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尔猛地推开真夜拿着酒杯的手，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许久之后才缓缓道，“你疯了，真的疯了。”
真夜无所谓的笑笑，自己伸手拿过酒瓶，“随你怎么想。”
凯尔夺过真夜手里的酒瓶，迫使对方看向自己，“难道为了她，你甚至愿意去死？”
“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
那双紫眸里映出深渊一般的黑，看不到一丝光亮，直教人畏惧。
到底是要怎样疯狂与偏执的觉悟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凯尔多么希望真夜是在开玩笑，但和真夜从小一起长大的他明白，真夜从不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真夜做出的选择，从不是玩笑。
正因为如此，凯尔才感到痛心。
原本可以活三百余年的真夜，现在只能活一百多年了。这样的寿命仍然远远超过了人类，但这不该是真夜的结局。
如果一个原本可以活到八十岁的人类突然被告知自己四十岁就得死，他会是怎样的心情？
四十岁，那还正值壮年啊。
为什么真夜却可以这样平静的面对自己折寿的命运？
就为了一个女孩？
真夜见凯尔夺走酒瓶，还愣愣不说话，便将酒瓶又夺了回来。
“一百多年，足够了。”真夜为自己倒酒，“够我完成好多事情了。”
还不等真夜将酒杯倒满，凯尔夺过真夜的酒杯，一口灌了下去。
真夜看着凯尔咕噜咕噜的喝完，有些意外，随后又不满的抱怨道，“抢我的杯子做什么？你的杯子不就在那儿吗？”
凯尔脸颊泛红。他粗鲁的放下杯子，酒杯撞上桌面发出刺耳的声音。凯尔擦了擦嘴，像是终于用酒精冲走了喉咙里的一根刺。
“答应我一件事，真夜。”
“嗯？”
“我知道我无法阻止你去做一些危险的事情，但是，”凯尔把酒瓶塞给真夜，有生之年第一次，凯尔用命令的语气对真夜说，“答应我，一定不要比我先死。”
“我答应你。”真夜露出难得的温和微笑，然后扬起酒瓶，将剩下的小半瓶酒一饮而尽。
甘甜、清冽，又微微苦涩的液体淌过他的味蕾，却激起他心中的酸楚。
他在心中默默的说，[我答应你，凯尔，但我无法保证。]
真夜把空瓶放在凯尔面前，“我也想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妮可已经变成‘半血’的事情，不要让她知道。”
“为什么？”奇快妏敩
“我不希望我的牺牲成为她的负担。我不要她因为报答我而对我言听计从。”
凯尔再一次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随后这阵惊奇又在一阵无奈的笑容里化解，“你要她真的爱上你么？”
“小时候我没有机会，这一次……”真夜靠着椅背，舒展身体，又仰起头，看着天花板。
头顶上，晶石灯那暖黄色的光映在他的脸上，深紫色的瞳孔不由得收缩了一下。
直视人类设计的灯具让他的双眼感到不适，但他却不想退缩。
“这一次，我不会再放手了。绝不。”
凯尔担忧的看着他，“真夜，我想说……”话音未落，就被真夜打断。
“别磨磨唧唧了，”真夜回过头对着凯尔催促道，“再开一瓶！没喝够。”
真夜推搡着凯尔，催他起身，“不要这种，淡得跟水一样，没劲。给我开一瓶贵的。”
凯尔狠狠瞪了他一眼，“贵的？？你还好意思要贵的？”
见凯尔不愿动身，真夜自己站了起来，“真麻烦，我自己去拿。真当我不知道酒窖在哪里吗？”
凯尔气不过，站起来一把抓住真夜的后衣领，“给我坐下！”
两人吵吵闹闹的声音中，忽然闯入了一个细细柔柔的小女孩的声音。
“……爸爸？”
真夜这才发现小厅门口一个娇小的身影。
那是一个大约五岁的女孩。她扎着两个小辫子，一只手里抱着她心爱的布偶娃娃，另一只手揉着自己楚楚可怜的大眼睛。
“宝贝？你怎么来了？你这几天不是在姥姥那里吗？”凯尔走到女孩面前，亲切的摸摸她的头，“妈妈带你过来的？”
“嗯。”女孩点头，“他们说怪兽袭击了旅店。爸爸你没事吧？”
“爸爸没事。小甜饼，你该去睡觉了。”
“我饿了。”
凯尔在女儿面前蹲下，“那我去给你倒一杯牛奶？”
牛奶没有引起女孩的兴趣，站在一旁的真夜倒是吸引了女孩的目光。
她径直走到真夜的跟前，好奇的仰视着这个黑发紫眸的陌生人。
真夜也低头看着她，然后一脸诧异的转向凯尔，“你都有女儿了？？”
