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峋和刘妈侧过视线，盯着旁边的人。
背景电视里，儿童元宵晚会放着“烛光里的妈妈”，听得台下小朋友抽抽搭搭的哭。
池晏第一次看到有人眼眶泛红地吃汤圆，拿着勺子的手搭下。
往日里入口刚好的温度，在此刻显得格外烫，阮绵捂着半边脸，含泪往里塞汤圆。
牙疼的地方被甜度激起刺痛，一阵一阵，就像小针在扎牙花。
阮绵鼻尖都是汗，吃得满头大汗，偏偏还放不下碗里那几颗汤圆，边吃边哼唧，小牙艰难地磨来磨去。
刘妈欲言又止。
池峋托着下颚，歪头看他，“小阮……？”
阮绵哼哧一声，摆了摆手，“没……唔……没事。”
“牙疼。”池晏：“就别吃。”
阮绵摇摇头，非常倔强，“我……想吃……”
汤圆甜度得当，皮也是她自己包的，原本美滋滋的想着做好了，让大家都吃一顿她的特制汤圆。
结果全桌只有她一个人没法吃——就因为这该死的牙疼。
阮绵越想越恼。
本身就嗜甜的人，在这种正月十五合家欢的时候，连自己包的汤圆都吃不上……
不如毁灭吧，世界。
她这个人犟脾气的时候如同石头，又臭又硬，八头牛都拽不回来。
刘妈咋舌，完全不知道该从哪里劝，只能低头给池峋喂汤圆。
池晏早就习惯了阮绵偶尔的倔强小脾气，面色平静地注视着这人吃得泪眼婆娑，一副委屈又痛苦挣扎的模样。
阮绵看着池峋吃得香香甜甜，抽痛的喉间憋出来一股气，含糊道：“好……好吃吗？”
池峋点头，笑道：“好吃！”
阮绵点点头，肿起来的半边小脸露出心满意足的神情，闷闷地笑着，低头吃自己的汤圆。
除了芝麻馅儿，还有别的甜口馅儿，每个都要尝一口。
阮绵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鼓着腮帮子，艰难抽气和咀嚼。
汤圆其实吃半口就是极限，省下半口是折磨。
阮绵后悔了，盯着勺子里的汤圆，踌躇万分。
冷杉味悄然贴近，池晏低头将她咬了一半的汤圆吃掉，阮绵愣了一下。
阮绵捂着半边脸，下意识偷看了眼池峋的方向。
刘妈微笑着挡住了池峋的视线。
池晏掀起眼，“只许吃一口。”
阮绵瞬间坐直，牙疼患者要闹了！
池晏：“每个。”
牙疼患者迅速恢复平静，嘿嘿笑着抱住了碗。
池晏看着阮绵艰难张开小牙，咬下豆沙馅的半边，腮帮子鼓鼓囊囊。然后勺子被试探着喂到自己嘴边，阮绵眼巴巴地瞅着。
不爱吃甜的池晏沉默了片刻，咬住汤圆，“吃完去吃药。”
阮绵忙不迭点头，眼睛发亮，耳尖冒起粉红，像只无敌快乐的小猫。
她只小尝一口，剩下的……
就麻烦此刻最最最最英俊帅气的老公来解决啦！
一家人在看晚会的时候，勾起了阮绵的一些会议。
自从很小离开福利院后，阮绵就再也没有跟别人一起看过元宵晚会。
在福利院的时候会有院长组织大家一起坐在礼堂里看，因为平时不太被允许看电视，所以那是阮绵小时候，为数不多很有趣的记忆。
离开福利院以后，一起长大的杨韵雅有自己的家，过年时会被家里人带回老家，所以阮绵一般会留在西街的小屋里，自己过春节。
准确来说，除了她，其他人都有自己的家。
家在阮绵的感知里，就是凌晨往外看时，一扇扇亮着的窗户，和自己这间没什么人烟气的小屋子。
阮绵没有什么过年的感觉。
记忆里的除夕、春节或者元宵，她会去兼职，计算着三倍工资可以买点好吃的回去，在一排关门的店铺里开启店门，看大街上车来车往，基本都是奔着自己的方向去拜年。
那天来店里的人不会很多，大家似乎都在家里忙着，打扫卫生、换上新衣服，然后贴春联，摆上零食果盘，准备晚上出门吃一顿或者在家里待着。
便利店的同事会问他“你有没有空帮我代晚班”，阮绵欣喜地说“好啊我有空”，然后心里计算着从晚上八点到十二点，那四个小时还会多一倍工资。
一倍工资可以干什么呢，可以多买点面包回去。
上次吃的那个带果酱的，很好吃，一个十块钱，阮绵不常买。
同事不会多问他为什么有空，知道他愿意代班，忙不迭地就收拾东西走人。
虽然说是晚班，但过了十二点就可以回家。
八点后的人明显变少，偶尔进门的也是三两人一起，穿着睡衣蹬着拖鞋，就近买点零食补货。
便利店有一个小电视机，比他家里的电视机好用，阮绵会准点打开，开始看晚会。
去年的时候，中间忽然接到店长的电话，说有一批货刚到，麻烦他出去接一下。
阮绵还没来得及说话，店长抱歉地补充说“不好意思麻烦你啦，今晚店里的面包零食你可以拿点走”。
一瞬间，阮绵脑袋里的小计算器“噼啪”地敲了几下，发现那一倍工资可以省下来买包子，所以高兴回答“好！”
但就是因为运了个货，阮绵错过了她还挺喜欢的老演员的小品，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歌舞表演环节，阮绵想了想，没关系，明天来上班可以看转播。m.xqikuaiwx.cOm
时钟会一圈圈滴答地转过去，她一个人在店里看着小品傻笑，也会对着各种歌舞表演独自点评，有点无聊，但也挺好的，因为空调比家里舒服。
十二点到了，他在难忘今宵的歌声里对自己说了声“新年快乐”，然后开始收拾背包，关上店门。
中心城区不允许放鞭炮，她会在蹬自行车回家以后，发现满地已经放完的炮仗壳。
小屋里静悄悄的，然后躺在床上开始计算第二天的三倍工资和多一倍必将要代的夜班。
今年好像有点不一样，阮绵坐在男人的身侧时，不太适应。
时钟转到了八点，身侧的人体温微凉，她的腿上还坐着一个小家伙，软软地依偎着。
不用计算三倍还是四倍工资，可以看完一整场晚会，即使旁边的人从来不看，但也出乎意料地陪她看，自己百无聊赖地偶尔刷刷手机。
视线好像始终是定在她身上的，阮绵下意识地转过脸看他。
池晏：“怎么了？”
阮绵摇摇头，将池峋往腿上抱了些，将下半张脸埋在小家伙的衣服里，脸蛋红扑扑的。
池晏以为她坐得不舒服，伸手揽住了他的腰，放下了手机。
阮绵贴着男人的身体，心尖软得像泡在小棉花堆里，随着对“家人”的感知发酵，变得更为黏人。脑袋蹭了蹭他的脖颈，忽然很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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