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乐闻言，三五呼吸间，脸色便从不自然，变得极其难看。
奈何形式不如人，康乐也不敢恼，只道:“只不过是成王败寇，现王爷败落伯爷手，伯爷又何苦奚落我这没选择的人。”
贾蓉听见康乐如此说，哼哼笑了两声，却没有接他的话头。
昨日，贾蓉将康乐拿下后，本着没事找事的态度，将康乐在总兵府中的居所，好好搜寻了一番。
这不搜则罢了，一搜，却是搜出了些了不得的东西。
不知是康乐本人有特殊癖好，还是说他也在防着于?，贾蓉再康乐房中的一密室内，搜寻到了整整一箱子，于?传话给康乐的密信。
贾蓉只将那些密信大略看了看，就觉得舌头一阵发麻。
豪不夸张的说，就是于?没有造反这回事，只将箱子里，密信中牵扯到于?的部分拿出一半来，就已经足够于?丢了他那亲王脑袋。
当然，康家也跑不脱，那些罪名，康家上下，起码要被千刀万剐上个五六遍……
不仅如此，贾蓉还在其中，找到了最近于?传给康乐的消息。
他了解到，就在这一二日，已有破万瓦剌人游荡在固原镇周围。
这是于?给自己找的退路。
这事贾蓉不知道便罢，现知道了，贾蓉就没打算让这群瓦剌人活着离开。
……
贾蓉想着事情，康乐却无从得知贾蓉在想什么。
他看着贾蓉的面容，心里一阵七上八下。
千古艰难唯一死也，康乐其人，并不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
贾蓉长久的不说话，康乐的心是越来越沉重。
未几，他放低了姿态，主动开口道:“伯爷将我留在这，许是有话要吩咐，现?王爷也落马了，我也死了心，伯爷有什么要问的，还请直言。”
“呵呵！”贾蓉思路被康乐打断，他也没恼，只轻笑了两声，自顾自道:“我只是可惜，康总兵之子康华，在神京之中也算是小有才名，日后，说不得还能中个进士，做个一部侍郎。只不过，现这都是梦幻空花了。”
贾蓉说罢，又接着道:“哦，对了，瓦剌来接应于?的人，现在哪里？你又是如何同他们商议的？”
康乐不是痴傻之人，他一听贾蓉的话，心里便明白贾蓉想要什么了。
于是乎，康乐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忙不怠的开口，道:“瓦剌来人乃是瓦剌汗孛罗脱尔第三子，其名巾孛罗，领兵总计约三万，现游荡在何处我实在不知。”
康乐说完，又接着道:“王爷最先同我说的，是要我放开固原军镇，领兵同巾孛罗一同入关的。后王爷事败，又吩咐我按兵不动，只放巾孛罗入关。”
“今岁互市未开，瓦剌各部族都缺食少药，若我放开固原，巾孛罗必然不会放过这能大捞一笔的机会……”
“我同巾孛罗有特殊渠道联系，我可以传消息给巾孛罗……”
“这是一桩泼天的功劳，伯爷本就那下了?亲王，平定了谋逆，若是伯爷能再将瓦剌这三万大军留下，怕是能更进一步……”
康乐七嘴八舌间，将他知道的东西如同倒豆子般，全部都说与贾蓉听了。
其中，康乐还描绘了一番，能拿下这三万瓦剌人，是何等大的功劳，生怕贾蓉不动心。
贾蓉听罢，仍然是没接康乐的话头，继续自顾自道:“虽说你这些年在固原，同瓦剌眉来眼去，狼狈为奸，可终究不是一族之人。”
“如此，你可能打包票，瓦剌人一定会听你的话？”
康乐一听，舔了舔嘴唇，道:“我会尽力。”
贾蓉呵呵了声，而后道:“花子集这地方如何？”
“花子集。”康乐听了贾蓉的话，一瞬间便明白了。
花子集本没名字，只一个葫芦口样子的峡谷，离固原镇不远，以前是大乾同瓦剌开互市的地方。
那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又无吃食水源，若是骑兵被围困在其中，不用攻打，只三日功夫，就会被活活围困而死。
