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也吃得欢,像是要跟云大夫比速度似的,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嘬田螺,一口一个,看得云大夫都急眼了。
周秋意觉得好笑,挨个拍了拍他们的脑袋,“好了,这么辣还是要少吃点,小心一会儿胃痛!”
段钰笙正嘬得欢,听了娘的话把手里的田螺壳一甩,恰好甩进云大夫的碗里。他没注意,乖乖地道:“我吃饱了!”
云大夫:……你吃饱就吃饱,田螺壳扔我碗里是几个意思?
周秋意等人看着云大夫懵逼又无语的样子,又是一阵哈哈哈哈。
段钰笙刚刚没注意看,听了云大夫的抱怨才知道自己把嘬过的田螺壳扔他碗里了。他一把拉过云大夫的碗,把自己嘬过的田螺壳挑了出来,又把碗推了回去,吸了吸手指,一脸嫌弃地说:“这么大个人了,怎么那么矫情呢?”
云大夫操起鞋子就要打他,他像泥鳅一样滑走了。
“臭小子,要不是你跑的快,我非揍你不可!”云大夫穿上鞋,随意擦了擦手,又夹起一个田螺吸了起来。吸了半天没吸到肉,把田螺壳往桌上一丢,“连个田螺都欺负我!”
槐花抿着嘴笑,心道:还不是您舍不得揍,真想揍还抓不住吗?
周秋意简直服了这个老小孩,亲自给他倒了杯酒:“来吧,喝酒。吸田螺不喝酒怎么能是完美的呢?”
云大夫这才高兴了,喜滋滋地喝起酒来。
他这一喝,就喝到了亥时末,孩子们早困得睁不开眼了。周秋意让他们赶紧去睡觉,她和槐花扶起喝得醉醺醺的云大夫送回了房间。
“云大夫啊,酒量不行还这么爱喝酒。”将云大夫扶到床上,槐花甩了甩手。
云大夫来到段家后,吃得愈发白胖,原本两层的双下巴都快变三层了,扶起来沉甸甸的。
“你小点声,小心他一会儿骂你。”周秋意看着嘟嘟囔囔的云大夫,凑近去一听,果真是骂人呢。
槐花吐了吐舌头,打了水给云大夫擦了擦手和脸,又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第二天起来,云大夫就坐在院子里,脸上气呼呼的。槐花正给他打洗脸水,见他脸色不对,问了句为什么,结果被他喷了几句:“你昨晚是不是说我胖了?我还没嫌你瘦呢你就嫌我胖?我这不叫胖,叫有福气!”
槐花:“……我错了。”她第一时间道歉,随后反应过来,咦,我昨晚没说云大夫胖啊!“云大夫,您记错了吧?”
“我没记错,我梦见你说我胖了,还说我有三层下巴,你认不认?”
槐花手里的脸盆差点没忍住扣他头上,木着脸拧了帕子递给他,“是是是,你胖,行了吧,整个猪圈最胖的就是你了!”
云大夫:……
周秋意出来正好听见这句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咽住,“云叔,你做个梦还怪上槐花了?那你上茅房拉屎拉不出来岂不是嫌茅房臭?”
云大夫没搭理她,哼了一声,起身去厨房抓了两个包子去了隔壁——隔壁正盖着房子,他得过去盯着。
周秋意看着几个孩子穿戴整齐,书包也背好了,给他们一人拿了两个包子,“走啦,上学堂咯!”
镇上的学堂是一个老举人开的,这些年收的学生多了,他精力不济,请来自己中了秀才的外甥前来教学。
齐先生虽然年轻,但是学问很好,今年的秋闱他也准备去试试。若是考中了,也不必困于这一方小天地,能有更大的施展空间。
周秋意照例先送孩子们去了学堂,看着他们蹦蹦跳跳地进了门,才扭头回滋味楼。
还没到滋味楼,就看见街上有个哭得肝肠寸断,衣衫褴褛的妇人,怀里抱着个孩子,看样子孩子像是已经没气儿了。
边上还站着个青衣书生面上带着不忍,以为她怀里的孩子死了,走上前掏出怀里的银子递过去:“嫂子,这点钱给孩子买副薄棺,让孩子入土为安吧。若是孩子舍不得你,来生定然还会投生为你的女儿。你养好身子,她会再回来的。”
那妇人抬起泪眼看了一眼青衣书生,声音嘶哑:“齐秀才,你说的是真的吗?”
