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对视，无言。
方霄靖不禁回想以前，她也是这么看着自己，一道红墙隔了几度春秋，他在冷宫内，她在外，只能远远看着。
很远很远，好在他等到了。
“干嘛呢？还不快过来！”
叶菩招手示意他过来，方霄靖紧握的手松开，他在极力克制自己，不让自己吓到她。
他跟自己讲，慢慢来，不能再吓到她了。
气氛突然尴尬，他不知道说什么，叶菩出于不好解释猫的事情等他先说。
事情好像被搞砸了，她不再是隐身的状态了，若是贸然这样出去被看见绝对是要被抓起来的，还有这只肥猫，若是被冷漠又无情的君成看见肯定是丢了的。
“那个...”
“那个...”
“你先说...…”
两人异口同声，听着都笑了。
叶菩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示意他先说。
方霄靖将这几日宫中发生的事情与叶菩细讲，当提起叶菩自己时，她挑重点讲了她找药谷和遇猫妖的事，没有提香积寺。
他想的问题是如何将叶菩安置在宫中，当事人想的是等会该吃点什么填这几日都饿着的肚子。
“喵...喵...”
叶菩赶忙将背篓拿下，猫妖从背篓里爬出来果断跳到方霄靖怀里。他本能躲开，猫妖扑了个空，舔舔自己的爪子以此掩饰自己的尴尬。
“呵呵。”
叶菩不屑，拎起它的耳朵丢到一边，好意提醒道：“你是一只公猫，小心给你...”
叶菩做一个剪刀的手势，吓得猫妖躲在方霄靖身后。
“叶菩，接下来有何打算？”
“最重要的是助天子渡劫，其次找药谷，还有找人。”
“可有留在宫中的方法？”
“有。”
叶菩来时早已有打算，好歹在宫中待过，多少有点路子。
她依托父亲人脉找到念清大臣，当今花坊的农业专家，以最为老土的借口——远房表妹留在宫中，至于这只猫，她决定留在花坊做苦力。
方霄靖回去将此事“禀告”君成，将叶菩的话如实禀告于他，多的一句没说。
君成听后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一个人沉默了很久。
这些只被兮月看在眼里。
次日，叶菩以花坊宫女的身份前往太医院送芍药。
兮月一看见她就跪下，看在白芷南香还有小福子眼里简直惊掉了下巴。
叶菩也着实被惊到了。
捧着花盆的双手微微颤抖，不知所措，反应过来时君成走了过来，接过她手中的花盆。
空气不免都冷了几分，跪在地上的兮月也沉默不语。
“奴婢先行告辞。”叶菩微微侧身行礼。
“你们退下，”他冷声道：“你留下。”
白芷南香桃夭和小福子退下，太医院内君成的药房，叶菩不知哪里该放脚。
他将花放在书上，整理桌上散落的药材药单。
叶菩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将药单一张一张分类整理，将散乱的药材称量装好。
这些都是最基本的工作，也是作为医者的入门。
没想到在人间，天界的医神竟会遭受排挤。
“还站那？过来将绿豆里的麦冬挑出来。”
不是吧？绿的里面挑白的？散落到处都是，这要弄到什么时辰？这位抓药的大夫也太没有医德了。
他整理药柜的手顿住，刚要将称好的枸杞倒入罐子中时又听见了“咕噜咕噜”声，她不说话，他也就更不会说话。
两就这么耗着，又多干了半个时辰。
叶菩憋不住了，她试探性的开口问：“君成，那个...天也黑了，要不今个就这样了吧？太医院还要关门呢。”
他继续忙活手头上的事情。
她又说：“这也挺晚了，花坊的门估摸着也不久就要关了，要不...我明日再来？”
他答道：“不用担心，兮月定去花坊讲了，日后你便住在太医院，负责打扫。”
什么时候君成的官这么大了？可以直接跨部门调人且不走程序？想想也罢，他都这么说了。
叶菩将最后一粒绿豆挑出想将装好的两个罐子放上柜子，踮脚伸长了手试探往里面塞，可是连柜子的板都够不上。
她灵机一转，叫他放不就好了？
“君成，我弄完了你帮忙放一下。”
他放下手中的书过来接过她手中的罐子轻轻松松的就给放了上去，略有鄙视意味的用手比划了身高差。
还想嘲笑老子？叶菩直接蹲下。
君成失笑，道：“我是叫你让开，挡着我拿后面的医书了。”
