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故事远比今天的要长，同样是梦境，那个陪她长大的小道士是有名字的，李美人叫她“云岫”，和烟岚一样，都是山间缭绕的云雾之意。
李美人讲起梦境的时候还说了一件趣事——
“梦里云岫教我吐纳，醒来后我还记得心法和如何运气，午后心口憋闷，头也有些晕眩，便想起这吐纳调息之法，没想到还真的有用。”
梦里的她还是小时候的样子，学起心法来很笨拙，但云岫从不嫌她学的慢，一点一点耐心教，直到她掌握为止。
可这一切，放在前天，她提起来时，还是儿时回忆，并不是什么梦。
再提前一天，李美人还告诉姜纭，如果不是哥哥闯祸，逼的父亲必须站队，也不会狠心将她送进宫里做妃嫔。
也许她还可以留在长青观里，和云岫一起修行，也许凭她的天赋，此生登仙无望，但云岫承诺过，会陪她一生一世，不去想什么大道，也不考虑师父所说的“登仙”。
多的话，她也没继续说下去，姜纭知道她心中顾忌，所以那天也没追问，只觉得能告诉她这么多已属不易，等以后慢慢听她讲也无妨。
只是之后的三天，她重复的都是同样的故事，只是她当这过往为梦，记住的部分，也越来越少。
这大概就是云岫所说的“抹去她的记忆”吧！
让姜纭意外的是，原来记忆不是一朝一夕用术法强制抹去，而是一点一点让人遗忘，从经历的过往变成残缺不全的梦，总有一天，一觉醒来，什么都不剩下。
让人遗忘的合情合理又自然而然，不会给当事者带来记忆骤然被剥夺后，巨大空白带来的痛苦和伤害。
这是术士们的温柔么？
姜纭不自觉的叹气，但遗忘更残忍吧？
谁知道呢...
“早些休息，大病初愈，还是要注意些，闲着无聊，可以练习一下吐纳法，这个对身体好。”
姜纭看时间不早，起身道别。
“殿下怎么知道臣妾会吐纳法？”
李美人问她。
对了，这是前几天提的事，她大抵是忘了。
云岫的术法还在起作用。
“好好休息吧，再过几天就好了。”
姜纭按按她的肩，离开了北宫。
再过几天，她就会把关于云岫的一切全忘了，记忆短暂的混乱也会恢复正常。
她只会记得她是官宦世家的大小姐，自幼体弱多病，被父亲送到长青观，在云道长的教导下逐渐恢复健康，而后兄长闯祸，父亲站队，送她入宫，她虽然不愿但也无可奈何...
直到如今。
这是姜纭猜想的，但了解了云岫这个术法的效力，也就对之后的事，知道的八九不离十了。
出于对烟岚的可怜，姜纭觉得云岫好讨厌。
...
未央宫那位和往常一样忙碌，朝中政事没了星舟做主，批阅章奏的担子就交到了星涟的肩上。
“北境四十七部族蠢蠢欲动，边地苦寒，将士衣不遮肘，食不果腹...”
星涟看着章奏上的奏报，不由得冷哼——
北境部族蠢蠢欲动？
要说承平帝的韩皇后在做皇后前，北境部族实力强悍，蠢蠢欲动倒也可信；
韩洛央做了皇后，北境归服，互市开放，大穆朝不分中州和北境，一片和谐，都过了几十年太平日子；
韩皇后死后，北境是有部族不服管束，几次造反，但毕竟四十七部族并非同心同德，朝廷离间拉拢，剿抚并用就给镇压了。
时至今日，朝廷收缴铁器，王师驻守监视，北境耕地退化回草场，北境部族又退回过几十年前放马牧羊的艰苦生活。
蠢蠢欲动？
北境那群牧民，手里连耒耜都不许有，而他们面对的是王师正规军，拿什么“蠢蠢欲动”？
分明就是在向朝廷要粮要饷，养蛀虫。
星涟拿毛笔沾朱砂，正要下笔，眼睛却不自觉瞥向一旁放着的小票墨书——奇快妏敩
“准奏。”
是高淮的字迹，如今看来，他这次回来，是正式接手高氏一族的权柄。
只是笔力虚浮轻飘，怕是伤重。
星涟咬咬牙，纵使不情愿，仍在章奏上誊写——
“准奏。”
字迹潦草，带着不满的情绪。
写完后似是还不够发泄，星涟索性折了笔，狠狠扔了出去。
不偏不倚砸在高之焕身上。
高之焕向来不介意这种小事，拾起笔交给一旁伺候的欢如，走上前时瞥了章奏一眼，倒没看清内容，但也瞥见那狠戾的“准奏”二字，对星涟说道：
“殿下若是身体不适，叫十二监派宦人秉笔即可，何必这么辛苦？”
星涟抬眼看他，眼神里冰冷阴鸷：
“高之焕，你已经决定做高淮的狗了么？
高氏一族掌票拟权，送入朝中的章奏要他高淮先看，先将意见墨书于小票上。
我替天子监国，虽然只能誊写小票上的墨书做朱批，好歹能窥探一眼大势。但如今，你还要我把这仅有的权力让给十二监那群阉人秉笔掌印。
你置我于何地呢？耽于后宫宴饮的昏君？”
高之焕不慌不忙跪在星涟身侧，低头看着自己受伤的手掌：
“小臣永远是殿下的狗，只是殿下大婚以来留宿中宫，未有一天休息好，小臣只是心疼殿下，希望殿下顾惜身子。”
“我若不夜宿椒房殿，怕是中宫早就死在高大人你的手里了吧？高淮让我不声不响弄死她，你一点也不意外，估计早早就有他的授意吧？”
星涟低垂着眼眸，看着他缠满纱布的手，轻轻抬脚踩了上去，
“可以两面讨好，但也要学着八面玲珑应付差事，大婚当夜我就看到你躲在暗处，隔日又是如此，唯有伤了你，你才消停了几日。”
说着，脚下用力，就见那纱布之下渗出血来，但高之焕低着头，既不敢抽手，也不敢发出声音，唯有忍耐。
“真要一心跟着高家掌权人，那就离我远点儿，要想对付姜氏一族，就去单挑姜月徽，你要是对那孩子动心思，在你动手前，我一定会先解决掉你！”
高之焕咬牙，汗珠落在地上。
“才短短几日，这般护着她，只是出于对无辜者的同情？但天下多少不无辜？
殿下杀伐决断，何曾对人心软过...莫不是...对中宫...那个姜家的女儿真的动了心？”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纭纭更新，第022章 残梦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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