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呢，我人小腿短，我就先走啦！”步履轻盈地像一只欢乐的小兔子。鸿桑与红初柳低头行了一礼，跟着二小姐走了。
甘灵雪在后头看着，恨得咬碎了一口银牙。她虽是长姐，可母亲却是个通房丫鬟出身，在一众姨娘里地位本就最低，还没文化，成日里依旧是一副奴才相。
若不是她自己争气，样样拔尖，时常得祖母与爹爹的称赞，自己一个庶女，哪里能有嫡女的派头。
甘灵雪从不认为这是莫云岚对儿女们一视同仁的心，总觉得目前的一切都是她自己努力得来的。也从不感恩，反而怨恨莫云岚假仁假义留下父亲身边的通房丫头，从而有了她。别个儿府里有派头的当家主母，哪个嫁进门不是先打发了之前的通房丫头。
她生怕别人偷偷耻笑她像母亲一样没文化，就用甘灵珠的顽劣和任性，让人忽视自己卑微的出身。
这么多年来，顺顺遂遂地压着甘灵珠一头，刚刚那一个对面，让她隐隐有些慌，像是自己快要压不住了。
甘灵珠一路欢快，逛了不知几百遍的后花园，在她眼里突然变得鲜活美丽，零零散散的山茶花因她而更显娇艳。
距离明理堂百步之遥，甘灵珠明显放慢了脚步。她心中很是忐忑，足足半个月没来上课，不知又要被先生如何说教，心中惶恐又起。
佟先生祖上曾任国子监祭酒，后蒙冤入狱。虽然最后得老太傅相助以平反，但家中再不许人入朝为官，也不考科举，但家中子孙依旧勤读不倦，无论男女皆经纶满腹。
佟先生来侯府教书，为的是那一份恩情，多少王孙贵族求而不得，只来此新贵家中任教。平日里对甘灵珠多有关注，却发现她虽聪明过人，却心慵意懒，无所用心，学业上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因此管教甚严。
就在她踌躇之时，甘灵雪已走至她身边，见二妹畏畏缩缩的样子，她的优越感又回来了。
这几日学的是茶课，甘灵雪得了先生多次夸奖，而甘灵珠对此却一无所知，一会儿看她怎么丢脸！
教室里，五张茶几围成半圆，佟先生面色柔和，正襟端坐于正中。侯府几个女孩先后进入堂内，一一认真作揖后入座。
甘灵珠落座前偷偷瞄了佟先生一眼，发现佟先生竟然给了她一个微笑，可把她激动坏了，落座时竟然碰翻了桌面上的杯盏。
“二妹妹总是如此毛手毛脚的，请先生恕罪。”每次都是这样，甘灵珠一犯错，甘灵雪就为她请罪。其实请罪是假，给她冠上个罪名是真，可她偏偏又无法反驳。
“大姐姐教训的是。”甘灵珠今日却一反常态，虚心受教的样子，反而让甘灵雪不好再说什么，这么一小点错处再抓着不放，就会显得她气量小、咄咄逼人。
甘灵珠心中暗喜，觉得自己领悟了了不得的秘诀。
这几天初柳姐姐与她闲聊，说了许多做小丫鬟学规矩时的事儿，那些嬷嬷最喜欢挑小丫鬟们的刺儿，如果小丫鬟还要解释或者神色不满都会挨藤条。m.xqikuaiwx.cOm
初柳姐姐可聪明了，嬷嬷说什么她都认真听，从未挨过藤条。毕竟嬷嬷们并不是无中生有，只是略微夸大而已。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只要自己能做得更好，嬷嬷们就挑不出刺了。
听初柳姐绘声绘色地说嬷嬷训人的样子，她就不自觉地想起大姐姐，越琢磨越觉得她们容貌上虽然千差万别，神情却像一个板子刻出来的。
如今一试，果然灵验？咦。佟先生好像笑了。
“这两日给大家讲授的是茶之道，谁能说一说茶的历史？”
甘灵雪永远都是第一个举手的，在佟先生点头后清脆地答道：“茶，发于神农，闻于鲁周公，兴于唐朝，盛于本朝……”
各位小姐的丫鬟都站在小姐身后两丈远，红初柳也有幸聆听。不得不承认，甘灵雪学习刻苦用功，理论扎实。
“说得不错。灵柔，你是否能道出茶汤好坏的关键处？”
甘灵柔是甘灵珠的庶妹，苏姨娘所生，今年八岁。虽有些胆小羞怯，却也回答得头头是道，只是没有甘灵雪那样自信的气质。红初柳突然联想侯爷的基因，很强啊！
……走神了。
“今日我演示一遍冲泡茶汤的过程，并逐一讲解其间要点，尔等需仔细观察并认真聆听，之后由尔等自行练习。”
佟先生姿态优雅，行云流水完成的一道完美的茶汤，令众人练习。
半个时辰后，课间休息，跟随来的丫鬟们纷纷上前搀扶起各自的小姐，松腿的松腿，捏肩的捏肩。
四小姐甘灵菡与六小姐甘灵兰是三房的嫡亲姐妹，两人凑在一块儿，一起回忆泡茶的整个过程，却发现集两人之智慧，依旧记得不完整。
甘灵柔与甘灵菡同岁，虽有些怯懦，但性子特别温和，上课前又被先生表扬过，甘灵菡干姐妹就寻了她来问。最主要的是她们也挺怕大姐甘灵雪，每次问完总少不了一顿教训。
甘灵柔见两人唤她，偷偷瞄了一眼大姐姐，见她出了课堂出去透风，这才细声细气地与两人说起话来。
甘灵珠却瘫卷在鸿桑怀里，撒娇的指挥按摩：“腰酸……背酸……这儿……左边一点……脚，脚也麻……”
鸿桑自小陪着甘灵珠长大，主子们吩咐的是，一定要让小姐开心，要照顾好小姐，因此甘灵珠一撒娇，她总是无底线的纵容。
听甘灵珠这么一抱怨，心疼之色溢于脸上。红初柳一看觉得要糟，暗暗踢了鸿桑一脚，止住了鸿桑习惯性要说的那句：“要不咱们跟先生告假”。
“小姐真厉害，练习的时候，泡茶那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可好看了，不如今天晚上回去教我们吧！我都没看懂。”
甘灵珠阖上眼，心中默默将先生那一套动作又回忆了一遍，确认自己的过程与先生一般无二，邀功似地提出了条件：“你那个秘诀今日可得教我第三式。”
“贪多嚼不烂。一会儿你若不出错，证明你记性好，那我就教你。”
“初柳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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