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明议让她帮忙,孟遥只好答应。
他说可能需要两天时间,她也就调整了下工作计划。
清晨,工作室门口,费明议接过她手中的相机包和电脑拿到车上。
孟遥看着,脚步有些停顿。
她想起了包里的那张照片,她放在那里已经很久了。
看了一眼费明议,费明议毫无察觉,她也就跟着上了车。
费明议没有说明要让她帮什么忙,只让她带上相机,她就猜想应该是和摄影有关。
费明议将相机包放入后备箱,看了它一会,只又另外拿了个袋子出来,把尾门关上。
孟遥绑好安全带,等着费明议上车。
费明议坐进,却将一个购物袋放入她怀里,“路途有点远,你路上随便吃点。”
孟遥打开,里面薯片、巧克力、蛋糕、水果……一系列小女生喜欢吃的零食。
她抱着,好久没能说一句话。
很小的时候她很喜欢吃零食,孟铁生总是一下给她买很多很多,她每天都抱着零食桶吃个不停。
后来,她就很少吃了。
再后来,她好像又有了能力,每次去超市买东西,看着那成排成排的零食却已经没了兴致。
好像她已经长大,好像那些东西再与她无关。
一路上,风景流逝。
费明议开着车,时不时跟她说着话。
孟遥偶尔应答几声,通常时候都是沉默。
费明议便说:累了就先睡一会儿。
孟遥就侧过了头去。
那袋零食,她放在了后座,终究没有碰。
这几天她仍然住在费明议家,睡眠仍然不太好。
费明议像是知道她的不自在,这几天虽然在宁城,但都没回来。
孟遥依然想着找房子离开,他也不再勉强,只说:我帮你留意下。
她仍然不知道费明议想做什么,暧昧着,却又纯粹着。
高速公路两旁是一片片树林,已经五月,繁花盛开。
车子里一片安静,电台里播放着一首首情歌,听着皆是伤心。
孟遥望着窗外的风景,漫无目的。
她不知道费明议要去哪里,他没有说,她也没有问。
她虽然疲倦,但并无睡意。
车子绕着高速公路一路行驶,没有停下的迹象。
孟遥看着道路指示牌一个个掠过,满心寂静。
而当前方又一个指示牌出现在眼前时,她却不自禁的坐正了身。
前方偌大的标识牌上,赫然是“苏城”两个字。
费明议一直注意着她的动静,看到她一下绷直的身子,想要握住她的手,到底忍住。
车子已经驶入苏城的岔道,孟遥眨着眼睛,半晌都缓不过神。
她没想到,费明议将她带到了这里。
苏城。
十六岁那年孟铁生将她送到了这里,她度过了一年多时间。
后来她回了北城从此颠沛流离,就再也没回过这里。
这些年,她知道宁城离它只有几个小时车程,可她再没有踏足过。
无数往事纷至沓来,孟遥咬紧牙关忍着,不让那些起伏的情绪泄露出半点。
过了收费站,正式进入苏城地段,周遭的一切变得陌生又熟悉。
时值正午,费明议把车在一家饭店前停下。
“先吃个饭吧。”他给她开着车门说道。
孟遥点头,跟着下了车。
费明议找的是一家老字号的饭店,四周此起彼伏,皆是熟悉的苏城口音。
孟遥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心思始终无法平静。
曾经她听不懂这里的话,顾佳他们一句句的教她,她也就慢慢听懂了。
后来她也能说两句,顾佳他们就说:“烟儿,你大概真的是我们苏城的女儿吧。”
烟儿,多久再没有人这么叫她。
饭菜很快上来,孟遥一口口吃着,仿佛要将这十余年的辛酸吃尽。
吃过饭,费明议带着她继续前行,半个小时后,驶入一个古镇,最后,在古镇靠里的一个厂门前停下。
苏城彩业瓷器厂——厂牌上,这么写到。
孟遥看着,有些怔然,古镇在苏城很有名,那时她被顾佳他们带着来过,从头玩到尾,从不知道最里面还有一个瓷器厂。
“我外祖家的工厂。”费明议介绍说。
孟遥应声。
厂牌下是工厂简介,已有数十年历史,荣誉无数。
一路走进,厂房现代与古典共存,黑瓦白墙,茂林修竹。左边是一个个车间,依稀可见一道道生产线和正在忙碌的工人门,右边是行政楼,也是雕栏画栋,古色古香。
沿着长廊一路往里,不少员工迎面走来。
“费总。”
“费总。”招呼不断。
费明议都是点头应下。
看到身后的她,每个人都有些好奇。
费明议替她拿着相机包和行李,她空着手跟在后面,两个人的距离很近,关系看得出的非比寻常。
再者,费总也从没单独带过女人过来。
等走进一间三四十平方摆满各种胚体和颜料的手工制坊时,一下又热闹起来。
“小费回来啦!”
