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点了熏香，大抵是有静心的作用，又或许是忌于皇帝圣威，殿内的宫人们动作小心翼翼，压抑着呼吸声，害怕惊扰了那个全天下最尊贵的男人。
殿内很安静，只有时不时翻动书页的声音。
方丞相立于殿内，两步开外是皇上的书桌，直视圣颜有失礼仪，他低垂着头，目光落在花纹繁琐的地毯之上。
“方大人。”
“微臣在。”方丞相微微抬头。
皇上沉寂的目光看着他，涌动的漆黑的潮水，嘴角呈现出向下的趋势。
“奏折中所记录事由，是否属实。”
方丞相面色严肃，“回禀陛下，句句属实，绝不敢欺瞒陛下！”
话音落在地上，久久没有回应，似乎刚才说的话全部被殿内铺设地毯给吸纳一般。
皇上闭了闭眼睛，有一瞬间露出来疲惫的神色。
“我知道了。”
方丞相愣了愣，没有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没有震怒，没有激昂的情绪，虽知皇帝是个脾气好的人，但是面对这等事情，他怎么还能做到如此平静。
“宁王此举威胁了朝廷安稳，实乃大逆不道的行为，若不加以制止，并严惩，难安朝臣。”
方丞相语气发沉，“敢问圣上，该如何处置？”
皇帝抬眼，看了看眼前的男人，“爱卿以为，该如何处置？”
“宁王乃是皇族，不可伤其性命，以免为陛下冠上残害手足的污名，可也不能放任不管，任其发展，可将宁王府上的人送于别宫内，好生安置。”
皇帝笑了笑，他这个法子就是将宁王给软禁起来，限制其自由。
“我知道了。”
方丞相皱眉，不满皇帝的态度，抬起头来，“皇上？”
“下去吧，此事我自会处理。”
皇帝的语气中带着警告的意思，方丞相语气一顿，见状也就不再说什么。
“是，微臣告退。”
转身正要离开，走出几步后被叫停。
“等等。”
方丞相转过头来，有回到原位。
“奏折上面提到的证据，你是从何时开始收集的。”
他想到了那个年轻的男子，眼里闪过一道光，“回禀陛下，并非是属下收集，而是远安城一位云姓公子知道此事后，暗中调查，将证据交由了我。”
“哦？”皇帝来了兴趣，“他竟如此相信于你？”
方丞相没有说话。
德文殿内，皇帝看着书桌上谈开的奏折，久久不言。
无心处理其余事物，侧头朝身边的太监道，“摆驾慈宁殿。”
“是。”
从德文殿到慈宁殿要穿过半个皇宫，等皇帝到的时候，小黄门已经通传了消息。
太后的寝宫自是无比奢靡，日常用度同皇帝是几乎一样的规格。
主殿内，太后正等候着皇帝的到来。
“参见皇上。”
皇帝快步上前将人扶起来。
“母后请起。”
太后顺势站起来，两人落座，宫人们上前来斟茶。
白色的烟气聊聊升起，又消散在空气之中，清澈的茶香鼻尖弥漫开，是上好的雾山雪。
皇帝笑了笑，“还是母后这里的茶好。”m.xqikuaiwx.cOm
“这是南边进贡的雪山雾，你都给我送来，可是后悔了？”
“能被母后品尝才不枉它的此生，谈何后悔。”
太后笑了笑，眼角泛起细纹。
“母后，最近几日，南边传来了消息，三哥在建齐州府养了一只军队。”
太后手一顿，神色愣住，嘴角微不可查地颤抖着。
“当年我念及旧情，饶他一次，不想他还残存谋位的想法，母后……”
年轻力壮的皇帝目光深沉，眼里是决绝。
“今日，我不可能再轻饶。”
太后沉默不言，望着桌上的茶杯，脑中回想起长姐的临终前的嘱托。
“你一定要好好对待我的皇儿，将他当做你的亲生孩子对待。”
先皇后最后的日子里，已经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脸颊下陷，眼下一团漆黑。
人之将死，其言并不善。
她威胁幼妹在自己死后嫁入皇宫，成为新一任皇后，心心念念的，是家中的体面，自己那个尚不能自保的孩子，她考虑了很多，甚至是她宫中宫女们的去处都安排妥当，对自己的同胞妹妹确实不曾考虑过她的立场。
当年的种种已经过去，太后是恨的，若不是长姐，她入境也可以在这天下畅游，而不是像一只金贵的鸟儿一样，被锁在黄金打造的牢笼之中。
熊熊烈火也有烧尽的一天，再深的恨意也会潮水褪去。
她自问无愧于心，虽然做不当将宁王当做自己的孩儿对待，但是在行为上也是尽全力，甚至冒着被世人指骂人的风险，也要支持他的谋反大业。
可是他败了，败给了一个籍籍无名的皇子，既然输了就要认，皇帝同她并没有血缘关系，自己说的话在他那里到底多重的分量，太厚心里还是知道的。
当初能保他一条性命，已经实属侥幸，如今已经是太平盛世，他还存着上位的念头，皇帝怎么可能再容忍。
良久后，太后长长地叹了口气，掩藏在袖子中的手，摸着圆润的佛珠。
她本垂着脸，神色哀怜，“一切都交给皇上来定夺，既然他犯了错，自当是要惩罚的。”
皇帝笑了笑，神色温和又不失威严，“有母后的这句话，孩儿也就放心了。”
太后心中暗自嗤笑，他哪里需要估计她的想法，不过是来试探她的态度罢了，不管是同意还是不同意，最后皇帝都不会容下宁王。
“时辰晚了，皇帝可否要留下来用膳。”
皇帝从来不再别处用膳，她是知道的，这么说的意思，无非是在赶人罢了。
他识趣地站起来，“不用了，我哪里还有许多奏折要处理，就不打扰母后用膳了，孩儿先行告退。”
天色渐黑，宁王在得了皇帝的号令之后，匆匆从王府敢来。
他同太监走在宫道上，心里像是在打鼓一样，非常不安。
“敢问，皇上这么晚叫我进宫，所为何事啊？”
太监低垂着脑袋，面无白须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王爷可真将老奴给问倒了，老奴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一会进殿过后您不就知道了。”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秦沐思蕊更新，第五百六十三章 败露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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