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然是狼子野心,外姓之人,也果然靠不住。只可惜我同胞兄弟,好好一条性命,就此断送。你这户外野犬,当初就不该收留,以至窥我门庭,害我胞弟,实为可恨!今日我不刺你一万剑,如何告慰老三在天之灵,如何面对沙家列祖列宗?”
“二哥——”莫少轮终于发出最后一呼,“你还等什么!”
沙有袤心头一惊,已然晚了。
“大哥,把剑放下!”沙有啖的斧刃剑,按在了他的脖子上。
幽巷里,这是一幅奇异的图画。
义弟杀了三弟,大哥要杀义弟,二哥又来救义弟。
“老二,你干什么?”不露声色如沙有袤,此时也透着惊慌。
“不必多问,照我说的做!”沙有啖用力咬牙,面目狰狞。
“老二,你这就太过强人所难了。”沙有袤恢复镇定,“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要照你说的做?”
“难你娘个鸡腿!”沙有啖两眼通红,几乎要把牙根咬碎,“你不配合,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二哥,何必跟他废话!”莫少轮焦躁不已。
“闭嘴!你个兔崽子。”沙有啖吼了回去,“咱们的账,等会儿再算!”
“老二,你要杀我?”沙有袤的声音,难掩沉痛,“你要杀你的亲大哥?”
沙有啖沉默片刻,忽然冷笑:
“大哥,杀兄之人,从古到今并非我一个。你要怪,就怪你摊上这么个二弟。”
现在轮到沙有袤沉默。
最后他叹息——
“老二,你要杀我,尽管动手。谁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他娘的不配做沙家儿郎!但在我死之前,必须得弄清一件事,你要如实回答,若有撒谎,天打雷劈!”
“大哥,你尽管问!”沙有啖的两眼再一次通红,不过是另一种红。
沙有袤:“三弟遇害,你是不是幕后主使?”
“我不是!”
“莫少轮害死三弟,你可有半点知情?”
“此前根本不知道,直到刚刚……”沙有啖似已哽咽。
“杀弟之仇,不共戴天,你不找这个外人报仇,反而救他,不惜连我这个大哥也搭进去,究竟是何道理?你是不是觉得自家兄弟太臭,太多,所以当成一堆狗屎,能丢就丢掉,而外姓兄弟又香又少,所以你当个宝,含在嘴里都怕化了?”沙有袤一字一句,已是痛心疾首。
沙有啖缄口不言,只有野兽般的目光,不知是要吃人,还是吃同类。
“哈哈,大哥啊大哥,我最后叫你一声大哥。”莫少轮笑得很开心:
“你就别在这里演什么苦情戏了,二哥要杀你,自然是因你一贯霸道,将他压得根本抬不起头来,你不死,他怎么出头?今晚之事,我和他早有谋划,借着剿除三鬼的机会,浑水摸鱼,将你解决掉,义父百年之后,二哥来坐横陆帮帮主大位!”
“很好。”沙有袤点点头,“老二,我再问你一句,我要你现在就一剑把莫少轮杀了,你肯不肯?”
“嗬嗬嘿。”莫少轮怪笑,“杀我之后,又如何?”
沙有袤不屑看他,眼角余光向后,“杀此小人,将来帮主之位,我让你!”
“二哥——”莫少轮抢先叫道,“你若信他,将来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沙有啖面色一沉,似已下定决心:
“大哥,对不住,难以回头了。”
话音未落,剑斧立起,砰地一拍,沙有袤脑侧受击,几乎当场晕厥。
莫少轮转身,蛇矛剑刺向他胸前。
哧,剑尖入体,有血洇衣,却难再进半寸。
“软甲护体?”莫少轮反应过来。
“没想到吧?”沙有袤抗过脑震荡,冷笑,“沙家大少爷最大的秘密,就是他连睡觉都穿着金丝软甲。”
“对一个少年时就被砍去一只手臂的人来说,无论怎么小心都不算过分。”莫少轮也冷笑,“不过沙大少爷你似乎忘记了,你的脖子上是没有金丝软甲的。”
“你现在能砍中我脖子的机率,连万分之一都没有。”沙有袤傲慢已极。
莫少轮:“哈哈,你的脑袋刚刚是不是被人拍傻了,你怎么可以忘记你身后的二弟?”