“小费回来了?”
“哎呀小费这是把女朋友带回来了吗!”
大多是五六十岁的老人,各个精神饱满,系着围兜捧着泥坯,刚才正围在一起不知讨论着什么,跟费明议看得出的亲昵。
也一眼看出了他和孟遥的关系不一般。
边上还有几个大学生样子的年轻人。
“这是李工,这是孙工……这是蔡厂,这是小续,这是小陈……”费明议向孟遥逐一介绍。
态度自然和缓,与当初回费家别墅时截然不同。
又向众人介绍,“这是孟遥,她是摄影师,她来给咱们拍展销会宣传册上的照片。”
对于刚才的问话,并没有否认。
众人跟她打招呼,孟遥一一点头致意过去。
其中一人走了出来,正是被费明议唤作“蔡厂”的人。
五十多岁,穿着有些旧的西装,手上戴着套袖,看得出的勤恳踏实但不迂腐。
“欢迎欢迎。”他笑着跟孟遥打完招呼,又问费明议,“刚从宁城赶过来的吧,午饭吃过了吗,要不要让食堂烧点?”说的是苏城话。
“吃过了,不用忙。”费明议也用苏城话回道。
孟遥没有听他说过苏城话,发现是那样的特别。
苏城话绵软,他说着,也就有了别样的乖顺。
“那先去办公室坐坐,休息一会儿。”蔡厂招呼孟遥往外。
费明议跟几位技工师傅招呼了一声,带着孟遥走了出去。
走廊上的时候,他说:“让你来是帮忙拍几张瓷器的照片,八月份德国慕尼黑有个国际瓷器展览会,到时候我们会参加。”
孟遥点了点头。
她想起那时候费明议第一次进她的工作室,就是让她帮忙拍瓷器的照片,当时她拒绝了,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里。
蔡厂将他们带进了办公室,泡了茶,费明议给孟遥端了一杯。
茶杯是细白瓷,握在手中,轻薄润透,赏心悦目。
整间办公室里其实也是,展架上放着一只只精美的瓷器,美不胜收。
客套过后,孟遥问道:“你想要拍什么样的照片?”
已经一点半,她想着赶紧工作了。
费明议从厂长办公桌上拿了几本宣传册,“大概就是这种样式,你看着办就行。”
他对这些并不太懂。
孟遥翻开看了看,心里有了数,之前她在杂志社工作,这些太过小儿科。
她的脑海里已经有了成型的构思。
“你要不要休息会?”费明议问道,坐了这么久的车,他怕她累着。
“不用。”孟遥从相机包里拿出相机换好镜头站了起来,黑色尼康握在手,她整个人又变得专注。
想到什么又抬头问道:“这里我可以随意走动吗?”
