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观潮将苏煊关了那么久,让人对他用刑,却不直接杀了他,其实是希望苏煊向他服软,重新做回他最心爱的徒弟。
或许也正是看出了江观潮的心思,那位六师兄才更加嫉妒苏煊,对苏煊百般折磨。
卫廷的眼底掠过一丝复杂。
平心而论,他希望苏煊彻底脱离杀手盟。
但他又担心苏煊像以往那样,不愿拖累他们。
苏煊。
我希望你明白,比起面对危险和死亡,失去亲人的痛苦才最令人绝望。
特务头子,你要坚定自己的信念啊,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千万别再动摇了!
四弟,有大哥在,任他城主府还是杀手盟,谁也不能再伤你!
三人目光灼灼地看着苏煊。
苏煊对聂婆婆道:“那我唯有……与杀手盟一战了。”
三人长松一口气,同时心底涌上无尽的热血。
没错,就与杀手盟一战!
生死又何妨!
苏陌的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卫廷的手也搭在了他另一侧的肩上。
苏小小挑眉一笑:“算我一个!”
呃,肩膀没了。
那就……
苏小小的手默默摸上了特务头子的头。
苏煊:“……”
鬼婆婆道:“解除心引的过程很复杂,少则一日,多则三日,其间不能被打断,一旦被打断了,就没有第二次解心引的机会了,所以你们要为我护法。另外,若在解除心引期间,他被人催动了心引,那将必死无疑,多少和桑花与其花蜜都无效。这一点,希望你们牢牢记住。
“这是药方与药材,丫头,你来配个药。”
“好的,婆婆!”
苏小小蹬蹬蹬地去了。
见她产后恢复得如此神速,聂婆婆的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这丫头……莫不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苏小小在聂家住了多日,对聂家的药材了如指掌。
拿着聂婆婆的单子,不多时便将全部的药材配齐了。
“这是第一个药方。”聂婆婆说道,“药浴用的。”
说着,聂婆婆又拿出了四个药方。
“我正式开始之后,每隔一个时辰,熬一副药送进来,顺序上面都写着。”
苏小小接过方子:“好!”
聂婆婆将苏煊带进了一间宽敞的厢房,让下人抬了大木桶进来,又烧了几大锅热水,将木桶灌得七成满。
“放药材。”
聂婆婆说。
苏小小将一大篮子药材倒了下去,用长长的木棍搅拌。
清水的颜色瞬间变得乌漆麻黑的,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药味儿。
特务头子这么爱干净,完了。
苏小小看向苏煊。
果然就见苏煊的神色有些一言难尽。
聂婆婆拉开柜门,取出一排排的银针。
苏小小对特务头子道:“进去。”
苏煊捏了捏手指。
苏小小:“快进去呀!”
苏陌道:“是不是伤没好?大哥抱你。”
苏煊果断迈着大长腿跨进去了。
聂婆婆道:“我要开始了,你们出去吧。除了小丫头送药,其余人都不要进来。”
“是,婆婆。”苏陌应下。
三人出了屋子。
苏小小忙去熬药。
方子上对药材与火候都有讲究,卫廷与苏陌都帮不上忙。
二人专心致志,苏陌守住前门,卫廷跃上屋顶的制高点纵观整座院子。
虽然他们并不觉得会有人来聂家闹事,但小心驶得万年船。
屋内。
药浴开始作用了,苏煊的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肌肤如同火灼。
聂婆婆拿着银针走过来:“我要为你施针了,你会更难受,若忍不住就和我说,我会暂时停下。”
苏煊道:“婆婆,请开始。”
聂婆婆道:“上衣脱掉。”
苏煊不动已经很难受了,稍稍动了一下,便感觉胳膊内有如烈火焚烧。
他冷静地褪去了上衣。
聂婆婆在他的穴道上下了一针。
这一次,不是有如火烧,而是仿佛被扔进了油锅里炸。
聂婆婆又下了一针。
痛感与灼烧感成倍递增。
苏煊握紧了木桶的边缘。
聂婆婆看着他手上暴出来的青筋,提醒道:“不要抵抗,会走火入魔。”
苏煊一点一点松开了手指。
聂婆婆一共下了二十六针。
一针比一针痛苦。
原本以为,苏煊最多撑到五针就得停下歇息,十针就得晕过去。
然而并没有。
这孩子的意志力强大到可怕。
聂婆婆道:“曾经我丈夫为一个杀手盟的人解过心引,那人活活疼死了。”