贾蓉昨天得知瓦剌骑兵的事后，便仔细查阅了固原周围的地图，若是说哪里能一战灭掉这三万瓦剌骑兵，非花子集不可。
……
康乐琢磨了会儿后，开口道:“花子集那里，瓦剌也是熟悉的紧，他们是不会去那里的。”
贾蓉闻言，似笑非笑，道:“若是康总兵领着他们去呢？”
康乐一听，猛的气喘，他领着瓦剌人进花子集，那不是要他的命！奇快妏敩
于是乎，贾蓉话音刚落，康乐便开口道:“瓦剌人不可能去那里的，那里周遭没有城镇，无利可图，就是我当面，他们也不会去。”
贾蓉看着康乐，摇了摇头，道:“我加筹码。”
说罢，贾蓉将头晃了晃，嘴角扬起，笑道:“你用你的渠道，传消息给巾孛罗，就说王爷事发，现要他们护送王爷前往草原。”
“开放固原的事不可能了，你还要隐藏在大乾中，以助王爷日后行事。”
“是故，为了弥补他们，王爷便准备了食盐五百石，粮食一千石，铁器药材更不计其数，能拿走多少，全看他们的本事。”
贾蓉说到这，顿了顿最后道:“如此，再加上你亲自领路，你说巾孛罗会不会去。”
康乐听了贾蓉的话，有心拒绝，可话在嘴里打了个转，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
贾蓉见康乐脸色阴晴不定，心里一阵好笑，而后盯住康乐眼睛，说道:“现你的事，你明白、我知道、于?知道。那屋里的密信，你明白、我知道。”
“其实你究竟如何，在陛下那里，现还是一片空白。”
“你是贼子还是忠臣，不在于你做过什么，而是陛下那里听人说，你做了什么。”
贾蓉一番话语，让康乐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贾蓉见状，也不催促，只乐呵呵笑着。
未几，康乐似终于想通了，他道:“我只求伯爷给个稳话，不论事成与不成，我只要去了，还请后面清算时，伯爷能保我家小性命。”
“我不求她们日后能过多好，只要一日有三餐饭菜，莫被打入教坊司、流放宁古塔即可。”
康乐说罢，眼神看向贾蓉。
贾蓉摇了摇头，笑道:“你不妨大胆些，比如，为国捐躯……”
……
一番话说完，贾蓉便解了康乐，让其去准备接触巾孛罗了
说实话，他并不担心康乐会反水。
人都是会思考的，之前康乐咬牙挺着，只不过是于?还未曾落网，他若是冒然反水，说不得于?手中那些东西出来，他便要全家死无葬身之地。
可现在于?已经被拿下了，在一艘破船面前，康乐会如何选，是死全家，还是说死他一个，如此天差地别，自然不用贾蓉操心。
待到康乐走后，贾蓉便唤人取来纸笔。
而后，他将着三日的事情仔细写了，又告罪了自己冒然领固原军镇一事。
如此写罢，贾蓉将奏折封好，给了一禁军，让其快马加鞭，送往乾明帝手中。
……
九月二十九日夜。
大风呜咽着，卷起漫天黄沙。
康乐单人独骑，等候在固原镇外。
未几，便有细密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又待过了盏茶功夫，密密麻麻，近三万人，六万匹马从远处跑来。
康乐神情自若，待到瓦剌大军行至他面前，他便开口道:“巾孛罗何在？”
康乐说罢，不多时候，便有一个面容黝黑，浑身散发着野性气息的二十岁出头男子，从瓦剌大军中骑着马走了出来。
康乐看着那人，似笑非笑道:“若不是王爷相求，我当真不想给你等奴儿好处。”
说罢，康乐又环顾了一番瓦剌大军，见其人身马背上，并未带多少军械刀兵，反而多是些卷着的、捆着的麻布袋子，一时间，脸色越发奇怪起来。
他接着道:“哼，一群要财不要命的奴儿，若不是王爷吩咐，我真想将你等一口吃了。”
康乐的态度高傲，这是他来见巾孛罗时，贾蓉的吩咐。
