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是在周家住的，周秋意没想到晚上真的有人光顾了周家。白天起床的时候她灶屋的锁头有被撬过的痕迹，却没能撬开。
林秀秀看着被撬过的锁头，眉头紧锁，“是谁要来撬我们的门？要是偷东西，撬堂屋的门不好一些？”
周秋意摇了摇头，“应该不是为了财。”她也想不明白谁会撬去别人家灶屋的门，难不成是饿疯了？
思来想去想不明白，灶屋里头也没找到任何痕迹。两锅猪杂散发着肉香，打开盖还是热的。
林秀秀也没想通，干脆也不想了，煮了一大锅粥，又烙了几个玉米饼子，打算给她们吃了才去镇上摆摊。
今天几个周也不用上学堂，兴冲冲地想跟着去镇上，却被周晓叫住。“你们的字练了吗？昨晚叫你们写的读后感写了吗？”
几个周瞬间焉了，他们不想练字也不想写读后感，只想着去镇上玩。
吃了早饭他们焉哒哒地练字，眼巴巴地看着周大嫂周二嫂把猪杂和小炉子搬上了牛车。纷纷在心里想：大哥怎么还不去书院？
段石头坐在旁边，听着他们练字的摩擦声和翻页的字帖声，心里充满了渴望和羡慕。原本他也可以上学堂的，可是他眼睛瞎了，连照顾自己都做不到，怎么能去读书呢？
周秋意看出了段石头的郁结和无力，坐到他旁边，拿起一根毛笔塞进他的手里，握着他的手在纸上写了他的名字。“你看，石头也是可以写字的。你别担心，我托人去帮你找大夫了，一定有大夫能够治好你。”
段石头凭着感觉摩挲着自己写下的字，明知道自己复明无望，却又把希望悄悄埋在心里。
周晓看了这一幕，拿出一本新的字帖，坐到了段石头的身边，“石头，大表哥教你练字。”
段石头努力让自己露出一个笑，把眼泪憋回去，“谢谢大表哥。”
反正放一只羊也是放，一群羊也是放，周晓干脆把段铁蛋和囡囡也抓来认字了。让几个周教他们读三字经，又教他们写自己的名字。几个周有表弟表妹作伴，也不觉得难熬了，兴致勃勃地当起了小老师。
周秋意看着他们认认真真的模样，见石头眼神清澈却没有光亮，心就揪成一团。原本他是聪明又机灵的孩子，现在却变成了一个睁眼瞎……
段石头似乎感受到他娘的目光，抬起头朝她的方向望去，慢慢露出一个笑。“娘，你去镇上吧，我和表哥一起练字。”
“欸，这就去了。你们想吃什么，我回来给你们带！”周秋意也咧开嘴笑起来，揪着衣摆的手慢慢松开。不管怎么样，日子还是一样要过，钱也同样要挣。挣了钱，才能给他们更好的生活。
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叫起来，这个说要肉包子，那个说要糖葫芦，周秋意一一应下来，才在大嫂二嫂的再三催促下上了牛车。
周秋意让大嫂他们在外面摆摊，已经则赶着牛车带着程羡去了滋味楼。
柱子翘首以盼，终于把师父盼来了。见到她立马带了笑，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师父，你可算来了。”
“急什么？这里的东西你拿去和你二叔分了吃，我要送这小丫头回家。”周秋意瞥了他一眼，盯着他手里的那碗猪杂叮嘱了一声。
柱子笑眯眯地应了，才把目光放在程羡身上，“师父，这丫头是谁呀，看着像个大家小姐。”
“昨天在路上捡的。”周秋意说了一句，让程羡先上牛车，“好了，我走了，下午我再来。”
柱子忙叫住她，“师父，这丫头家在哪？”他担心自家师父一个女人家在路上不安全。
“在城里，好了，你把东西拿进去，我走了。”
“等等！”柱子一听在城里顿时急了，这里去云平城赶着牛车都要一个半时辰呢，他师父一个漂亮女人带着个漂亮丫头，这不是上赶着送人头吗？“师父，你等等，我陪你一起去！”
周秋意看着他担心的双眼，心里不禁一暖，倒也没有拒绝，“成，你去跟你二叔说一声，今天的工钱我另外给你。”
柱子急急忙忙地把东西放到他二叔房里，又跟他二叔说了一声，又急匆匆地跑了出来。“师父说的什么话，不过是告一日假罢了，不必提工钱不工钱的。”