沙有袤:“你以为他真的下得了手?”
“第一次他不干,是因为他还有后路,可以借我之手,但现在——”莫少轮阴冷地笑,“我太了解我二哥了,他连亲爹都能下手,你算哪根葱?”
“是吗,你这么有信心?嘿嘿嘿嘿……”沙有袤笑得更阴更冷,仿佛那已经不是人类的声音和表情,而是一条活生生的毒蛇。
莫少轮本来已像极了毒蛇,但此时抬眼一看,才发觉自己来到了剧毒王蛇的跟前。
“这就是我的亲大哥……”沙有啖的内心,裂开了像冰块一样的东西。
剑斧的刃,闪烁粗犷锋芒,召唤狂野杀戮。
他气血上涌,剑斧下沉。
再加几分暗劲,他的剑下就会新添断头之鬼。
说时迟,那时快——
“哈哈,杀兄即将开始,杀弟又是何时?”
有人在说话。m.xqikuaiwx.cOm
说话的同时,他还在做事。
他从白马上跃起,昂冠拔剑!
他本有仙人一样的姿容,这两下更是飘飘欲仙。
仙人从来不以速度见长。
他出剑的速度,不要说与一流高手相比,甚至连刚才的莫少轮都比不上。
但他这一剑所蕴含的奥妙与变化,任何一流高手想要破解,恐怕都得头疼个三天三夜。
像莫少轮这样的角色,出剑居然、也确然比他快。
快,是最为致命的招式,这没错。
但仙人出剑,已经超越了招式的层次,洞彻的是人心,不管是他自己的心,还是别人的心。
对手的每一个反应,每一个想法,每一个步骤,每一种可能,全都在他的计算之中,在他的预料之内,快,又有何用,又何必要快?
这一剑,莫少轮根本躲不掉。
而比他稍强的沙有啖,又如何能躲掉?
没错,白马上的司阴君,居然攻向沙二爷。
沙有啖提剑的右臂,被他一剑刺穿。
沙有袤顺势一闪,摆脱二弟控制,手中的钩刺剑,终于也捅进了仇人的身体。
他长出一口气,望天,“三弟,你看到了吗?”这一次,那种难以置信的表情,到了幽府三鬼的脸上。
他们没想到敌人会内讧,而且讧得如此神奇。
只有怒法鬼目光悠闲,一身轻松。
大哥就是大哥。
“大哥,果然你也不是省油的灯!”沙有啖正在叫大哥,并指司阴君,“你口口声声说少轮是外人,那这个戏子又算什么,算你的内人吗?”
噗——颜润兮又笑了。
司阴君白衣胜雪,潇洒不改,“内人?方内之人?好,这个说法我喜欢。”
中剑的莫少轮呻吟着,苦笑道,“二哥,我早说了,机会一旦错过,我们将死无葬身之地……”
局势的掌控权,到了沙有袤这一边,他紧握剑柄,姿态居高临下:
“老二,我这个做哥哥的,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
“有屁快放!”沙有啖咬牙恨道。
之前一时手软,现在他连肠子都快悔青了。
“你说将来帮主的位子,是你坐比较好,还是我坐比较好?”沙有袤问得蹊跷。
沙有啖败局已定,心境悲凉,大笑:
“你我一个弟杀兄,一个兄杀弟,有什么资格坐那位子?最有资格坐上去的,当然是咱们的义弟莫少轮!”
“很好,既然你如此属意外人,那我就成全你。”沙有袤猛地拔出钩刺剑,“今天我先退出,你带姓莫的回去,以后尽管扶他坐上帮主之位。”
剑上钩刺,连血带肉,莫少轮痛不欲生,仆倒在沙有啖跟前。
“少轮,你他娘的,可别死得太快。”沙有啖将他扶起。
“我娘早死了,我今天才死,怎么能说死得太快?”莫少轮吐了一口血,苦笑连连,“沙二少爷,你眼下自身难保,何必还管他人闲事?”
“自身难保?”沙有啖凝视着他,“你觉得,大哥他一定会杀了我?”
“岂止是他?如果是我,也绝不可能放虎归山。”莫少轮道。
“你这么了解他,也这么了解自己。”沙有啖的凝视,更深一层,“那你了解我么?了解有多少?”