苏煊汗如雨下,忍住浑身的剧痛说道:“婆婆只管下针……我还受得住。”
聂婆婆道:“第一轮二十六针,是痛感最轻的,等喝了药,再进行第二轮施针,三十六针。现在你可以歇会儿。”
聂婆婆收了针。
经历了二十六针的疼痛之后,药浴所带来的疼痛几乎不值一提了。
苏煊仰头躺在木桶的沿上,望着高高的房梁,眼神一点点放空。
“婆婆,药好了。”
苏小小打完招呼,推门而入。
聂婆婆道:“喂你哥哥喝下。”
苏小小端着药碗来到木桶边。
这段日子,她精心给苏煊养伤,好不容易养回了一点点,一个时辰不见,他又虚弱得不像话了。
——绝不承认自己有点儿心疼。
药很苦。
苏煊眼皮子都没眨一下,一口气喝完。
接下来是第二轮的施针。
苏小小也去熬第二种药。
时间一点点过去,暮色降临。
苏小小将最后一碗药送了进去。
但这并不是结束。
而是真正的开始。
经过针灸与药物的作用,他的筋脉已达到最佳状态。
聂婆婆要将他体内的心引之气一点一点引出来。
整个过程不仅对苏煊是一种极大的挑战,对聂婆婆而言也是一种极强的消耗。
她没告诉他们的是,她所承担的风险与苏煊是一样的。
一旦出现差池,她将被心引之气反噬,也会一命呜呼。
萧如烟带着聂小竹从集镇采买回来了。
听说秦苏来了,母子二人立刻来到聂婆婆的院子。
聂小竹又在四处找人。
苏小小道:“大虎二虎小虎没来,程心也没来。”
萧如烟叮嘱儿子:“给老娘乖一点,你奶奶在给煊儿叔叔疗伤,不能吵他们!”
聂小竹去找小林了,他的小狗。
“小竹其实很乖的。”
苏小。
她在城主府生孩子时,聂小竹就一点儿也没添乱。
萧如烟撇嘴儿。
在别人面前乖,在她面前天天作死。
“你哥哥进去很久了吗?”萧如烟不再谈自己的逆子。
苏小小道:“差不多一天了。”
萧如烟望了望紧闭的房门,说道:“我婆婆是第一次给人解心引,听说解这个挺难的。”
“小竹的爷爷有给人解过吗?”苏小小问。
萧如烟叹了口气:“你说我公公啊,我嫁入聂家时我公公已经过世了,我婆婆极少提到他,所以对他的过往我也不是很清楚。”
见苏小小不说话,她以为苏小小是在担心她婆婆的武功不如她公公,会影响到解心引的效果。m.xqikuaiwx.cOm
她忙道:“你放心吧,我公公把心引传授给我婆婆时是没有保留的,我公公会的,我婆婆也会!她一定能帮你哥哥解除心引的!”
苏小小方才倒不是因为这个才出神。
她是想到了聂婆婆与裘老。
不知裘老究竟与聂婆婆说了什么,让她在年过半百早已看透沧桑的年纪,仍受到如此大的打击。
夜深了,聂小竹困了,萧如烟带着他回院子洗澡睡觉。
卫廷与苏陌让苏小小也去歇息。
苏小小没去。
她是大夫,她必须留下。
屋内。
苏煊早已从浴桶里出来,盘腿坐在地板的蒲团上。
聂婆婆坐在他身后,满头大汗地运着功,她的脸色也逐渐变得苍白。
这是最后也最至关重要的阶段。
平安度过了,心引就能彻底解了。
但倘若受到一丝打扰,便会前功尽弃。
不过,就目前来看,她至少不必担心这孩子撑不住。
难怪能修习罗刹秘术,这孩子……简直是天选的罗刹。
不知不觉来到半夜。
苏陌捏紧了拳头。
卫廷站在屋顶不敢松懈。
金雕与猎鹰则守在两边的大树上,连一只麻雀都不许从这间院子的上空飞过。
忽然,猎鹰翅膀一振,警惕地望向了东南方。
卫廷唰的望过去,眉心一蹙:“有人来了!”
被月光照亮的树荫小道上,两道身影拿着舆图逐步靠近聂家的方向。
“我看我们还是走吧。”
宁如风淡淡说道。
六师兄看了看手里的舆图:“急什么,就快到了。”
宁如风道:“九师弟不可能在聂家。”
六师兄满怀自信地说道:“他想脱离杀手盟,就必须解除心引,而放眼全岛,就只能鬼婆婆能办到。我们找了这么久也没查出那个叛徒的下落,如果他不是躲在聂家,还能在哪儿?”
宁如风道:“兴许他出岛了呢。”
六师兄讥讽一笑:“你是巴不得他出岛吧?我就不明白了,他处处压你一头,原本你才是最受疼爱的小师弟,就是因为他来了,才把你的位置给抢了,你难道就不恨他?”
宁如风冷声道:“你以为谁都像你这样心胸狭隘?”
六师兄呵呵道:“你把他当师弟,人家可未必拿你当师兄。”
宁如风迈步往前走:“用不着你管。”
六师兄指了指右侧的岔道:“这里才是去聂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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