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他买大必开小，凡买小必开大。要么就是庄家豹子通杀。他的钱袋子不及两柱香功夫便空空如也。耍钱的人都是敢输不敢赢。他直接去了账房，从掌柜田豹子手里又借了五十两。这五十两也没坚持多久，一会儿便输光了。接下来再借、再输，继续借，继续输。
从古至今的赌场都有个赊账的规矩。那就是量力而佘。譬如赌客家资值一千两，赌坊绝不会赊超过一千两的账。田豹子对待黄福寿却打破了这个规矩。只要黄福寿敢借，他就敢给。
三个时辰后，黄福寿已经欠了田豹子一千七百两银子。赌坊的欠账都是利滚利的印子钱。这笔账恐怕黄福寿一辈子都还不清。
当黄福寿第七次进了账房想要借银子，田豹子终于朝他摆了手：“我说黄大哥，你跟四六兄弟是一个府里的。我这才借了你六次银子。如今你已经欠我们赌坊一千七百两了！我是实在不敢再借了。”
黄福寿已经输的麻木了，他道：“横竖借的银子也是扔给了你们赌坊，左手倒右手嘛。再借给我三百两凑个整数就是。”
田豹子的脸上全然不见刚才的和颜悦色，换了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姓黄的，你得先把这一千七百两还了才能在我这儿接着玩。”
说完田豹子拍了拍手，几个壮汉进到了账房。田豹子高声道：“要是还不了，就别怪我手下弟兄不留情了！”
这时，赵四六进到了账房做起了和事佬。他道：“田掌柜，咱们是同乡，你总要给我几分薄面吧？”
田豹子吓唬黄福寿：“同乡的面子值几个银子？呵，你们是魏国公府上的人，我就不信连一千七百两银子都掏不出来！要是掏不出来，我带人押着他去魏国公府上讨银子就是了！自古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黄福寿连忙道：“我自己欠的银子，关魏国公府什么事？”
田豹子冷笑一声：“你是魏国公府的人，我不找魏国公府要找谁要？我劝你别跟我耍光棍！事情闹大了，你们魏国公脸上也无光！”
很奇怪，开赌坊的下九流最怕官面上的人。田豹子话里话外却透出不怕魏国公徐达。
赵四六在一旁邪魅一笑：“呵，田掌柜，咱们都是自己人，何必因为区区一千六百两银子弄的剑拔弩张的呢？凡事好商量嘛。这样，我做东，请二位吃个饭。咱们边吃边商量着事情怎么解决。”
赵四六的口气大的很，不像是一个仆人。提及一千六百两银子，他竟用了“区区”二字形容。
田豹子道：“瞧，还是四六兄弟仗义。那咱们走吧，找个地方好好说说这事儿。”
三人出得赌坊，赵四六引着二人来到燕子胡同旁边的金春酒楼。
赵四六出手很阔绰，直接包了一个雅间。
三人在雅间之中坐定。
黄福寿道：“田掌柜，说句实话，那一千七百两银子我还不起。要杀要剐要我当牛做马我都认了。只是请你别闹到魏国公府去。”
田豹子笑道：“呵，我听四六兄弟说，你刚挨了你们魏国公的打。怎么我看你还挺在意你们魏国公的面子？”
赵四六接话道：“哼，魏国公也太不拿我们黄大哥当人了！要不是黄大哥，恐怕他早就折在山东了。为了鸡毛大小的事儿，就让人打了我们黄大哥三十藤条。他哪里还记得往日的恩情！”
赵四六明显是在用话激黄福寿。
黄福寿有些发急：“田掌柜，你还是痛快些吧！要不砍我一只手？”
田豹子摇头：“我要黄大哥的手做什么！我只想让你帮我办件事。办成了这件事不仅咱们的账一笔勾销，我还会另外送你两千两银子！你拿了银子可以隐姓埋名到外地做个富家翁，取两房美妾，买几百亩田，悠然一生。”
黄福寿并不蠢，他道：“让我办件事就能勾掉一千七百两的账，还能再给我两千两？这恐怕是一件很难办的事吧？”
田豹子喝了口酒：“这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我让你帮我杀个人！”
黄福寿一愣：“杀人？杀谁？”
田豹子跟赵四六对视了一眼，随后他给黄福寿倒上了一杯酒：“杀一个你这两天恨得咬牙切齿的人！杀了这人你不仅能销了欠账，还能得银子，最重要的是能报仇！”
黄福寿一头雾水：“我这两天恨得咬牙切齿的人？难道是......”
田豹子压低声音：“没错，那个人就是你家主人——魏国公徐达！”
黄福寿闻言额头上冒出了冷汗：“你让我杀我们魏国公？你疯了吧？他是开国元勋，大明的公爵，圣上的义弟！”
田豹子道：“黄大哥，我要劝你一句，自古富贵险中求！徐达又如何？还不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照样是人！你想想，你救过他的命，他的命本来就是你的。你取了他的性命换一笔银子不为过吧？”
赵四六在一旁附和道：“就是说嘛！他对你无情，就别怪你无义了！你要是不帮我们田掌柜的忙，这一千七百两的印子钱你这辈子都别想还清了。要是帮了田掌柜，账没了不说还能大赚一笔。上哪儿找这么好的事儿呢？”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黄福寿心里已经跟明镜一般：好啊，这明明就是你们两个给我下的套子！目的是要挟我刺杀魏国公！
黄福寿猜对了！赵四六真正的身份是毛骧安插在魏国公府里的眼线！那日胡惟庸和陈宁一番密谈，决定用最直截了当的暗杀除掉徐达。事后胡惟庸将这件事交给了毛骧办。赵四六将黄福寿挨打的事禀报毛骧后，毛骧有种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的感觉！执行暗杀的最佳人选就是黄福寿。黄福寿被徐达抽了藤条，心中一定对徐达有气，这是天赐良机。即便今后事情败露，也只是一个受了罚的仆人报复自己的主人。跟毛骧、胡惟庸扯不上任何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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