叶菩此时尴尬的像是唐僧三人放在蒸笼之中——又热又饿。
她撅嘴道：“我蹲下你依旧可以拿啊。”
“好好，你说的都有理。”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听着心里怎么就这么怪呢？
“好了，事情我也干完了，你说把我调到太医院我也认了，天子的病情还有关于尸体的事情方霄靖也与我讲了。我希望我们能继续好好合作。对于我私自出宫的事我可以与你讲明白，但是我现在饿了，我要吃饭。”
他见她也开口了，其实对于她逃跑，起初是有些莫名的躁怒，但也就那么一会吧。
后面细细想来她也必定是有她自己的事情要办，能理解但不打招呼的不辞而别绝不能原谅。
他心里也知晓，之所以她选择自己行动，究其根本还是不相信他。
“走吧，我带你去。”
月色下，树影模糊，君成在前走着，叶菩出于宫廷礼仪在不近不远的身后跟着。
这到了人间，腰杆子都得是弯着的，走路都得是不带声的，吃饭也是不带点的。
总结一句：人间真累，宫里更累。
他一个挺步，叶菩耷拉着的本就不灵光的脑袋一下又撞到了他后背。
“嘶...君成问你个事，如实回答。”
“嗯？”
“你是不是惦记着我？”
叶菩揉着额头问。
“嗯？”wWw.xqikuaiwx.Com
“用人间的话来说你就是对老子图谋不轨！不然每次停个歇脚都不吭声，是不是惦记着我的什么？好让我蠢死了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继承我的遗产？”
君成看着眼前的生物，这好歹是修炼了九千年算是半个上神的果子精说话怎么就那么有脑子呢？
“你这老子是跟哪路妖怪学的？年纪小小不学好。”
“大娘，老子今年就要三百岁了，按照人间的规矩你该改口叫我一声姑奶奶了。”
叶菩虽额头疼的慌，但心里更是委屈的慌。
你说天上一次两次就算了，对他说了那么多次有用吗？
简直比对牛弹琴还无语。
“君成你自个去玩吧，恕老子不奉陪了，哼！”
她头也不回直接走回去，刚走出几步突觉不对劲，又从他眼前过。
丢死了，路走反了。
看一脸淡定高傲但步子匆匆的叶菩掉头，君成不禁失笑。
他独自去了御膳房一趟，借用皇子之名用食盒装了不少好吃的。
提着食盒走到门口时，他特意将盖子揭开一角，炒好不久的菜的香气从食盒中迸发出，远远的就可以闻到。
这时候，被叶菩派去跑腿的猫妖借小洞溜进来，小小的猫身子背着一个黄纸袋。
猫妖趴在桌子上，看着这位狼吞虎咽号称神仙的“果子精”。
猫妖的主人来时告诫它，叶菩是个很有心眼的果子精，一定要对她多加警备。
猫舔舔爪子，看着她吃，看着看着就累了，趴着晃动尾巴就睡了。
叶菩吃饱了，打算将“证据”包起来让猫妖带走。
还剩下最后一根鸡骨头时猫妖被远远传来的香味给熏醒了。
它立马爬起来催促叶菩快一点。
叶菩将最后一根鸡骨头包好猫妖直接叼着跑了。
君成打开门，见叶菩乖乖坐着手中拿着一本倒着的医书。他将食盒放在她面前，边摆出来边说道“这是刚做的，按你的口味挑的，吃吧。”
“不了，我在研究医术，不饿。”
“还在生气？”
他并非有意逗她，若是再往前走，她就该看到不该看的事情了。
出于保护她，他止步了。
可这些，他也不能说。
君成的身份不只是医神，三界大战之时，他已肩负重任。
“刚我止步害你撞着了，是我的不对，这不带着好吃的来给佛使赔礼了。”
“这不是酒糟汤圆吗，我也要喝一碗。”
说完他自顾自地拿起汤勺装了满满一大碗，叶菩将脸躲在书后，探出两只大眼睛，他将汤圆都给乘走了，只剩下白白的米酒花。
她又将脑袋缩了回去，他夺下她的书，将那碗装着满满汤圆的酒糟推到她面前，又将勺子握在她手上。
叶菩一头雾水，君成怎么又这么好了？
这种忽冷忽热要到什么时候，为什么一会热情似火一会又冰天雪地？
叶菩怒了，她将汤勺摔在地，问道：“君成，你为何对我忽冷忽热，又为何一下走的那么近一下又那么远，你究竟为何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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