的,后来转业到地方,她父亲是心外科专家,一家人都很和善,把我当成孩子。”
陆棣说:“所以,孤单又寂寞的你,开始无原则无底线地享受这种温暖和关照。”
方逸舟有些心虚地:“也可以这样说。我一边享受着吴珂全家带给我的温暖,一边还在想念着夏清澜。心里偶尔也会抱怨她不跟我一起来深圳。你知道当年,即便我去哈尔滨,也很难找到接收单位的,基本等于失业。”
陆棣点头:“当然知道,那时大学毕业,工作基本全靠国家分配。”
“当年,清澜要是能放弃铁饭碗,跟我来深圳,是能找到专业对口工作的。”方逸舟说。
陆棣点头:“是啊,当时全国那么多人放弃原有的铁饭碗,来到深圳开疆拓土。”
方逸舟说:“可她不能放下卧病在床的母亲,我也只能无奈地理解她。”
“可以理解,你们这种遥遥无期的异地恋,的确很考验人。”陆棣点头表示理解。
“即便是这样,我也没想过会放弃她,尽管我能明显地感到吴珂喜欢我。她虽然是学医的,却有着那个年代很多女孩的浪漫情怀。她说我身上有一种诗人忧郁气质,让她迷恋。”
“可惜你白白长了一张诗人气质的脸,我可从没见你写过一首诗。”陆棣笑了。
方逸舟也笑了:“呵呵……这,的确很讽刺。”
陆棣问:“当浪漫遇女子遇见伪诗人,结果就是?”
“我们的结合始于一次事故,而不是故事。”方逸舟说。
“事故?什么事故?”陆棣不解地问。
“那年春节,我没能买到回家的火车票,就一个人待在宿舍里准备独自过年,吴珂特意过来邀请我去她家过年。大年初二那天,她爸妈去广州走亲戚,只剩我们俩在家,一起喝了点当地产的米酒,酒很好喝也很甜,后劲却很大,不知不觉我们都喝多了,然后就……”
陆棣笑了,说:“这事故一点新意都没有。”
方逸舟也苦笑了一下,接着说:“酒醒后我很沮丧,懊恼又羞愧,觉得既对不起夏清澜也对不住吴珂。当时我就告诉她,我有女朋友,不可能跟她有未来。她听了之后就哭了,还说不怪我不需要我负责。”
陆棣摇摇头:“你这家伙!”
方逸舟说:“没错,我这家伙的确不怎么样,我都鄙视自己。不久后,她到单位找到我说她怀孕了。如果我能接受她,她就把孩子留下来,我们马上结婚,如果不接受她,就想办法把孩子打掉。”
陆棣说:“怎么跟电视剧似的。”
方逸舟说:“我犹豫了一个星期,找到她,让她把孩子留下来,就这样我们结婚了。”
“那……夏清澜呢?”陆棣问。
方逸舟说:“当我做出决定后,就给夏清澜写了封信。”
陆棣不解地问:“剧情到此就该结束了,怎么还会有续集呢?”
方逸舟声音弱下来了:“我们一起生活了几年,过着不咸不淡的日子。其实,我内心还是一直没办法放下清澜。觉得自己很混蛋,既辜负了她,也对不起吴珂。”
陆棣哼了一声:“还算有点儿良知。”
方逸舟接着说:“那时,吴珂和她家人对我都很好,吴珂怀子淳的时候,还在职读了博士。她是一个极其要强,事业心也很重的女人,当然为此,也付出很多辛苦。因为比我大两岁,所以在家里,她既像姐姐又像母亲一样宽容照顾我,我很享受和她一起吃穿住都不用操心的舒适生活,一边还会想起夏清澜。她对我的好,我心里很感激,但却怎么都无法建立像与夏清澜在一起时候的那种感情。这些,她是能感受得到的。也是这些年来,对我最大失望和不满的地方。”
陆棣说:“你有意或无意伤害了两个好女人。”
方逸舟点头:“没错。所以上帝怎么惩罚,我都认领。就在子淳上小学的前一年,我去长春出差开会。因为离哈尔滨很近,会后我没回家,转道去哈尔滨想看看清澜。到哈尔滨后,打电话到她单位,她很冷漠地拒绝了我的见面请求。我不甘心就跑到她家门口等着她。一直等到很晚下班的时间,才看见她推着自行车,上面挂着个菜篮子,在零下将近30度的冬天,她穿着还是上学时候穿的那件薄毛呢外套,面容憔悴又消瘦,看到她那一瞬间,我的心都要碎了。”
听到这里,陆棣神情突然变得凝重又悲伤,像突然被打了一拳似的不由地哦了一声!