“杜嫂子?”齐秀才惊住了,上回他碰见杜嫂子的时候,她还面色红润,虽说还是很瘦弱,可看上去还是健康的,怎么现在变成这幅样子?
“你看得没错,就是我!”杜嫂子抹了一把全是泪的脸,原本灰扑扑的脸粘上了灰,看上去更可怜了。“他嫌我生不出儿子,将我们母女赶了出来。大丫还发着烧,我抱着孩子回去求他请大夫,他硬是将我们赶走了。大丫没钱看大夫,就快病死了!”
周秋意听得一阵唏嘘,那妇人有人帮助她也不用上去了,抬起脚步正想走,却发现那个妇人有点眼熟。
齐秀才看着杜嫂子怀里那个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小丫头,心中低叹。传宗接代一直都是男人的事,生不出女儿干妻子何事?不去反省检查自身,反而将原因怪到妻子身上,简直可笑!
“嫂子,起来吧,现在让大丫入土为安才最要紧的。”齐秀才伸手要去拉她,又顾忌男女有别,扭头看向一旁的周秋意:“这位娘子,能否劳烦你扶一下杜嫂子?”
周秋意还在想为什么这个杜嫂子看着眼熟,这个齐秀才看着也眼熟,就被齐秀才打断了思路。她看着对方澄澈真诚的双眼,笑着上去将杜嫂子扶起来。又看了一眼她怀里的孩子,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孩子还有气儿,快送医馆找大夫!”
杜嫂子的眼泪不住地往下流,哽咽道:“刚才我去回春堂求吴大夫看过了,吴大夫说孩子救不回来了,让我回来准备后事。”
吴大夫是云平镇最好的大夫了,要是她都说没救了,那就是真的无药可救。
周秋意想到家里的老云头,咬咬牙,对齐秀才说道:“齐秀才,麻烦你去滋味楼找刘掌柜,让他叫人去沙坪坳找云大夫,麻烦你快点!”
齐秀才估计也没想到孩子居然还有一口气儿,听了周秋意的话忙撩起青衫就跑。
“杜嫂子,我们现在去回春堂,求吴大夫给大丫吊一口气。”只要能让大丫撑着等到老云头来,可能她还有一线生机。
杜嫂子听到周秋意家里有大夫,也升起了一线希望。她枯瘦发黄的脸上带上几分坚韧,“好好好,我听你的,我们去回春堂。”
回春堂就在这条街,往前走了一刻钟就到了。伙计看见杜嫂子又来了,无奈地说道:“嫂子,孩子是真没救了,你再来也一样。”
杜嫂子扭头看了一眼周秋意,手里紧了紧孩子。
周秋意看懂了她的眼神,上前一步,看在伙计没有驱赶杜嫂子的份上语气也有几分温柔:“劳烦小哥请一请吴大夫,只求他给孩子吊着一口气,能撑小半个时辰就好!”
吴大夫听见声音从内室走了出来,看着杜嫂子怀里的孩子,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进来吧!”
杜嫂子犹如看见了救星,忙抱着孩子走了上去,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放到内室的小床上。
“小五,取一片野山参来!”吴大夫早已替大丫诊断过,是高烧不退引发的肺炎。发烧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坏就坏在大丫常年挨打还吃不饱。根据脉象来看,大丫应当经常被泡在冷水里。常年如此,就是大人都受不了,何况一个五岁的小丫头?
小五没有耽搁,取了一片野山参来。
吴大夫将野山参塞进大丫的嘴里,又在她头上敷了帕子。“这片野山参最多只能吊一吊她的命,烧成这样已经很难退烧了,除非是施针,否则只能听天命尽人事了。”他没学过施针,不敢贸然下手。否则就不是救人,而是杀人了。
周秋意摸了摸大丫的头,滚烫的温度有些灼人。“有烈酒吗?越烈越好。”不能再让大丫烧下去了,否则非烧成傻子不可!