既然是宣传册,单有瓷器的照片肯定是不行的。
费明议笑着点点头,“当然可以。”
蔡厂站在一旁看着两个人的互动,双手握在胸前,眼含笑意。
很快有人来找费明议,好像有什么事要问他。
费明议就跟孟遥告别:“那我先走一会。”
孟遥点点头。
费明议又对蔡厂说道:“蔡厂,你先带她参观一下,再去给参展的瓷器拍照好了。”
“好的。”蔡厂笑着应下。
费明议很快离开,孟遥的目光落在了对面的展示墙上。
上面贴满了一张张或新或旧的照片,边上是一封封红艳的荣誉证书。
蔡厂见她似乎对这些似乎感兴趣,上前一步就开始给她讲解起来。
他在厂里干了几十年,对厂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说起来如数家珍。
说着说着,又有些唏嘘。
“……多亏了费董事长,老厂长带着我们经营着这个厂子,可是近些年来一直亏损,老厂长去世后,差点倒闭,是费董事长接手了,那时他才二十岁……当时很多人都不看好啊,可他却一个人把这个厂子撑起来了,都是老厂长一辈子的心血啊,不忍心看它散掉……要不是他,我们厂里原来一百多号人都得下岗……
以前我们厂只有这么大,你看,就这张照片,就是我们原来厂的样子,现在扩了好几倍……
请了好多老师傅来,就刚才你看到的那几位,都是费董事长一个个请回来的,还有好多大学生,都是费董事长亲自招聘回来的……以前只是卖给中国人,现在都开始卖给老外了,你看看这个,就是老外来我们厂里订购的照片……以前我们厂一年产值只有几百万,现在都能有几千万的效益,在政府那里都挂上号的…………”
蔡厂一张一张,不停解说着。
孟遥默默听着,却不知道费明议还有这样的故事。
二十岁,她以为他在校园里从容又精彩的过着,没想到,在不为人知的地方,他扛起了那么大的责任。
实业有多辛苦,她如何不知。
母亲早逝,外祖膝下只有他一个外孙,本是青春年少,却承担起了一切。
蔡厂介绍完照片墙上的情况,带着孟遥四处参观,参观完,带到了一个摆满展架的房间。
孟遥一进去,就有些怔住。
刚才看着蔡厂办公室陈设的瓷器就已经觉得足够漂亮,此时看着放在展架上的一个个瓷器,才知道瓷器的美永远不会有边界。
莹白透润的白瓷,高雅剔透的玲珑,清雅隽秀的清花……一排排,迷乱人的双眼。
“这些就是八月份要送去德国展览的,我们挑了好久才挑出来。”蔡厂指着几排展架说道。
“好,我知道了。”孟遥看着一个个美轮美奂的瓷器,点头应下。
孟遥开始拍摄起来,蔡厂专门给她空了个角落,摆上的桌子,又安排了两个手脚利落的员工给她打下手。
她工作时很专注,一张张拍着,浑然忘我。
对焦,补光,挑选最合适的角度……力求将瓷器所有的美都展现出来。
身后来了谁都不知道。
等到拍完一半照片,已经五点,光线已经不行。
看着还剩下的一半瓷器,她收起相机,准备明天再拍。
蔡厂已经回了过来,孟遥就跟他说:“我可以在厂里看看,再拍些照片吗?”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蔡厂忙不迭的说道。
拍摄瓷器的光线不行,拍其他的光线正好。
孟遥顺着走廊慢慢往前,看着那些忙碌的工人拍下一张张照片。
走着走着,她突然停下。
一间手工房里,费明议坐在木质长桌前,拿着一支毛笔,正细细的给手中的莹白茶杯作画。
背后是古色古香的博古架,桌子上各种颜料瓷碗,他穿着白衣,夕阳透过窗棱落在他身上,少年眉目如画沉静隽永,无端就有了种岁月辗转他自从容的美。
孟遥看着,忍不住就按下了手中的相机。
本以为他不会察觉,谁知她刚按下快门,屋内的人抬起头就看向了她。
亦如当年。
孟遥手一僵,放下相机,仿如心思又被撞破。
费明议却没说什么,只柔声问道:“照片拍完了?”