方逸舟接着说:“我厚着脸皮跟着她回到家后,才知道就在接到我分手信的时候,也正是她母亲刚刚过世的时候。当时,她正想准备料理完母亲丧事后,来深圳找我。就差那么一两个月的时间,我就改写了两个女人的命运,也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几乎同时失去亲人和爱情的双重打击,她大病了一场。我感觉更是对不起她,因为我的彷徨自私和懦弱,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m.xqikuaiwx.cOm
陆棣眼湿润了……
方逸舟继续说道:“看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地住在两间阴暗的俄国老式楼房里,感觉是我把她抛弃在这种黑暗中。那天夜里,她没能把我赶走,我就住在她家,紧紧抱着她,希望能给她一点温暖,她颤抖着蜷缩在我怀里,只是不停地哭泣。”
陆棣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低声质问:“这样做,你想到后果了吗?”
方逸舟眼里也有泪:“想到了,当时就想,回深圳后就跟吴珂摊牌,哪怕是净身出户,哪怕一无所,哪怕回哈尔滨待业,也要陪伴守护在她身边。”
“后来呢?”陆棣问。
“回到深圳后,看到家里的吴珂,对我还是那么好那么信赖,几次都无法开口。关键的是看到子淳,就更没勇气放下这一切。对于还在上幼儿园的孩子,无论失去爸爸还是失去妈妈,都是很残忍的。就在这个时候,吴珂在给我洗衣服的时候,看到了我从长春到哈尔滨的火车票,她问我是怎么回事儿?我说是会议主办方安排与会者,会后到哈尔滨旅游看冰灯。她不相信我的话,就给会议主办方打电话询问此事,结果当然是穿帮了。
“哦,后果很严重吧?”陆棣问。
方逸舟长叹一声:“从此以后,我家的天花板一直悬着没落下来的、我有过外遇的大锤子。这么多年,一直摇摆在我们的婚姻生活中。”
陆棣摇摇头也感叹着:“听着都觉得累!”
“没错,我们都很累。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也彻底失去了夏清澜。她就是在那时与我们大家失去联系的,突然人间蒸发一样。所有的信件都打回查无此人,打电话过去,说已经离职。我又一次以出差的名义,特意跑到哈尔滨去找她,大门紧锁,邻居说她卖了房子已经搬走了,去哪儿了谁都不知道。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她的任何消息。如果不是老天安排夏天出现在我身边,她永远都会像谜一样,只会出现在我的梦里,我也只能在无尽的思念和自责当中过完一生。”方逸舟再次叹息一声。
“如果没说错,夏天就是你那次去哈尔滨见夏清澜的时候留下的?”陆棣问。
方逸舟点点头:“应该是。”
陆棣听了,也不由叹息一声:“我……还能说什么呢!”
方逸舟一脸的无奈:“也许,这一切都是上帝的安排,我领受该承受的一切。”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准备摊牌吗?”陆棣追问道。
“我不能再逃避了,承受该承受的一切!”方逸舟语气坚定的说。
“有勇气让实锤落下来吗?”陆棣问。
“多年悬在家里像幽灵一样大锤,终于实打实地砸下来了,不破不立,也许……”方逸舟欲言又止。
“锤子落地方式很重要,是轻轻安放、是缓冲、还是掷地有声砸下来,结果是完全不同的。我希望你想办法把伤害降到最低点。不过,刚才你说的不破不立是什么意思?难道?”陆棣盯着方逸舟问。
方逸舟想了想说:“破,我可以选择;立,不是我一个人能主导的,这些我还没想清楚,这也是我今天来找你的原因。”
此时,在泰来资本裘嫚媞的办公室,杨晓白气呼呼地进来问:“老大,你看见OA邮件通知了吗?为什么让我写检讨,明明是她们挑衅有错在先!”
“嘴巴长在她们身上的,又没当面说我们,你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去伸张所谓的正义,在办公室工作的时间,竟然能和同事大打出手,这是很低级很不理智的行为。让你写个检讨算是从轻处理了,你就写吧,写完先交给我看看。”裘嫚媞并不太在意杨晓白的情绪反应,冷静地说。
杨晓白不服气地:“那不是向邪恶势力妥协投降吗?说不定以后她们还不用什么阴招陷害你!”