“你?”莫少轮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令他无比陌生。
陌生到骨髓都发冷。
这种冷,不仅是一种心理上的感觉,还有身体的——
沙有啖手里握着匕首,扎进他的心脏。
莫少轮眼如死灰,全身如冰冻般颤抖,似乎被抽空了所有,只剩一具空皮囊,逐渐瘫倒,蜷缩,僵硬……
“他是一个可怜人。”沙有袤冷眼旁观,“老二,你觉得呢?”
“他可怜?”沙有啖扔掉匕首,“那咱们老三呢?”
沙有袤:“老三除了死在他手里,其余每一样都比他强,吃喝嫖赌,声色犬马,这辈子样样都赚够了本。而他像条狗一样被我们使唤了这么多年,结果呢——”
“结果他想夺走沙家的江山,先杀三弟,然后是大哥你,最后当然轮到我。”沙有啖接口道。
“老二,你总算醒悟了。”沙有袤点头,“为时不晚。”
“大哥,现在你得明明白白告诉我,刚才你问将来咱俩谁坐那个位子比较好,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明白,那个位子咱俩谁坐都好,就是不能落入外人手中。”
“可那位子只有一个,两个人,怎么坐?”
“谁说一个位子,不能两人坐?”
“你的意思是,轮流坐庄?”
“准确来说,是兄终弟及。”
“好主意!”沙有啖大笑,“问题是我能不能活得那么长命?我看大哥你这副身板,没个八九十年死不了。”
“生死上面,谁早谁晚,谁先谁后,根本不是我们凡人所能掌握的,赌的是天命。”沙有袤道。
“好,我就拿命跟你赌!”沙有啖两眼一红,目光狠决。
“沙家二小子,你一副臭牌打得稀烂,裤衩都输没了,大小子给个机会让你继续赌,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说话的是傲色对人的司阴君。
沙有啖本想发作,但觑见他手中之剑,暗道:小不忍,则乱大谋。
“沙家的事,轮不到你这外人来插嘴。”他低调反击。
“今天这事,我不仅要轻轻插一句嘴,还要狠狠插上一脚。”司阴君口气不善。
“司阴君,你的分内之事已经完成,不如早去别处,有袤就不送你了。”沙有袤已显护弟之意。
“下面这件事,是我自愿帮忙,白为你做的,不花你一个铜板。”司阴君道。
“你有这么好心?”沙有袤警觉起来,“你究竟想怎样?”
司阴君扬剑一指,“你这兄弟,虎狼之心,桀骜不驯,不如我替你一剑杀了,永绝后患!”
“你别乱来!”沙有袤陡然变脸:
“家父以下,只有我们兄弟三人,如今已失其一,怎能……总之谁敢再动我兄弟,就是与沙家为敌,就是与我沙有袤为敌!”
“好,这个沙家大哥、横陆帮主,我看你确实做得。”司阴君不依不饶,“但这二小子阴险设局,欲置兄弟于死地,此事岂可就这么算了?”
“刚才不是说清楚了?三弟之死,与他无关。”沙有袤已是不耐烦。
“呵呵,你倒是挺厚道。”司阴君笑了笑,“我说的不是你三弟,是你自己。难道莫少轮杀你三弟,该死,二小子要杀你,就不该死?”
沙有袤略一沉默,“我这不是还没死么?”
“哦,大小子你这算盘,打得是毫厘不差啊,处处忠厚示人,倒显得我这外人多管闲事了。也罢,那我就索性管到底!”司阴君的眼睛,闪过一道寒芒,“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那道寒芒,是他目光凛然,也是他手中剑影。
沙有啖啊的一声惨叫,低头看着自己右臂,顿如痴人。
司阴君突然一剑斩切,将他右臂卸下。
断臂喷出的血液,洒了司阴君一身。
他竟半分不动,恬然受之。
“你干什么?!”沙有袤又惊又怒。
“我刚刚答应一位朋友,要让此白袍尽染血色。可惜这里战斗零星,不见血流成河,只好有劳令弟,为我喷洒热血了。”司阴君轻描淡写道。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真灵圣域更新,第124章 永绝后患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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