“还有一半。”孟遥垂下双眸回了一句,从门口走了进去。
费明议最后描了一笔,将手中茶杯放下,解释道:“高中的时候跟这里的师傅学的,没事的时候就画一下……”
孟遥听着“高中”这个字眼,眸光颤了一下。
看了一眼他画的画,上面是树林,枝叶细密,远处是青山,有鸟翩跹。
笔调简洁却雅致,出奇的好看。
侧面隐约有字,他侧放着,并不能看清。
“走吧,去吃晚饭吧。”费明议已经走了出来。
孟遥也就跟着走了出去。
晚饭是在食堂吃的,开了小厨房,热热闹闹两桌人。
厨师手艺很好,菜式并不精致,但色香味俱全。
几个技工师傅好酒,喝成了一团。
有人想敬孟遥酒,费明议给她挡了。
他自己也没喝。
吃到半途的时候孟遥有些窘。
厨房阿姨给她端来了一碗熬得透透的鸡汤,乡下散养的老母鸡,放了党参黄芪龙眼肉,告诉她这个汤非常补,她坐月子的时候就吃这个。
她看着费明议,都不知道他怎么跟她说的。
谁让她熬得汤,不用问。
费明议似乎也没想到阿姨会这么说,有些不好意思,半晌,耳朵也红了红。
……
晚上时候两人没有出去住酒店,厂里有宿舍,费明议将她带了过去。
瓷器拍摄最佳时间是早上七点到九点,出去住多有不便。
“这是我的宿舍,你今晚就住这吧,我住隔壁。”费明议将她带进一个房间说道。
房间不大,东西挺满,是常有人住着的样子。但很干净,明显有人时常收拾。wWw.xqikuaiwx.Com
“我住隔壁吧。”孟遥想跟他交换。
“不用,隔壁很少有人住,刘妈打扫的不勤,我怕你住不惯。”费明议回道。
孟遥听着,就不再坚持。
“不早了,洗洗早点睡吧。”已经快九点,费明议也不久留,跟她说了一下房间东西的摆放位置就离开。
“嗯。”孟遥应了一声,等他一走,收拾收拾,也当真去洗漱。
洗漱用品她自己带了,早就做好了过夜的准备。
洗完澡换好裙子,坐到书桌旁打开了电脑。
拿出相机里的储存卡插入,白天拍的照片一张张呈现出来。
还没来得及细看,门被敲响。
“孟遥?”是费明议的声音。
孟遥披了件衣服去开门,费明议手里拿着盘蚊香和花露水。
“晚上有蚊子,给你拿了盘蚊香来。”他说了声,走进来将蚊香放入角落。
他也已经洗完了澡,换了t恤和短裤。
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把花露水也喷下,驱蚊的。”费明议把花露水递了过去。
孟遥正被蚊子咬得厉害,接过去就在胳膊上腿上喷了几下。
“受委屈了。”费明议看到她细白腿上的一道道抓痕,有点惭愧。
孟遥哽了一下,半晌回道:“没关系的。”
被蚊子咬早都是小事了。
“早点睡吧,别看电脑了。”见书桌上的电脑开着,费明议说道。
“好。”孟遥只好把电脑关上。
费明议很快就离开,隔壁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
房间里有些静,孟遥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根本毫无睡意。
床是木质床,垫子并不是太厚,铺着棉质床单,极具生活气息。
跟费家别墅和他住的那个大平层里都不同。
好像真的是个大男孩的宿舍一样。
孟遥躺在床上,酝酿了许久,实在没有睡意,起身下了床。
看了下时间,已经十点一刻。
不知该做什么,感到有些闷,轻轻的打开阳台上的门走了出去。
宿舍临着河,小楼样式,她住在二楼,一走出去,晚风拂面,远处古镇的灯光掩映在河里,美丽极了。
她一时有些看呆。
边上“吱嘎”一声,传来声响。
孟遥转过头去,隔壁费明议也推开阳台的门走了出来。
中间隔着一米的距离,两个人互相,都有些怔住。
半晌,费明议笑了,“睡不着?”
