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何会到这里来？”我质问。
“该用什么方法能让你练练眼，莫要下回儿连一辆马车都看不清。”说着，褚怀佩已一屁股坐下，占了大半位置。
我被迫朝旁挪了挪。
不爽，但不能说。
我憋屈地直望着窗外，数着来来往往的糖葫芦小贩，眼不见心不烦。
“快要上元节了。”他的声音骤然响起。
我没明白他的意思，自顾自望着外边，不理。
他静默片刻，道：“你不会要耍赖吧？”
“什么？”我终于扭头看着他。
只听他幽幽叹息：“无妨，也不能指望你能守诺。”
我满头的疑惑蔓延到全身，褚怀佩今日发言着实不正常，我可没闲心陪他一块儿不正常。
但这并不能妨碍人的好奇心。
我左思右想冥思苦想，想到从前看的话本，甚至被发现看话本如何狡……解释都一并想了出来。
就是没……
等等。
话本，被发现看话本。
我仿佛似乎大概，被，发，现，看，话，本，过。
我一个激灵，偷偷瞟一眼褚怀佩。
只见他闭着眼，又启唇道：“是某不对，竟把袖元想得太没心没肺，原来袖元竟是想得起的么。”
“……”
我一时竟忘记言语。
造孽啊。
-
上元节。
上元是不宵禁的。
在我与耶耶说要和禇怀佩出去玩玩时，耶耶眼睛一亮，急忙推着我俩出去，“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我直愣愣盯着关上的门，生无可恋，我本想着耶耶会考虑我是女儿身夜晚和男子出去有失体统，从而义正言辞地拒绝。
没料到的是，耶耶就差把“你俩快滚吧滚吧本官今晚不想看见你们”写在脸上。
亲的。
入夜有了丝丝凉意，朱雀街却十分热闹。
花市灯如昼，月也爬上了柳梢头。
我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着俩汉子胸口碎大石，我十分捧场，和着人群大声喝彩。
还有热热闹闹一群好友，猜灯谜，大笑畅饮酒，豪情万丈。
我们旁边是对有情人，甜甜蜜蜜地勾着手指，时不时瞥对方一眼，巧得是彼此偷瞥时都会看个对眼儿，于灯火中静着，对望一眼便万年。
嘶，麻死了。
不想再被虐，我扯着褚怀佩的袖儿急急忙忙冲了出去，迎面撞来个小姑娘，咯咯笑着扑地抱住我的腿。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感觉。
被撞得有些懵，回过神来一个戴着花脸面具身材高挑的郎君已经抱起小姑娘，责骂了几句，不过声音温和，那小姑娘看上去也不怕。
见我呆呆望着他们，郎君也怔了下，接着拱手道一句：“小妹顽皮，叨扰了。”
这令人心神荡漾的声音——
我，一见钟情，不，一听钟情了！
等我短暂地钟了个情，回过神来男子已经抱着他小妹走了。
叹。
已走出老远，我思来想去，总觉着那位郎君颇眼熟。但总想不出结果。
我甩甩头，罢了，甭想了。
再嫌弃地看一眼禇怀佩。他是爹爹义子，怎么也算着我半个兄长吧？为何和别人家的兄长差别恁大！
泄气地垂下头，我忧伤地再叹一口气。
“看够了么。”禇怀佩突然道。
也不知是嘲我盯着那花脸面具男的背影看了半天还感伤地叹了口气，还是见郎君走远后看着他偷偷翻了个白眼。
又这个阴阳怪气的调儿。
我发誓我是真心不想与这无赖烦人精人约黄昏后的！
一路上心不在焉。
“过来。”禇怀佩向我招手。暖黄色的灯火照在他清俊的面容上，他微笑着。
他的背后是朦朦的漆黑，其中含着点点星火。
不知何事这么开心。
可恶，竟用美人计。
当我识不破么？！
做人当然是要有骨气！
等我跟过去，禇怀佩方才招的手自然放下，轻轻地握住我的。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拉着我大步走到一个小摊前。
路上我无数次盯着我俩握着的手瞪眼，奈何褚少卿仿佛是看不到的。
一会儿，我便被一个瓷娃娃吸引了注意。
她脸蛋上有两大点红红胭脂，眼睛弯成镰月般的长缝，小嘴点点红吮着肥嘟嘟的手指，脑袋顶上扎着冲天炮。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捧着它，递到我的面前。
我好奇打量着这娃娃，蠢蠢欲动的手忍不住戳了戳这瓷娃娃。
我是没见过这玩意儿的。
在南山时，每年不要说上元节，在岁朝，出去置办东西的兄弟们只会喜洋洋地带回几大袋粮食。
与我关系好的小猴子偶尔会带回一串糖葫芦，两人猜着拳，你赢你吃我赢我吃。
这都是足以让我高兴大半月的。
我不禁抬头望着这双手的主人，他正满含笑意地看着我，见我看过去，便微微偏过头。
我这晚第一次轻松地对他笑了笑。
