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明和聂明亮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陶邑。
陶邑站在三人中离坟最远的位置，警惕地又后退了两步：“干什么？”
肖明打量他：“你在上个房间说什么来着？”
才刚过几分钟，没有人会忘记，只是陶邑怎么会想到还有比被推进焚尸炉更可怕的事情会要他去完成,他扯了下嘴角：“白、白易,这是死局,不可能的。”
“有什么不可能的？”肖明笑了声，“虽然说这栋公寓的存在让我们这些现实中濒死的人有了一线生机，但你从哪个角度看出这公寓想要我们活？”
但无论如何看，这个房间肯定都是这段人生的终点，过了这间,通往最后楼层的道路就会开启,没有人想牺牲在黎明前夜。
“也不一定吧。”陶邑用尽量轻松的口吻推脱着，“我们再看看呗，说不定不是我们想的这样，我们在房间里找一找吧,可能有其他线索。”
“是、是啊……”聂明亮也同意,憨憨地笑着,“别这么快做决定嘛,万一有别的办法呢？”
肖明嘴角下垂着，抱着胳膊倚在其中一个墓碑上，听完两人的意思后挑了挑眉：“如果你们坚持的话，但无谓的坚持不过是浪费时间，我们今天，必须死一个。”
他说完便独自摩挲着倚靠的墓碑上刻的文字，不再抬头看另外两人，也没注意到那两人听见他最后那句话时难看的脸色。
一旁的陶邑和聂明亮交换过眼神，耸耸肩，去另一边检查起房间里的其他东西。
“怎么办呢。”肖明对着墓碑自言自语。
199：“随便埋一个进去不就好了，磨蹭什么。”
“就差一层了，好不容易把这个渣带到这里，不走完全程也太可惜了。”肖明为难地说，“不到最后再把他一脚踹下地狱，不够解气啊。”
199：“那就把聂明亮埋了。”
“啧。”肖明眉头拧在一起，“好歹做了我这几天的厨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哪能这么当工具人使，做个人吧你。”
199翻了个肖明看不见的白眼，心说谁还不是个鬼了做什么人，这俩人反正最多也就活到下一层，早死早超生。
“那不然你自己献祭咯。”199半分嘲讽半分玩笑地说，“让他们两个携手去下一层双宿双飞，反正肯定都活不过。”
肖明“盯”着墓碑上的一点，认真思考了会儿：“也行。”
199：“……啊？”
来人啊，这里有个人做任务终于做疯了。
他生怕肖明当了真，一个激灵：“你别啊，168会打死我的。”
肖明温和地抚过金毛柔顺的毛发，无情道：“他打死你关我什么事。”
噎完199，他缓缓抬起头，对着空无一物的地方空洞地眨了眨眼，垮着的嘴角禁不住上扬：“考验人性的时候又到了。”
人生的最后是死亡，而人性在死亡面前，无所遁形。
一个小时过去，几人一无所获。
聂明亮靠着墙坐下，垂头丧气：“不会真的只有埋一个进去这一种办法吧……”
但谁也不想赴必死的局，这跟之前的情形都不同，传统风俗便有入土为安，入土这个词，从各种意义上都意味着死亡，都走到这一步的人谁不想活，没有人有这种大无畏的牺牲精神。
就算是他，也不想，尽管他也知道如果不是肖明，他早就死在不知道哪一层了。
聂明亮抬高声音，问远处的肖明：“要不，我们先试着把土填上？”
他没有得到同意，只听见肖明冷哼了声，嘲笑他说：“别傻了。”
提议被否定，聂明亮再次讪讪地低下头，嘀咕着：“不试试怎么知道……”
“啧。”陶邑极轻地附和他，“仙姑也太独断了，就算她懂的多，也不能这样啊。”
“是啊，”聂明亮挠了挠头，实力体现焦头烂额，“这样下去岂不是真得活埋一……”
话说一半，他闭了嘴，突然想起按原本说好的，这次该轮到陶邑赴险，真要他眼睁睁看着一个活人被埋进去，还得是他亲手埋进去，他也犯怵。
但如果不是陶邑，岂不是得他自己，这……
“喂。”
陶邑突然出声喊他，聂明亮心里正在想不好的事情，被吓得一个激灵，抬起头茫然又心虚地看过去，一眼便看见对方眼神晦暗，里面有他不太想看懂的东西，看得他有点害怕。
“咋了？”聂明亮下意识把脚缩了缩，问。
陶邑斜着看了眼房间的另一端，后背贴着墙，在他旁边慢慢坐下，随意地舒了口气，问：“你觉得，为什么非得是我们？”
“……啊？”聂明亮愣住。
“为什么非得是我跟你之间要死一个？”陶邑压着声音，“你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有一个想法，聂明亮并不是没想过，但曾经一闪而过的念头被另一个人这样直白地戳出来，他还是觉得心头一紧，他没做过什么坏事，此刻胸口跳动的节奏就跟见鬼的时候一样快，视线也忍不住往房间另一端飘过去。