“酒倒是有一瓶,是我好友送我的玉壶春。小五,去拿出来。”吴大夫虽然有些心疼好友送的酒,可事急从权,只能先拿出来了。
小五有些不情愿,他师父好酒,又嫌镇上的酒不够味儿,好不容易从文老爷那儿抠来一瓶酒……
“小五!”吴大夫沉了脸,小五见状忙应了,很快就拿了一瓶酒出来。
“多谢!”周秋意道了声谢,解开大丫的衣裳,只见干瘦的小身子上全是伤痕,她眼睛一闪,没有多问,从怀里掏出一张干净的帕子,倒上玉壶春轻轻地擦在大丫的小身子上。
一瓶酒都擦完了,大丫的身子仍然滚烫不已。周秋意还以为自己学到的物理降温没有用,结果等了两刻钟,就听到杜嫂子惊喜的声音,“没那么烫了!”
周秋意忙伸手上去,果然。大丫虽然还烧着,却没那么烧了,这就说明物理降温是有用的。
就在这时,齐秀才带着云大夫来了。白胖的脸上都是汗,手上扶着他宝贝的药箱,嘴里骂骂咧咧:“臭丫头,等我看到你不打你一顿!好好的把我拉到这儿来,哎哟,我这把老骨头……秋意,你这个臭丫头!”
周秋意压根不怕,她知道云大夫就是个纸老虎,别看吼得大声,其实就是雷声大雨点小。“云叔,别叨叨了,先救人要紧!”
云大夫立马闭麦,瞪了她一眼,才看了大丫,说了句施针,然后见他们都杵在这儿,又嫌弃地挥手:“都出去!”
众人齐刷刷的掉头,吴大夫眼里带着激动,并不是很想走。
“吴用,你留下!”
吴用耷拉着脑袋,焉哒哒地回头,小声的叫了句:“师兄!”
“当初师父教我们两人用针,你就是不学!现在遇到病人了也救不了,你看看你那个猪脑袋,里面塞的是猪屎吗?”
“师兄……”吴用被骂得晕头转向,又有些愧疚。其实他不是不学,他是见不得那么细的针。这个毛病一直到出了师门自力更生了才好一些,至少不晕了。
云祎见他被自己骂得焉哒哒的,到底有些心软,冷哼一声:“我这次施针你好好看着,别忘了!”
吴用想说他记不住,嘴唇嗫嚅了几下,到底不敢说出口。
他师兄那张嘴,实在是太毒了。
这次施针花了整整一个时辰,云祎出来时浑身都像被水淋过一般,湿哒哒的汗。
“云叔,怎么样了?”周秋意递了杯水过去。
“烧退了,只要今晚不复烧,基本就能好转。”云祎把一杯水喝完,示意周秋意再倒一杯,咕噜噜喝完了把嘴一抹,扭头对着自己师弟说道:“吴用,你今晚好生看顾那个丫头,有什么不对立马去沙坪坳找我!”
吴用低声应了,想到他师兄给他的那副银针,满脸的生无可恋。
不行啊,他晕针!
杜嫂子听说自己的女儿被救回来了,本来已经流干的眼泪又涌了出来,直挺挺地跪下给云祎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头。
云祎有些累,挥了挥手让她起来,才看向周秋意,“我饿了,想吃酿三宝!”
周秋意看他确实累得不轻,一时有些心软。这一把年纪的大胖子,还这样奔波,确实不容易。“去滋味楼,我做给你吃!”
“酿三宝?”齐秀才和杜嫂子对视一眼,“你是三月份在许广大街摆摊卖酿三宝的周娘子?”奇快妏敩
周秋意愣了一下,迟疑着说:“是我,你们是——”
“我之前去买过一次酿三宝,后来再想买你们已经没摆摊了。”齐秀才回味了一下酿三宝的味道,差点没忍住流口水。滋味楼其实也有得卖,只是比摆摊的时候贵了两倍,他买不起。
“啊,是你们啊?”周秋意这才知道为什么他们看上去眼熟,“齐秀才,你是在平安学堂教学吗?”
齐秀才惊讶地问:“周娘子怎么知道?”
“我昨天送孩子去学堂,瞥见一个人看着有些像你。”只不过那时候周秋意没认出来,毕竟只见过一次。
齐秀才笑了笑,没有回话。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道:“大丫没事我就放心了,我还要回学堂,以后有机会再细说。”
周秋意没阻拦,目送他颀长的身形渐渐走远。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周秋意段钰笙一根香菜吖更新,第29章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