康乐虽不解，不过他想到贾蓉为人做事自有道理，也就照做了。
巾孛罗听了康乐的话，由于脸色太黑，天色也黑，完全看不出喜怒来。
未几，巾孛罗开口道:“堂堂一重镇总兵，就不要说这些废话了吧，要知道，现是你们有求于我。”
“东西放在哪里，待我们取了东西，?亲王的吩咐，我们自然会做到。”
康乐眼神微眯，而后哼了声，又按照贾蓉的吩咐，并未直言说，只骑着马就走了。
巾孛罗见状，嘴里骂了句听不清晰的蒙古话，而后大手一挥，领着三万瓦剌大军，便跟着康乐走了。
花子集距离康乐等候巾孛罗的地点有不小的距离。
如此，康乐领着瓦剌军行走了半个时辰后，巾孛罗便有些坐不住了。
他打马上前问话，道:“康乐，东西究竟在何处，莫不是，?亲王诓骗我等。”
康乐回头轻蔑一笑，道:“花子集。”
“花子集！”巾孛罗闻言，眼睛顿时瞪大，而后他猛的停住马，一把抽出腰间弯刀，指着康乐道:“为何是在花子集！”
康乐看着巾孛罗，也停下马来，哼了声，反问道:“那般多东西，放在哪里能不引人注目？”
说罢，康乐又道:“我亲自带路，你巾孛罗也信不过？哼，你既然不信，那我也懒得劳苦，你自派斥候去看。”
巾孛罗看了康乐的姿态，又听他这般说，心里面的不安消退了几分。
出于对粮食铁器的垂涎，巾孛罗强压住火气，心里带着侥幸，软声道:“我年轻，又不曾读书，一时情急，还望康总兵莫要同我一般见识。”
康乐听罢，呵呵笑了声，也不言语，只一马鞭抽到身下战马屁股上，继续往前面走了。
又待过了一顿饭的功夫，康乐便领着巾孛罗来到了花子集口。
康乐在峡谷口停住，而后道:“可要派斥候进去看。”
这一路上行军，瓦剌人没有遇到一个固原镇兵卒，如同进了自家后院一般。
此时，巾孛罗已经完全相信了康乐。
他笑道:“有康总兵相陪，我如何信不过。”
说罢，巾孛罗便指挥着人手，往峡谷里去了。
……
贾蓉在花子集是真的放了东西的。
食盐五百石、粮草近两千石、铁器万件还有诸如布匹、药材、茶叶等诸多东西。
堆积如山，进花子集不久便能看见。
巾孛罗他们走进花子集，走了不多时候，便看到一箱又一箱的物资。
只不过，这些东西都被堆放在地上，无人看守，也无马车、畜生等帮着拉。
巾孛罗见状，道:“这要如何带走？”
康乐闻言，道:“反正东西在这了，要如何带走，不是我要考虑的。”说完，康乐便不再理会巾孛罗，只骑着马，去了一旁空地。
巾孛罗见状，哼了声，而后打开了几个箱子。
待到他看见其中或是上等的食盐，或是上等的铁器，一时间，眼中直放出精光来。
他也不再管康乐，一声令下，三万瓦剌人便下了马，慌乱的，将东西往他们随身带着的麻布袋子里装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康乐的眼睛睁开又闭上。
待到瓦剌人将所有东西装了个大概，整个队伍混乱而臃肿不堪时，突有喊杀声响起。
只三五个呼吸，花子集两边山头上，火光冲天，出峡谷的路口，也在一阵轰隆声中，被火药炸下的碎石，完全堵住。
巾孛罗先是一愣，待缓了三五个呼吸后，他是目眦欲裂，拔刀冲向康乐，怒喝道:“狗贼竟敢害我。”
康乐自领了这个差事，便知道他是活不了的。
诱饵！诱饵！鱼上了钩子，那饵料自然是要被吃掉的。
康乐此时已经完全放开，他讥讽看向巾孛罗，笑道:“尔等奴儿，今无一可活命。想我康乐死的其所，当真是快哉，快哉！”
康乐说罢，便有漫天火箭自两侧山崖飞射而下。
巾孛罗还未冲到康乐面前，便已经满身火箭，一命呜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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