“嗯。”孟遥并不隐瞒。
费明议低头思忖了半晌,说道:“那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孟遥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里,见费明议已经走了进去,还是走进房间开了门。
费明议很快就过来,手里拿了件外套给她披上,“走吧。”
五月的夜间有些凉,孟遥跟着费明议上了车,费明议调转着车头往古镇方向开去。
出发时他打了个电话给谁,让他在哪里等着。
几分钟后,车子在靠近古镇的一个码头处停下,一个黝黑的中年男人抽着烟站在那。
码头处,停着一艘乌篷船。
费明议从后备箱拎了个东西下来,给他扔了一条烟,打了声招呼,“马叔!”
马叔忙接过,埋怨道:“哎呦,做啥给我烟,你马嫂看到又骂我了!”话虽这么说,烟已喜滋滋的夹在了胳肢窝里。
又递来一串钥匙,“怎么这么晚要船?”
“睡不着。”费明议回着,接过钥匙走下码头去绑在系船柱上的绳索。
“女朋友?”马叔跟着下来帮忙,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孟遥,撞撞费明议又问。
费明议笑笑没回答。
马叔就笑道:“睡不着么多做做运动就睡得着了,这么晚出去,不是浪费时间!议哥你是不是不行?”
费明议依然只是笑笑没应。
绳子很快解开,费明议收起上了船,转身又朝孟遥伸出了手,“孟遥,上来。”
孟遥看着船上的男人在那怔了半天,没敢往前。
她没想到费明议居然带她来坐船。
船是改良过的乌篷船,并不算小,船体很长,船篷很高,可她看着它在水面上晃荡,还是发怵。
她并不会水,也从未坐过这样的船。
可是费明议还在等着她,她忍了忍,还是走上前去。
刚一只脚踩上去,船就晃得厉害,孟遥吓得脸都白了。
费明议紧紧的攥着她的手臂,只道:“别怕。”
孟遥反手抓着她的胳膊上了船,腿都要软了。
费明议扶着她在船头坐好,自己则回到船尾。
马叔一直帮忙扶着船,见两人准备好,手一推,就把船推了出去,“走你。”
费明议拿着浆也正撑离岸边,于是这条八米多长的乌篷船轻轻巧巧的就驶了出去。
“早点回来啊!”马叔在岸边喊道。
像是一点都担心的样子。
粼粼的河水再飘荡,耳边是船桨划破水流的“哗哗”声,乌篷船顺着河道一路往前。
孟遥一开始有些紧张,慢慢心情也平缓下来,手仍然紧紧抓着船板不敢松开。
费明议看着她,忍不住就笑。
他划船的动作很熟练,像是已经尝试过无数次一样。
他并没有驶往古镇方向,反而沿着河道往外驶去,渐渐远离那片繁华的区域。
驶着驶着,华灯映水渐渐远去,两边灰瓦白墙的建筑渐渐稀少,河道逐渐变得开阔,到最后,船入湖心,万籁俱寂。
远处是青山,四周是湖面,晚风拂来,月明星稀,一瞬间豁然开朗。
好似彻底远离了人间。
孟遥不禁被眼前的景色迷住了。
费明议已不再划船,放下浆走了过来,船轻轻摇动,他如履平地。
抛下了锚,只让船随着风慢慢飘荡。
“好看吗?”走至孟遥身边,他将之前带下船的那只袋子里的一条薄毯给她披上问道。
“嗯。”孟遥应了一声,裹紧了身上的毯子。她确实感觉到了一些凉,费明议虽然给她穿了件外套,但湖心开阔,风也就显得大。
费明议在她身边坐下,说道:“以前高中的时候,我常一个人划着船到这来。就这么看着这些景色,好像怎么也看不腻。”
他静静说着,夜色中,他的眼睛格外清亮。
那年他一个人来到苏城,每天上着学念着书,就像个正常人一样。
没人知道他发生了什么。
没人知道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一个人泛舟湖上,一夜一夜的飘荡着,不知道该去往何方。
“把眼睛闭上。”费明议转过头来又说道。