裘嫚媞不屑地笑了:“不给她们陷害的机会就行了。”
“知道嘛,你这里已经成了孤岛。”杨晓白痛心地。
裘嫚媞一脸轻描淡写笑道:“后来者居上,受到多情的、绯闻不断的异性大领导的器重,出现这种局面再正常不过了,我能理解她们。只要你内心足够强大,即使真的成了孤岛,也有孤岛的好处和魅力。你看,四周全都是大海,悠哉乐哉乘风破浪多美多潇洒多壮观啊!”
杨晓白委屈得快哭了,说:“我跟着你都成了孤家寡人啦!她们现在都不搭理我,出去聚餐都不带我了。”
裘嫚媞安抚道:“所以,亲爱的晓白同学,以后你就少出头,为我伸张正什么义了。”
“如果我坐视不管,那不辱没了我大白羊行侠仗义的美称了嘛!我才不屑与她们为伍呢!”杨晓白一脸的勇猛和不屑。
“亲爱的晓白啊,你还真是个职场小白,你还不了解职场政治,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什么纯粹的公平和净土,现在这样,将来也不会改变。没有她们,别人也不见得比她们的行为更高级。你见过谁会发自肺腑的为身边比自己更优秀的同业、同行和同性的成功,击鼓而歌的?能不落井下石就算是厚道的了,理解万岁吧!”裘嫚媞语重心长地说。
“我就是那个能为你成功击鼓而歌的人啊!觉得你特优秀,不但见多识广,还有能力有水平。所以,我特欣赏崇拜你,你听过我大白羊说假话吗?”杨晓白一脸的诚恳。
裘嫚媞笑了笑说:“我相信你是真诚的,你是属于少数的另类。再说,我们不是竞争对手,还有最重要的是,你不缺什么也不怕失去什么。你懂我的意思吗?”
杨晓白似懂非懂点点头:“我好像能懂你的意思,我最怕失去的就是尊严和正义感。”
裘嫚媞苦笑道:“傻姑娘,谁都知道尊严是个好东西,它很昂贵也很高贵,拥有它有时成本会很高,不是谁想要都能要的起的。”
杨晓白辩解道:“每个人都是有尊严的,不能随便被冒犯,这是生而为人的基本权利。”
裘嫚媞又笑了,说:“你的体面和尊严是你爸妈,经过千辛万苦提前为你预交了,你才可以像现在这样,把尊严这两个字驾驭得轻如鸿毛般游刃有余。”
杨晓白还是一脸懵地:“你也不缺尊严啊,你工作有章法,有职业魅力,聪明又能干,要不张总怎会那么器重欣赏你呢,是你靠自己实力赢得的尊严啊!”
“你真的认为我活得很有尊严吗?呵呵,在绝路面前,有时候尊严就是个屁!”裘嫚媞苦笑着摇摇头。
“嫚媞姐,其实你还是很在乎别人背后议论你,说你的坏话吧?”杨晓白笑嘻嘻地问。
“两权相利取其重,两权相害取其轻。在尊严面前,首先要能够活下去,才有可能把尊严挣回来。”
杨晓白豁然的样子:“我懂你说的意思,当年韩信还受过□□之辱呢,你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嘿嘿。”
“别把我跟韩信比,我不过是在这个城市里千千万万逃荒者和淘金者中的普通一员。希望打捞属于自己的可能和未来,每一根稻草下面不管藏着什么,都只能拼命抓住!带着一家老小像寄居蟹一样,寄居在别人家,没能给他们提供一个避风挡雨的地方,还谈何体面和尊严!”
此话,裘嫚媞不单是说给杨晓白的,更像是自言自语说给自己听的。
“张总的房子也算是豪宅了,不是谁都有资格住进去的,房子空置好几年了,公司那么多人租房子住,张总偏偏分文不取借给你住,这可是用你的工作能力人格魅力赚来的。”杨晓白瞪大眼睛一脸认真的说。
“好了大白羊,我知道自己半斤八两,不用你捧臭脚啦,该干嘛干嘛去吧,我要忙了。”裘嫚媞笑道。
杨晓白笑嘻嘻地:“哈哈,捧臭脚,是北京话吧,我喜欢听你说北京话,特来劲。”
裘嫚媞提醒道:“别忘了正事儿,不会写检讨,问问度娘,上面有模板。”
杨晓白还是一脸的不情愿:“偶也是倚剑走天涯的大侠啊,认输,开玩笑,那不是我杨晓白正确打开方式。不服来战,看剑!”
“有时候退一步是为了进两步,这叫迂回战术,既然你天地不怕,写个检讨又算什么呢!”裘嫚媞看着孩子气的杨晓白笑了着说。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凤凰树更新,第 59 章 第59章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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