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郁捧着瓶热饮,不似别人仰头喝,而是小心含住长管慢慢吸吮,模样温吞安静。
在他旁边站着的几个男生装模作样打闹了会,不知是谁起头,视线忽然转到了小土包身上,看着他抿住吸管的红艳嘴巴,也没多熟,没头没脑地问起了问题。
问他的手有没有锄过地,家里都种了什么田。
雪郁退缩地抖了下手指,明显是为陌生人搭话紧张了,他一愣,忙为自己的不合理行为打补丁:“别误会,我是好奇,毕竟少去乡下。”
但解释了也没好到哪去,仍是莫其妙。
种父母在小地方熬出了头,麻雀变凤凰,从而得以在温市上高中的学生不少,可他好像唯独对雪郁感兴趣,也只对他格外关注似的。
而雪郁也纯善,警惕心来得快,去得更快,睫『毛』缓慢地颤了下,别人怎么问,他怎么答。
“没有,我不会,都是爷爷在锄……”
“种的粮田,小麦和玉米……”
路窦离得近,哪怕不听,也全程听进了耳朵,俗语说泥人都有三分火气,这小土包比不上泥人,被人拉着来来回回问些芝麻大点的事也不生气。
他忍了会,指骨越绷越紧,不受控地捉住了雪郁的手腕:“别人问你户口你是不是也要全说。”
见雪郁眨巴着一双眼看过来,路窦蓦地松开截香腻的腕子,喉结动了下,状似平常道。
“走了。”
男生手劲是不自知的大,尽管已经刻意收了几分,腕子是一阵酸麻,雪郁扫了下片红,小步跟上男生,低低地软声说:“路窦,以后『摸』我的时候可不可以小点力?我会听你话的。”
掌心里的水瓶陡然被捏陷下去,路窦心脏过速地跳了两下,竭力控制表自然,哑声纠正:“……是抓。”
小土包没有按部班地受过育,不仅多东西没见过、没听过,总爱在一些用词的小细节上引人误会。
雪郁迟疑点了下头,脸上的绪生动,茫然不解,似乎不明白两者有什么区别,不过他没多问,抿净唇瓣上的水,避过地面的坑洼,小声说:“我今天下午不能和你一起吃饭了,要去见个朋友。”m.xqikuaiwx.cOm
“朋友?”
“嗯。”
交了什么朋友,重要到饭都不吃。
路窦嘴角压平:“不用什么事都和我说。”
“我和你吃饭,单纯是为我也有吃饭的需求,碰巧顺路,一起去而已,你现在也学会怎么用饭卡了,以后可以自己一个人去。”
每一句都是在划清界限,无又冷漠。
雪郁脑袋低了下去,芍白的小脸上流『露』出一种被伤到的难过和沮丧,只他没来得及说什么,听到一句前面语意完全不同的话。
“朋友是男的?”