他喉咙干涩，紧张地舔了下嘴唇：“你不会是说……”
“看来你也想过。”陶邑了然地抬起眼，“是啊，为什么她不行？她比我们都厉害，就算身处险境，也比我们存活的概率大，为什么非得是我们？”
“因、因为……”聂明亮结巴着，“因为我们选的不是男吗，仙姑是女孩子啊。”
“需要男性去完成一直都只是我们的猜测，也是她先提出来的，但之前……”陶邑确认肖明没有注意这边，身体往聂明亮那边更靠近了点，“那个房间，女鬼明明就是找的他，也没有什么问题。”
陶邑回忆了一下，恍然大悟：“啊！”
“嘘！”聂明亮立马紧紧捂住他的嘴。
肖明听见他们一惊一乍的声音，偏头“看”过去：“怎么了？”
“没什么。”陶邑扬声笑着回答，“我们在讨论接下来该怎么办。”
肖明敷衍着“哦”了声，问199：“他们在干嘛？狗狗祟祟的。”
199向他描述自己眼睛看见的东西：“他们肩并着肩坐在墙角，渣渣头都快靠到厨子肩膀上去了，还伸手捂他的嘴。”
“噫。”肖明脑袋里有画面了，“这么gay的吗？”
“是啊，好亲密哦。”199发出嗑瓜子的声音。
肖明大受打击：“怎么会这个亚子，他们两个为什么会搞到一起，是我不够美吗？”
199：“是你太凶了，你这个悍妇。”
尹乐已经开始在199的脑袋里警告他礼貌点，肖明则捻了捻手指尖的坟头土：“你等着，等回地府，我让你知道什么叫悍匪。但我现在没空搭理你，只想连夜爬上崆峒山。”
“你上山了某位尾号为8的男子怎么办？”199挑事儿地问。
肖明：“带着一起上去，双宿双飞，从此君王不早朝。”
199乌鸡鲅鱼：“您这算个锤子的崆峒。”
肖明：“老子乐意。”
那边两人有惊无险地度过这波，陶邑松开捂着聂明亮的手，放在身后嫌弃地在衣服上蹭了蹭手心，面上只冲他使眼色，朝肖明的方向瞥了瞥眼睛。
聂明亮深深地吸了口气：“你不会是说……”
陶邑笑了声：“别跟我说你没这么想过。”
想法与行动是两回事，聂明亮眉头都皱在了一起：“可我不想……杀人。”
“不是杀人，这怎么能叫杀人呢。”陶邑摇着头否定他，“她一定有办法活下来的，而且最后动手的也不是我们，我们只要……”
……
肖明假装认真检查坟头都快睁着眼睛睡着了，终于听见房间另一端传来一声震彻云霄的惨叫。
“啊——————！！！”
“聂明亮，你怎么了聂明亮！”陶邑惊叫声都变得尖锐，“白易！白易！快过来！”
肖明立马拍拍尹乐赶了过去，甚至兴奋到需要努力压住嘴角的笑意：“怎么了？”
聂明亮捂着腿在地上滚，陶邑着急得额头都是汗：“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刚路过这个坟，里面好像有东西伸手抓了把他的腿！白易，这坟里是不是有东西？”
拧紧眉头，抿着嘴，肖明做出一副深沉的思索表情，才让自己不在陶邑拙劣的演技面前笑出声。
尽职的演员要配合对手的戏，他决定如他们的愿，按照他们设计的剧本走下去：“可能，说不定是离开这房间的关键，乐乐，你刨一下。”
尹乐多少有点不情愿，但还是亮出了爪子。
聂明亮还在地上哎哟哎哟，陶邑起身，慢慢绕到肖明背后：“白易，你说这里面会有什么，会不会有危险？”
肖明全神贯注地：“不好说。”
“那我们要不要离远一……那是什么！”
他突然见鬼一样大叫，肖明配合他抬了下头，陶邑的杀心在此刻显露无疑，他一手把肖明的头往坚硬的墓碑狠狠摁去，肖明哼也没哼一声，身体软在地上。
金毛立刻护到主人身前挡住，陶邑倒是没把它看在眼里，他盯着自己的手看了两秒，又看看墓碑，心里觉得奇怪。
刚刚撞到了吗？像是撞到了，但墓碑上没有血，撞击的感觉似乎也不太对。
但人都倒了，还怕什么，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看见聂明亮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一脸惊惶的样子，还有几分嫌弃。
“你把狗弄开。”他指挥聂明亮，“我把她搬进去。”
聂明亮点头，颤巍巍地朝尹乐挥了挥手：“去，去。”
弱小，无助，没气势，让尹乐都实在没有办法配合他演，直到感觉自己的后腿被躺在地上装死的人捏了把，才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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