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贾把两个孩子交给李泗看管,让他们继续在哨位旁等着,他自己则随着侍卫官走进了毡房内部。
仇贾从外面看,还以为毡房就是几间普普通通的营房连在一起,没想到往里一走,却发现里面大有乾坤:原来毡房后门竟然连着相府大院的侧门。
推开侧门厚厚的朱漆木门,侍卫官引领着仇贾来到了相府一间偏僻的大堂来。
“你自己进去吧,相爷在里面等着。”
“相爷在等我?”
仇贾大吃一惊,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侍卫官并没有理会仇贾,他用手指小心地在虚掩的堂门上轻扣了两声,待里面回出信来,他才又小心回头,对着仇贾小声嘱咐道:
“相爷有一些话要亲自过问你,你如实回答便是。如有半句谎言,小心脑袋!”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仇贾惶惑地一个人站在堂门口,两股战战,冷汗涔涔,不知道是该进还是该退。
“门外站立之人,进来吧。”
大堂内仿佛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仇贾看。随着一声洪亮的声音传来,仇贾吓得一哆嗦,四下瞭瞭无人,才知道声音是从大堂里传出来的。
仇贾鼓了鼓劲,深吸了一口气,心想:一不做二不休,竟然来到了丞相府,那就大胆拼一下。否则就对不起蒙冤死去的父亲和妻子,也对不起自己和孩子这多日来的辛苦劳顿。
于是仇贾用力推开了沉重的堂门。
就在仇贾双脚刚刚跨进门槛的瞬间,身后的房门竟然悄无声息地被人关闭了。
仇贾瞪大眼睛,根本没有发现有人员进出房间,甚至连脚步声也没有听到。他不禁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仇贾大气不敢出的慢慢往大堂里面踱步。
房间里一片昏暗,四周的窗户垂着厚厚的幔帘,仇贾乍一下从外面明亮的光线里走进来,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模样,只在书案前看见了一个高大的模糊身影。
他估摸着距离,轻轻在书案前跪了下来。
“下跪者何人?速速给老朽报上姓名来。”
洪亮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仇贾听清楚了,声音就是案前模糊的人影发出来的。
仇贾不敢贸然称呼面前的人,因为他不确定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相爷高欢本尊。
“大人,小人本是中原洛阳人氏,姓仇名贾,爹爹赐字不奸。从爷爷那一代起,就在洛阳城外状元街居住,至今已经百年有余。”
仇贾毕竟是读书人,对于堂上人的称呼,在心里斟酌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叫“大人”比较稳妥些。
“哈哈哈,有意思,仇贾这名字起的好,贾(gu)本商人,字却不奸,你这爹爹有学问!”
听完仇贾的自我介绍,堂上模糊人影哈哈大笑起来,声音洪亮如钟,可见内功深厚。虽然他自称老朽,但仇贾听声音判断,觉得他年龄最大也不过是个中年之人。
“你给老朽讲讲这柄短剑的来历吧。”
堂上人影笑毕仇贾的名字,双手在书案上摸索了一下,疑似拿起了仇贾献上去的短剑,边摩挲短剑边命令道。
仇贾本想问清楚堂上之人究竟是不是高欢本人,但话在嘴里翻了好几翻,怎么说都觉得不妥,最后还是又咽回了肚子里。他吞了一口唾沫,开始小心翼翼地回答堂上人的问题:
“大人,对于这柄短剑的来历,过程有些复杂,我得给你细讲慢说,请您耐心听下去。”
“越详细越好!”