雪郁怔愣,仰头看着脸『色』和声音一样生硬的路窦,两瓣嘴巴紧贴着磨了磨,谨慎小心地回答:“嗯,是男的。”
除了在关系上做了模糊处理,这句倒是没撒谎,徐警官确实是男『性』。
路窦:“哦。”
男生眸光漆黑,胸腔里像是埋了一根点不着的炮仗,占着地方,膈得慌,他喝完所剩不多的水,空瓶扔进垃圾桶,在回到室前,都没出声。
“?”又怎么了。
雪郁头一次觉得高中生的心思好难懂,他在某些方面精明得,知道能找谁撒气,不出缘故,抿抿唇,倒打一耙地埋怨起系统:“……你怎么只会在一边看着啊,什么忙都帮不上。”
系统:【……】
他对『性』的雪郁向来没有办,只能受下气,出主意道:【你叫他一句好听的哄一哄?】
“好听的?”雪郁坐到位子上,见路窦刻意回避视线,有点烦地咬了咬嘴里靠近下唇的肉,他从桌兜拿出第四节课要用的书,问道:“怎么样说得上是好听。”
【视况而定,根据资料库的数据显示,百分之八十感深的男女朋友,女朋友在犯错后,抱着男友亲一口并叫声老公,能摆平大多数争执。】
雪郁耳尖涨红,被自然而然放在女朋友的位置上,气得笔都拿不稳,引得方识许侧目看了他一眼,他没注意到,声音颤巍巍地和系统道:“你举的例子能不能正经点。”
怎么和恶灵一个样……
雪郁面红耳赤地在本子上做笔记。
虽说抗拒,但怎么说也是种办,如果有用,以后也能一劳永逸。
于是下了第四节课,雪郁从便利店买了点吃的回了宿舍,拿出手机准备路窦发消息。
系统没怎么地出声制止:【其实也不用非得叫,有别的办……】
一句话卡在最后没说完,他看见。
虽然脸长得比高中生纯,但实际已经二十岁,嘴巴被好几个野男人从里到外嗦弄过,熟到碰一下都可能大发水的雪郁,颤颤揪着衣角,放软语气,小声地开口。
“路、哥哥,你有空吗?”
明明年龄要大一些,叫起来却毫无违和。
系统说不出什么感觉地,忽然顿了一下。
路窦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刚从楼下回到宿舍,他眼皮散漫掀起,衣服拢着并不单薄的肩背,个头是放到体育队也极为亮眼的,手背一根根筋脉张力澎湃。
他顶了下口腔壁,拿出手机,不耐烦的表在看到联系人后收了回去。
雪郁平时通常都是他发文字消息,这次却发了一条两秒的语音过来,心古怪下,路窦毫无防备地点开。
下一秒,在听到声“哥哥”后及时掐掉。
但听到的不止他一个,宿舍内,微敛眸看书的方识许,只冷白『色』、赏心悦目的手停止了写字,似是转头往他这边看了眼,可能两秒没到,又重新看起书。
路窦耳边仍环绕着甜甜软软、糊了蜜汁似的声音,喉头干着,生出一股迅速蔓延开的涩意,条消息呈在屏幕上,他点开听第二次的勇气也没有。
……
雪郁没收到路窦的回复,听到外面突然爆发的『骚』『乱』。
动静是从水房传出来的,雪郁到达水房时,看到『乱』成一锅粥的学生,脸『色』一个比一个惨白,相比下,一旁的墙皮都稍显逊『色』。
他的目光统一聚集到相同的地方。
实心墙相靠的,学校专用的工程开水器。
水箱的盖子被放到洗手池上,宿管身份的周生站在箱前,表是周围唯一一个冷静平淡的,他袖口挽起,正用漏筛一块一块的,从箱里捞起滚烂的肉块。
从惊惧的吸气声、以及奇异的纹路可知,大概不是牲畜的肉。
门口警察例行走流程,他面前的学生配合地在接受调查,但由于过度恐慌,语句混『乱』,有时要搭配一些肢体动作。
“我体育课是第二节,老师让自由活动后,他说要去上厕所,我伞借他,然后在馆里等着,谁知道他下课了都没回来,我只能和别人共用伞。”
“回到室我本来打算找他算账,但他不在,第三四节课也逃了,班里人都知道他和我关系好,都来问我他的去向,我哪知道!他上厕所我又没跟着!”
“我一肚子火,没有吃午饭的胃口,回来在床上躺了会儿,拿水杯去接水,当时没留意,回到宿舍才发现水有点红,找来宿管看看是出了什么问题,结果打开看见……”
后面这学生的精神濒临奔溃,警察让他回房休息。
他前脚刚出水房,雪郁后脚跟上,拦住他,递上一瓶矿泉水,怕对方不敢喝,便抿唇说:“是干净的,我刚从便利店买的水。”
学生状态恍惚,看了他一瞬,疲倦地吐出口气,接过来道:“……谢谢。”
等他喝了口水润润嗓子,雪郁观察着他的神『色』,在『摸』出他尚有回答的精力后,挑拣着合适的话问:“可以问问,位同学是哪里人吗?”