他突然道：“你笑起来挺好看的——我是说，真心的笑。”他蹙了眉，“你平日尽是四处捣腾赔笑——面具带久了会上脸的……袖元，有我你便不用担心别的，真心实意地笑笑就好了。”
褚怀佩在灯光中，很亮很亮，这时他才仿佛真是我的兄长，不是那个我说一句顶一句的烦人精。
我疑惑地眨眨眼，又看着他眼睛发亮，有些新奇，不想破坏气氛，只得抿唇笑笑轻轻地点头。
其实鄙人心里想的是：
褚一一这是抽风了？
买个东西还可以肉痛到脑子都坏了么？
我和他就这样慢慢走在长街上，看过于明亮的灯火点燃夜色，使爬上柳梢的明月都黯淡下来。
我想起那句词。
人约黄昏后。
若是有法子知晓将来，再回过头见眼前一幕，我一定会苦笑着摇头。
因为在漫长的一生中，有太多变数。
而禇怀佩此言，在往后每一日的消磨中，终成了一段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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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岸边，看着载着心愿的河灯隐入夜色里。
嘴里是甜丝丝的糖葫芦，我好求歹求，禇怀佩才买了这“奶娃娃才吃的玩意儿”。
我有三愿。
一是耶娘解开心结，重归于好。
二是寻个体贴的良人，游遍大周的大好河山。
三是可以和家人一辈子在一起，包括，禇一一，褚少卿。
想到此处我偷偷看了看旁边的禇怀佩。
用手肘轻轻撞了撞禇怀佩的腰，很想告诉他，你知道么，我的愿望居然会有你这个大无赖烦人精。
但看着禇怀佩疑问的眼，我只是笑眯眯地问：“你的愿望是什么呀？”
我捏着糖葫芦的棍儿，抱膝脑袋靠在膝盖上，侧头看着他，想了想，没等他回答又道：“说出来就不灵了，那算了。”
禇怀佩哼了声：“你信此物？还灵不灵，幼稚不幼稚。”
不得不说他这招人嫌的嘴只要不开口还是岁月静好的，此刻我刚升起的手足情谊轰地坠了。
翻了个白眼：“不说就不说，说着幼稚你不也写了愿望上去，还装什么。我猜肯定是求让你这嘴干净点儿，不这么招人嫌。”
“你信就信吧，权当是安慰。”这会他好歹没怼我。
一朵斑斓的花绽在黑幕上，“咻——”地四处散落，灿烂地盛开。
是烟火。
空中不断是轰轰的声音，不少人停下脚步仰头看着此盛景。
明明灭灭中，我鬼使神差看向禇怀佩，他的脸庞一半隐在夜色中，波光粼粼的水面，隐隐倒映着我们的面容，见他深邃的眸也盯着我，恍惚着看不清情绪。
只感觉他又握住我的手。
仰头盯着天空。
他的眼里盛着烟火。
我看着他出神，烟花冷却，彻底结束了都还不知。
只听他嗤笑一声：“我很好看？那再看会儿，再带我去你所说的地儿吧。”
骤然提起这茬儿，我赏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起身拍拍屁股，独自一人又跳又大步地往前冲。
-
一个人间仙境的地方，机缘巧合误入此地，新奇的心情一变，想让更多人知晓，又怕一来二去被人糟蹋，便想藏起来，任谁也别想知道。
可时间长了，一个人守着寂寥的仙境总难免想念凡俗烟火，因此有了寻一人做伴的念头。
但我一点也不想！
我的仙境自带烟火气。
八仙阁。
一个一瞅名儿就仙气飘飘的地方，但取名却真是自“阁里有八位天仙”而来。
“青楼。”禇怀佩一瞥阶上婀娜的女子，两个字百转千回硬是绕出了嘲讽的调调。
“诶你怎知道？这儿可是我的宝地啊！我都带你来了，你看你重要吧！”我同样心情复杂又有些纠结，一边想让他恼怒离去，一边又想带他进去显显鄙人的见多识广。
禇怀佩继续面无表情地问：“你说的好地儿是青楼？”
生怕我听不到似的，又调侃一句：“一个女子带男子来她所说的好地儿，还是青楼。”
“你可真是我的好妹妹啊……”
“……”
意味深长，又欠揍。
“我第一次来京城，就这么个好玩的地儿，还带你来了，你还要怎的？”我真他娘的火大。
叉着腰在禇怀佩面前绕来绕去，嘟囔着：“你不稀罕咱回去就是……”
禇怀佩将手臂横在我身前，哼笑了声：“来了不进去？”说着，缓缓收回手，“罢了，回去罢。”
我恼羞成怒，一把拽着禇怀佩的胳膊就是跑，进了八仙楼。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玉京迟更新，第 10 章 第十章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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