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风溟陌这样居高临下地凝视着，沐夜璃整个人的心跳都有些失序，哪里还能记得先前的那本奇怪的书，只竭力在风溟陌面前维持着镇定。
虽然这样竭力维持的镇定，也实在是虚假且脆弱得不堪一击罢了。
风溟陌低头凝视了她一会儿，突然轻轻一笑，道。
“阿璃今日辛苦了，明日又要启程返回西凉，还是早些安置吧。”
他的声音如常，虽然冷淡，却并不显得过于疏离，也许是因为夜来困乏的缘故，带上了一丝低沉的暗哑，听得人心中顿时就是一跳。
沐夜璃仰视着风溟陌，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心中不知怎么突然涌上一丝难言的情绪，竟然鬼使神差地伸手抚上了他那斜飞入鬓的眉。
“身上的伤，还疼吗？”
她所说的伤，既是指今日上午雷劫造成的伤口，也有当初遇到卿无双时，被那魔女弄出来的伤口。
虽然和黑化版在一起的这些日子，她早就亲眼看着那些伤势愈合了，就连一点伤疤都没留下，却还是没忍住问出了这么一句。
她当然知道黑化版和常态版风溟陌似乎已经开始共享部分记忆，眼前的常态版甚至都已经和黑化版有了一些相似的习惯和动作，但终究，她还是欠他这么一句。
身上的伤，还疼吗？
当初就那么不管不顾地硬扛，想过后果吗？
以为他从此消失的时候，她忍不住想要落泪，可如今他回来了，再次以这样清醒的状态出现在她面前，她却有些近乡情怯。
在遇见卿无双那次之前，两人的关系虽然亲近，却并没有任何实质上的僭越，哪怕是共处一室，他们的相处模式都还是很寻常的合作伙伴的关系。
充其量也就是比一般的合作伙伴更加亲密些许罢了。
而这样的亲密，却并没有过多涉及到私人情感。
昆仑关遇袭事件可以说是让两人之间的关系变质的一个重要节点，而雷劫，则是第二个。
沐夜璃固然不愿意在找到风溟陌黑化原因之前和他有过多的感情牵扯，但人心终究并非草木。
亲眼看着他在危机面前护她两次，自己却被伤得体无完肤，甚至险些丢了性命，她心中也不是完全不触动的。
风溟陌……你疼吗？
似乎是完全没料到她的问题，风溟陌很明显地愣了一下，而在意识到她在问什么之后，他瞳孔的颜色飞快暗了下去。
“疼……阿璃要帮我看看吗？”
两个人格融合之后，他身上便也沾染了对方的一些行为特征，声音中略带上了一丝慵懒华丽的味道。
而用这呢喃般的语气说话时，那种慵懒低沉的磁哑便愈发明显，暧昧得让人脸红心跳。
然而……
“啊？是手臂上的那道伤口吗？哎呀，你赶紧把手放下来，我给你看看。”
听到他说疼，沐夜璃的心顿时就揪紧了，对于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毫无所觉，竟然完全忽视了风溟陌那明显带着暧昧的眼神，伸手推了他一把，拉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两人的修为差距颇大，沐夜璃又是个活跃性子，时不时就会触碰到风溟陌，为了避免身体自发的防御本能伤到她，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他都会主动压抑自己身体的防御本能，只在门口设一个结界了事。
于是乎，完全没料到沐夜璃反应的，又处于无防备状态的风溟陌，竟然也就这么被她轻轻松松推开了。
他还有些懵懂地站在原地，沐夜璃却是个行动派，推开他后就直接往房间内光线最好的地方走去，手中甚至已经从风语手链中取出了自己的那一套工具，吩咐道。
“到这边来吧，光线好，我给你看看伤口。”
辛苦营造的暧昧氛围就此被彻底屠杀干净。
风溟陌略有些无奈，一个人在原地站了会儿，最终还是认命地跟在沐夜璃身后，走到床边坐下。
因着先前风溟陌靠在床上看书的缘故，床头的夜明珠上用来遮挡的一层幔布被全部打开，此时正散发出明亮而柔和的光，将整间屋子照得宛如白昼。
沐夜璃左看右看还是觉得床边光线最好，索性将要用到的一些常用工具都摆到了床边的小几上，权当是个简易的临时医疗台了。
她转头看一眼风溟陌，伸手牵过他的手，将其手臂小心地抱在怀中，轻手轻脚地卷起了他的衣袖。
不看则已，一看之下，沐夜璃顿时就倒吸了一口凉气，眼圈也不自觉地红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伤口恶化得这么厉害，你怎么都不告诉我啊？！”
雷劫过后，她分明有给他包扎过伤口，那时这道伤口看上去虽然狰狞，却远不及此时她看到的可怖。
原本只是皮肉上的伤，缝合过后便无大碍，按理来说此时只要清洁一下伤口，上些药物便可无事了。
然而卷起衣袖后，暴露在沐夜璃眼前的竟然是一个完全溃烂了的伤口！
之前她精心缝上的那些线早就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片深可见骨、血肉模糊的可怖伤口，无声地诉说着这身体主人所承受的伤痛。
明明是行医多年的人，见过的伤口中，比这惨烈的也并非没有，可也正是因为行医多年，她才能清楚地知道这样的伤口会给病人带来怎样的痛感。
她手却止不住地颤抖着，几乎不敢伸手去触碰他，声音中都带上了哭腔。
“怎么会这样啊……怎么会……明明之前还是好好的……风溟陌……”
沐夜里手足无措的模样看得风溟陌心中一软，连忙伸出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发，柔声安抚。
“阿璃别怕，这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疼，真的。”
伤口当然是疼的，但却并非无法忍受，反而是她的眼泪让他整颗心都揪了起来，带来更加难以忍受的酸涩。
风溟陌心中暗暗懊悔，早知道先前就不在她面前说伤口疼了。
原本他只是想要借此逗逗他家小阿璃，顺便在她跟前讨些甜头罢了，没想到她对于此事竟然如此认真，一听到他说伤口疼就什么也不管不顾了，只一门心思要给他看伤。
他一贯拗不过她，虽然心中不愿，但也只好顺从，没想到竟然就这么惹下了她的眼泪珠子。
风溟陌看着她眼角将落不落的一滴眼泪珠子，心中一阵悸动，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凑过去将那滴泪水吻掉了。
微咸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开来，风溟陌强忍着将她抱入怀中狠狠亲吻的欲望，用自己的额头抵上她的，低哑道。
“是我的错……不该跟你说这个，可是阿璃，你的眼泪……却是比这伤口还要厉害百倍的东西。”
“伤口疼不过是皮肉伤痛，算不得什么，而看着你哭的时候，我却只觉得心都要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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