位同学指的谁,不言而喻。
“哪里人?”他嗓子舒服了点,用掌心大力抹了脸:“这个我也不记得了,他不是温市本地人,初中在小县城上的,叫、叫……阳永县。”
和猜测吻合。
雪郁道了声谢,抿唇往宿舍走,他快些回去拿手机和徐警官对话。
水房在走廊的最左侧,而雪郁的宿舍在最右侧,这也意味着,他回宿舍要经过一长串的路程。
学生都聚在水房,每一间宿舍的门都大开着,里面的床、长桌、凳子,甚至阳台上滴水的衣服都能看到。
雪郁埋头走着,在走了大半截路后,忽然听到一声轻微的踢踹声,声音小,但在空旷的走廊里足以让他听清,他敢保证没有听错。
砰。
又是一声。
人的直觉来得稀奇古怪,在一刻,他停下,五指藕白的手抖着,轻轻推开右面虚掩的门。
紧接着。
瞳孔于看到门内的场景后,骤然收缩。
和晚看到的身影一样,覆裹在衣袖下的肌肉全然隆起,男人用手死死捂住地上学生的嘴,漠然地看着具躯体挣扎扭动,鼻涕眼泪争恐后流出。
听到门扭动,男人瞬间抬起一双阴鸷的眼睛,直盯上雪郁。
雪郁小脸变白,哆嗦地抖了下肩膀,发出一个可以忽略不计的气音:“你……”
大多影视节中,杀人犯在有被发现的威胁时,通常会说,你敢出声我杀了他、杀了你。
等救兵来了,看到的是两具热着的尸体。
可男人却是立刻柔和了脸『色』,像见到妻子的丈夫,马上扑过去搂抱似的,但他见雪郁有要出门叫人的念头,便手里的刀搁到学生脖子上,无奈又纵容地,压低声音暗示道。
“你不会叫人的,对不对?”
“……我不叫!”雪郁停住脚步,艰难吞咽了下,安抚般说:“你别杀他。”
男人乜着双微抖着的胳膊腿,目光上移,落定到神态可怜却强装镇定的小脸上,明知故问:“你不我杀他?”
雪郁抖着声说:“不。”
在正常况下会微微泛粉的脸,此刻退『潮』似的没了影,一绺绺睫『毛』和急促的呼吸一样,颤动频率快,害怕时的习惯从来没变,总是爱咬住自己嘴巴上的肉。
男人看着点咬出的糜红,捂住学生的手鼓起青筋,他没有像以前每次作案的爽利干脆,而是留在这里,声音嘶哑地谈条件:“你亲亲我。”
其实不像在谈条件,更像在讨要喜欢的食物。
雪郁一下愣住。
恐怕也没到,解救人质的条件会是这个。
警察应该在驱散学生了,走廊边传来了脚步声,用不了多久,会有人过来。
男人学生脖子上的刀贴近了些,无声地用动作催促,他低声问:“虽然和你待久一些,但现在不是时候,你考虑得怎么样?”
纸一样削薄的刀,横在人类脖颈最脆弱的咽喉处,深一点,会有血溢出来,雪郁被样的场景压迫得心脏揪起,握紧满是汗的手心,闷闷问道。
“亲你,你可以不杀他了吗?”
人质的用途能骗取最大的利益。
像现在,他有了亲吻的机会。
虽然是为了别人,但没关系。
亲多久、亲的方式,都由他定,而为了人质安全,无论多过分都会被允许,恶灵怪异地扯起唇角,粗声笑了笑,他骗雪郁:“是的,亲爱的。”
亲他一下,可以考虑让这个人多活久一点。
一分钟?
应该够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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