周秋意没有说话，心里却想着一定早餐把今天告假的工钱给他。她不好意思让别人白忙活，牛大娘一样，柱子也一样。
有柱子陪着一块去，周秋意确实安心不少。她原本想叫二哥一起，只是二哥还要忙着播种，她也不好每次都劳烦他。
颠得屁股都痛了，一行人终于到了云平城。城和镇果然不一样，云平城比云平镇繁华多了。
周秋意让柱子将牛车赶到了程家，门口守着两个门房，正叽叽咕咕地不知道说些什么。“去吧，你家到了。”
程羡看着熟悉的家门，眼泪止不住往下流。她终于回家了，还以为她会死在云平镇，没想到她还有机会回家。
“婶婶，你跟我一起进去吧？”许是近家心怯，程羡激动过后反而有些不安。
她虽然才八岁，可到底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从小就被人教导女儿家不可随意离家，也不可夜不归宿。她被拐出去那么多天，也不知道家里是不是已经安排她“病逝”了。
周秋意看着她漂亮的双眼里有着不安和忐忑，没有拒绝她的请求，牵起她的手慢慢步上台阶。
门房还不来不及讲话，程羡就开口了，“去跟我爹娘说一声，就说我回来了。”
“大小姐？”门房看着丢了几天的大小姐就站在面前，虽然消瘦了一些，气色却还不错，想来没吃什么苦头。
其中一个人连忙飞奔进去了，嘴里还喊着大小姐回来了，引得其他下人面面相觑。
大小姐不是丢了吗？
程绍秉和他的嫡妻相互搀扶着走出来，他们的大女儿丢了好几天，找也找了，查也查了，却什么都找不到，也查不出来。
原本程绍秉打算派人去云平镇找的，只是还没派人出去就听门房说大女儿回来了，他忙了叫上夫人一起跑了出来。
果然，到了门口就见他的大女儿穿着一套粉色的对襟襦裙站在门口，头上还用同色的发带扎着两个小揪揪。
“我的阿宝！”程夫人肖氏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女儿，上去就将她抱了个满怀。
“娘，是这位婶婶救了我。”程羡和娘亲抱头哭了一会，没忘记给家人介绍周秋意。这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不能忘。
程羡抬头的一瞬看见了闻风跑出来的月姨娘和程慕，漂亮的双眼闪了闪，假装没见到。
不过是两个跳梁小丑，哪值得她费什么心？
肖氏见周秋意一身粗布衣裳，头发只是随便绾了个髻，可容貌却出色得不能忽略。
她没有看不起周秋意，而是正正经经地朝周秋意行了个礼，“多谢夫人搭救小女，还请夫人移步室内，我备好饭菜感谢夫人。”
周秋意忙摆手，“只是举手之劳，不值当夫人这么客气。我还有事儿，要先走了。”
月姨娘这时候在后面挥着帕子说道：“哎哟，哪来的穷酸带来一股子穷酸气。”
肖氏眼神一冷，就连程绍秉的脸色也冷了下来。平日里争宠斗艳也就罢了，如今竟然在大姐儿的救命恩人面前说这种话，这不是打他们的脸吗？
肖氏还没开始说话，周秋意就笑了，“不知这位是府上哪位夫人？”
月姨娘听见周秋意说的夫人，腰不由得挺直了，还不等她说话，就听见肖氏掺着冰渣子的声音：“这是府上的月姨娘！”
周秋意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上下打量了月姨娘一番，“原来只是个姨娘啊，看这身打扮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正室夫人呢。”
确实，和肖氏简单的打扮相比，月姨娘的打扮可以用夸张来形容，光是头上的簪子就有四五根，也不知道她的脑袋累不累。
月姨娘脸上一僵，对上肖氏冰冷的眼神，她摸了摸头上的簪子，“这……这不是怕放坏了……”平日里她虽然敢作死，那是肖氏懒得整治她，这并不妨碍月姨娘怕肖氏。
“大人，小妇人听说您是个好官，为了大人的名声，我斗胆说几句，要是有说得不对的，还望大人海涵。”