真夜不敢相信，自己才离开短短十五年，怎么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但转念一想，十五年对于人类来说，并不是短暂一瞬。
凯尔自豪的抱起双臂，昂首挺胸，“怎么样？玛丽安很可爱吧？”
真夜再次低头仔细打量着女孩，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嗯，可爱。还好跟你长得不像。”
凯尔嘴角抽搐，愤愤的捏起拳头，“你这家伙，嘴还是这么贱。你今晚没有酒喝了。”
真夜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正也不好喝，不喝就不喝。”
他回到餐桌前坐下。
小玛丽安仍然盯着他看。
这是小女孩短暂的人生里，第一次见到紫瞳的人。她好奇的看了又看，瞧了又瞧，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礼。
真夜一开始还回应她的目光，后来实在是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于是只好不理睬她。但是面对那双天真无邪的眼睛，他也发不起火来，便任她随意观察了。
“玛丽安，跟我来，我去那边厨房给你倒一杯牛奶。”
凯尔招呼着女儿，但玛丽安却不愿离开。
“爸爸，我不想喝牛奶。”她指着真夜背后高大的储物架，用甜甜的声音询问道，“大哥哥，可以帮我拿一个柜子上的苹果吗？”
真夜没有拒绝，起身从高架子上拿了一个苹果，却没有直接递给女孩。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转身的一瞬间，那双紫眸反射出了凌厉的光泽。而这种人类不会拥有的特性正是吓坏这个小女孩的起因。在玛丽安的视角里，那一瞬间，他仿佛就是童话故事那个吃人的大黑狼。
真夜当然没有意识到女孩的变化，他弯下腰，严肃的向女孩纠正道，“什么大哥哥，你应该叫我叔叔。真夜叔叔，记住了吗？辈分给我搞清楚了。我可比你父亲还年长。”
训话完毕，他这才把苹果递给女孩。
玛丽安惴惴不安的接过苹果，原本已经到嘴边的一句谢谢被吓到九霄云外。
一秒钟后，玛丽安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她抱着苹果和布偶娃娃，一步一步的朝着凯尔走去，似乎是想要寻求庇护。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水嫩的脸上滑落，整个小脸蛋憋得通红。
真夜在震惊之中僵住了，他根本不理解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让她突然哭成这样。
凯尔抱起女儿，哄了又哄，好不容易才让她稍微冷静了一些。
当他把脸转向真夜时，则从一个慈祥好父亲立刻变成凶神恶煞的歹徒，“你把我女儿吓哭了，你怎么赔我？”
面对凯尔的威胁，真夜无辜的解释道，“我对天发誓，我没吓她。”
“你说话那语气就不能温柔点？”
“哪里不温柔了？我又没吼她，又没骂她。”
凯尔明白了，自己跟这个天然凶的大型野生动物解释再多也是白搭。他嫌弃的看着真夜，郑重警告道，“以后不许你跟我女儿说话，不许和她有目光接触，并且时刻和她保持五米以上的距离。”
“你至于么？”真夜不解的反问，“我还能吃了她不成？”
凯尔一只手抱着哭唧唧的玛丽安，一只手指着真夜的鼻子，“给我退远点，再退。不够远，还退。”
直到真夜退到墙角，再无退路，凯尔才罢休。
“满意啦？”真夜背靠着墙角，又气又恼。
“哼，天亮之前我都不想再见到你这张臭脸。”说完，凯尔抱着宝贝女儿扬长而去。
小厅门外传来凯尔逐渐消失的话音，“地下酒窖，右边起第三个柜子，第四层有一瓶我珍藏的‘仲夏夜之梦’。想喝自己去拿，我没空陪你这个白痴。我可是当爹的人了，谁还会大半夜……”
听到这里，真夜的表情逐渐变得柔和下来。可是没一会，那份柔和又慢慢被一种细微又难以察觉的悲伤所占据。
“你不陪我，我不想一个人喝酒。”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米兰达黎明祷言更新，第 47 章 对饮②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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