堂上人影很爽快,也很急迫,仿佛急于知道手中短剑的来历。
仇贾偷偷拿衣袖拭了拭额头上的冷汗,这才舒了一口气小心讲下去:
“关于这柄短剑的由来,据我爷爷说,是他从一个石匠那里得来的。
当年魏孝文帝刚刚迁都洛阳,为了宏扬佛法,普度众生,魏孝文帝集全国之力,召集各地的能工巧匠,集中在洛阳城外龙门山一带凿窟造像,供奉佛祖。
在一群雕刻技术流大拿里面,有个姓唐的山东石匠,雕刻技艺尤其超群。他家里祖辈从事石雕产业,这次被专门请来负责佛祖的石像雕刻。
这把短剑是他家的祖传之物,至于短剑的最早来历,他也说不清楚,只说是祖传得来。
据说唐石匠刚开始雕刻的时候,用的还是普通的刻刀,并没有动用这把祖传的短剑。只是后来雕刻佛祖面容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无论唐石匠怎样劳心费力,就是无法用刻刀雕琢出佛祖宽厚宏大,佛法无边的神韵。
根据当时的北魏律法,石匠们如果不能按时完成佛雕任务,就要被问罪杀头。
万般无奈之下,唐石匠灵机一动,拿出了这把祖传的短剑做刻刀
,竟然很快就栩栩如生地完成了佛祖的石像雕刻。
后来连魏孝文帝看了石雕佛像,也不禁颔首称赞。
当佛像雕刻群顺利完工的那一天,唐石匠因为太激动,乐极生悲,竟然从雕刻架的高台上跌落下来,摔成了严重的内伤,生命奄奄一息。m.xqikuaiwx.cOm
当时我爷爷是驻守雕刻队的铁匠,主要任务就是给石匠们修铸雕刻工具。
唐石匠摔伤以后,由于远离家乡,身边没有亲人贴身照顾,病情一天严重一天。我爷爷听说这件事以后,就出面把唐石匠接到他的铁匠铺里,日夜精心照料,让唐石匠少受了许多伤痛之苦。
但由于唐石匠内伤严重,虽然幸得我爷爷精心照料,最后还是不得而治,伤重而亡。临死之前,他把这柄短剑赠送给了我爷爷,作为感谢我爷爷几十天精心照顾他的报答。
我爷爷是铁匠出身,发现这柄短剑并不是普通的铁铸剑,而是一把千古难寻的玄铁宝剑。爷爷本不想无功受禄,但苦于唐石匠已死,爷爷又不知其家人何在,所以就想着暂时收留这柄短剑,待到唐家后人来此寻人时,再归还人家。
没想到直到今天,也不见唐家后人来,所以慢慢这短剑就被我爷爷和我爹珍藏,并准备作为祖传宝物一代一代往下传。爷爷传给父亲,父亲再传给我,我再传给儿子。”
仇贾话说到这里,又偷偷撇了一眼堂上人影。由于眼睛已经适应了堂内黑暗,仇贾发现堂上人影乃是一身材魁梧的美髯公。而且那人显然已经对自己献上的短剑心生欣喜,他不停的用手抚摸着短剑,看上去有些爱不释手:
“听你如此说来,这柄短剑倒是一把难得的宝剑!只是老夫不解的是:看你言谈举止也不像是家境贫寒之人,又怎么想起来献出这祖传宝剑呢?难得就为了取悦老夫,或是换取赏金或官位?”
听堂上人问出这话时,早就压抑不住崩溃情绪的仇贾,回想着这半年多来的家庭巨变和一路颠簸的辛苦,不禁悲从中来,他完全顾不得男儿有泪不轻弹,眼泪如开闸的洪水,他不得不忍住悲痛再次撕开那刚刚结痂的伤疤,重温那些难以言说的伤痛往事-----------
“大人,您不提还罢,您这一提,我一肚子的委屈可就盛不住了!这其中蹊跷,听我给您慢慢道来。”
仇贾此时犹如受了欺负的孩子见到前来撑腰的大人,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哭诉起来:
“这柄短剑之于我家,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想当初,我爷爷因为助人为乐得到这柄短剑,并由此以后家业兴旺;而现在,又因为这柄短剑,让我家偌大的家业在一夕之间就败落完毕,父亲和内人一月之内先后离世,我仇家可谓是家破人亡!
所以这才逼得走投无路的我献剑求官,以期能雪我仇家千古奇冤!