孟遥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费明议已经伸出手捂住了她的眼。
他的掌心温热带着潮湿,孟遥眨了下眼睛,感觉到自己的睫毛擦过他的掌心,忙闭上了眼。
费明议又揽着她往船板上躺去。
孟遥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只能跟着照做。
等她躺好,费明议松开了捂着她眼睛的手。
孟遥睁开眼,一瞬间,星河入眼,无边璀璨。
“好不好看?”费明议问。
孟遥不能回答,她的眼眶突然泛酸,似乎有泪就要涌出。
察觉到费明议也在她身边躺下,她忍了忍,没让泪落出。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夜深人静,只有水声轻轻,晚风阵阵。
泛舟游湖,星月夜,有风,有景,有你。
躺着看星空,似乎一辈子的惬意就在这了。
孟遥看着漫天繁星,突然想着,如果人生静止在这一刻能多好。
“要不要喝酒?”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传来费明议的声音。
孟遥回过神,他已坐起了身。
再回来时,已从船舱长凳下方的储物柜里拿出了一壶酒和一个小小的瓷杯杯。
“老马偷偷藏的,马婶不让他喝,他就偷偷藏在了这里。”费明议笑着说道,“可是他不知道,马婶其实早就知道了。”
孟遥听着,笑了笑,只言片语,都是人间欢喜。
“是镇上阿公酿的黄酒,你尝一尝,很不错。”他倒了点酒在杯子里洗一洗,又倒了一杯给她。
孟遥接过喝了一口,口感鲜甜醇和,当真很不错。
费明议也就着酒瓶喝了一口。
孟遥把一杯酒喝完,把杯子还给了他。
费明议也没再多喝,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下,又把瓶塞塞好放了回去。
孟遥躺回了船板上,看着星空,她觉得无比安宁。
费明议坐回来,说道:“要是困了,想睡就睡吧。”
孟遥的神情有些倦态了。
船身随着水波摇摇晃晃,孟遥当真有些困了,听着,也当真闭上了眼。
费明议替她拢了拢毯子,目光在她脸上流连了半晌。
孟遥似乎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很小的时候,孟铁生背着自己再走。
他的背很宽阔,趴在上面很舒服,她就枕着他的肩,随着他一步步的起伏睡着了。
她记得他说:“烟儿啊,你这么缠人,到时候得找个什么样的男人才能跟你爹我一样宠着你啊!”
然后,梦就醒来了。
“噗通”一声,耳边传来一阵声响。
她睁开眼,有些恍惚,再一看,慌了起来。
她的身边已经没有人。
探起身看着河里,只有涟漪阵阵。
想起那刚才的声音,她吓坏了,趴在船头就喊:“费明议!费明议!”
喊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清晰,也格外惶恐。
她想起了他喝的那些酒,想起了太多太多不好的事。
哗啦一声,远处湖心一个人冒了出来,很快又游了过来。
孟遥的眼泪一下下来了。
“你怎么跑去水里了!”她哭着嗓子说道。
费明议已经游到船头,手扶着船板,看到她一脸焦急的样子,伸手擦去她的眼泪。
随即又笑了笑说:“看到月亮正好,想摘个月亮给你。”
天上明月高悬,湖中月光掩映,费明议置身于这如水月光中,望着她,眼中满是温柔。
孟遥一怔,随即眼泪扑簌簌落下。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时光不曾慢更新,第 33 章 第三十三章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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