程绍秉确实是个好官，也听得进忠言逆耳，他抬手表示让周秋意继续说。
“我不懂你们大宅门的弯弯绕绕，可也知道规矩。为妾者，主母站着她不能坐着，衣着装扮都不得越过正室夫人。可大人的月姨娘，身上的衣裙和头上的簪子，哪一样都越过了正室夫人。大人，您让月姨娘站在门口，是想明晃晃地告诉外人，您是在宠妾灭妻吗？”
“为官者总有对家，若是被您的对家抓住这个把柄，往圣上面前一告。大人，您的乌纱帽还保得住吗？”
在商贾家中，宠妾灭妻是常事，传出去最多被人笑话几句。可当官的宠妾灭妻传了出去，就不是笑几句那么简单了。
周秋意的一番话说得程绍秉头上一凉，月姨娘更是脸色惨白。她只是想打扮得好看些，好在夫人面前把老爷的目光都抢过去，真的没有其他意思。
周秋意满意地看着月姨娘惨白的脸，说她穷酸，哼！她一般不记仇，有仇都是当场就报，没有特殊原因是不留隔夜仇的！
肖氏也是听得满头大汗，这贱蹄子平日里在她面前作妖也就罢了，权当看个乐子。可要是影响到老爷的前途和官声，她绝不轻饶！
“送月姨娘回房！”肖氏沉着脸吩咐自己的奶娘，“让宋嬷嬷好好给月姨娘讲讲规矩，省得下次还是这般不懂分寸！”
曹妈妈恭恭敬敬地应了，走到月姨娘面前，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姨娘请吧！”
月姨娘战战兢兢地跟着曹妈妈往回走，刚迈了一步又被周秋意叫住，“月姨娘等等，我这穷酸之人还没跟你行大礼呢！”
月姨娘脚步一顿，随后走得更快了。
程慕看着自己姨娘被一个农妇三言两语打发走，眼里闪过一抹愤恨。等她长大了，一定要将这群人统统弄死！
程羡见一直作妖扮娇弱的月姨娘被周秋意说得脸色惨白冒冷汗，眼里不自觉多了几分崇拜。要知道以前对上那对母女，就只有她吃亏的份儿。
她在心里感慨，要是她有周婶婶这张嘴，还怕怼不赢那对老小白莲吗！
不过也没关系，她今天学会了一个词，宠妾灭妻！以后月姨娘再作妖，她就用这四个字怼她，哼！让你们欺负我！
肖氏见自己的女儿眼睛亮晶晶的，不由得失笑。“敢问夫人贵姓？”
“贵字不敢当，小妇人夫家姓段，娘家姓周，你喊我周娘子就得。”周秋意收起了刚才那副嚣张的模样，整个人看上去乖乖巧巧的。
肖氏点点头，见她虽然乖巧却不卑不亢，心里多了几分喜欢，握着她的手道：“看样子你要小我几岁，我就托大唤你一声妹妹。我方才听你说你还有事儿，我就不耽误你了，改天我带着阿宝亲自登门拜谢。”
“欸！我家在云平镇沙坪坳，你们进了村口一问便知。若是寻不到，你就去滋味楼传话，让我这徒弟来沙坪坳找我。”周秋意见太阳挂得老高，心里记挂着还要做狮子头，也没多说废话，报了自家地址之后又告了辞，才上了牛车往云平镇赶。
程绍秉和肖氏带着女儿看牛车走远了才收回目光往回走，程绍秉同自家夫人感叹道：“周娘子能说出那样的话来，显然不是普通农妇，定然是又几分见识的。我看她目光澄净，也未挟恩图报，是个值得结交的。”
肖氏牵着女儿的手没忍住点头应道：“也多亏周妹妹提醒，不然今日月姨娘的所作所为传了出去，只怕老爷难以周旋。”
程绍秉刚点了个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女儿的声音响起，她说了被救的过程和留宿周家的事儿，“周婶婶是好人，周外公周外婆和周家的舅舅舅母也是好人。就是周婶婶命不好，嫁了个泼皮混混，还得养着不是亲生的几个孩子。”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多？”肖氏都惊呆了，女儿不是才在周家待了一晚吗？怎么就听来这么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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