其实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这柄宝剑的存在。因为我爷爷溺爱我,知道我喜欢舞刀弄剑,所以有时候会拿出这柄宝剑来让我把玩一会。
因为贪玩,一次我趁爷爷不注意,偷偷把宝剑带到了大街上去耍,结果发现这柄看起来很不起眼的短剑,竟然能够削铁如泥,砍木碎石,很轻易地就打败了那些门阀子弟手中的所谓名贵宝剑。
此事一经传开,很多大户门阀就开始觊觎我家的宝剑,甚至有些人提出来想用金钱或物质来换取它。
无奈我爷爷和我爹都不同意,因此惹得许多洛阳城贵族对我家愤懑不满。
半年前,相爷重金求剑的告示一经贴出,许多心里惦记我家短剑的贵族门阀们又憋不住了,他们联合曾经和我家有过节的洛阳尚书令王其和他的儿子王子建,给我爹提出了两个条件:要么把短剑低价卖给他们,由他们上缴相爷府;要么把短剑无偿捐给洛阳府,由洛阳府再上缴国库。
如果这两个条件都不答应,他们就以尚书令王其为首,联名上告官衙,治我爹窝藏不报之罪,让仇家人沦落为官奴,仇家家业全部充公。
其实洛阳人都知道王其是在借官差公报私仇:当年我不小心踩死了王其之子王子建的斗蛐蛐,王其趁机以宝剑要挟,讹走了我家的五十亩水稻良田。如今他故技重施,又以官差相逼,目的无非还是想霸占我家的宝剑。
我爹觉得短剑是爷爷受人所托,将来一旦短剑脱手,害怕万一唐家后人以后来索要,会以为我仇家人贪慕钱财,言而无信,所以死活不同意把短剑卖掉或捐掉。
如此一来,尽管我爹据理力争,但终究不是那些达官贵人和洛阳府衙的对手,他们罗织莫须有的罪名,把我家几百亩良田和冶铁作坊全部充公,让我们一家老少沦落街头。
我们一家无处伸冤,我爹气血攻心,一病不起,很快就去世了。
我妻子为了给一双年幼的儿女弄口吃的,背着我偷偷去山上挖人家的红薯,结果被主人追赶。羞愧惊恐之下,我妻子慌不择路,摔落到山崖之下,伤重不治而亡。
尽管我家落得如此悲惨的境地,那些贵族门阀和官老爷们仍然不肯放过我,还是苦苦相逼,让我交出宝剑。
事既至此,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带上一双年幼的儿女,和家里仅剩的一个多年老车把式,从洛阳一路跌跌撞撞东来,决定亲手把短剑献给相爷,请相爷看在我献宝剑有功的面子上,替我家伸冤报仇,夺回家业,恢复我仇家的清白名声!”
仇贾一番血泪控诉,引来了堂上之人的一阵唏嘘。
“你先回驿站等着吧,短剑放在这里,我还要和相剑师好好研究一番。如果这真是一把宝剑,我会重重赏赐你的。”
堂上之人洪亮的声音再次响起,在大堂里激起了嗡嗡的回声。
……
一身轻松的仇贾刚刚迈出大堂外门,刚才领他进来的侍卫官不知从哪里闪了出来,吓了仇贾一跳。
侍卫官面无表情地又原路把仇贾带出了相府大院。
“冒昧敢问军爷一句,刚才大堂之内,询问小可的可是相爷本人?”
仇贾实在掩不住心里的疑问,就在侍卫官带他走出相府大院的最后一道门卡后,他小声地向侍卫官求问道。
年轻的侍卫官白了仇贾一眼,不友好地揶揄到:
“不然呢?你以为谁都有资格擅入相府的军机密室?如果不是看在那把宝剑的情面上,你以为你现在还能活着走出相府大院?”
仇贾闻言,顿时觉得后脊梁发冷,贴身衣服瞬间就被冷汗湿透了。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青龙剑传奇之寻剑记更新,009相府献剑(2)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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