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一进戚沉就淡着神『色』,对他说:“张嘴。”
系统之前有句话说得没错,戚沉是笑瘫,不管高兴还是愤怒,他一般都是笑着,一旦不笑了,那比界末日还来得可怕。
雪郁本着抗拒霸权想法,叛逆地当没听到,凭什么戚沉让他干什么,他就得干什么,要深究戚沉只算得上暂住在他客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戚沉非但没低,还抬起来了。
戚沉冷脸,他也冷脸,抬起脚,想往另一边空道走。
“裴雪郁。”
雪郁瞬间被叫得腿软了软,他抿抿唇,屈辱地停住脚步,在男人透着难以言喻危险目光中,把头抬到对方能看到地方,颤悠悠分开唇缝。
总有一天要把祖宗送走,雪郁唇肉发着抖,边愤怒想着边在男人指示下把嘴巴张大了点,对着别人袒『露』处多少有点羞耻,他很不习惯,软红舌尖怯怯动了两下。
他本来以为戚沉会先问他在哪里看程驰,但戚沉显然对那人没兴趣,他往雪郁浸着香里面看了几眼,干干净净,但他仍声音平静地问:“吃什么了?”
雪郁闭上微酸嘴,老实回:“饺子面……也没吃多少。”
再说只吃顿饭又不能真死了,戚沉那么大惊小怪干什么?婆婆妈妈。m.xqikuaiwx.cOm
他没说出来,但戚沉也能在他脸上看出他在编排什么:“既然今晚多吃了一顿,明晚那顿也可以省去。”
雪郁不可置信地抬头看戚沉,心想戚沉比老妈子还爱多管闲事,嘴巴闭了又闭,还是无法忍气吞声:“你什么歪,今天吃过饭了,明天就不吃了吗?”
戚沉静静看着他,良久,唇畔重现笑意:“是样。”
雪郁无言以对,围巾裹着小脸表情变了几次,最后归于淡漠,他朝另一边走去:“哦,那我今天和你说过话了,明天千万别和我说话,想当哑巴。”
小寡夫神『色』不虞,每根头发丝都冒着不悦,看也没看戚沉,往自己房间走去。
……
岁末最后一晚,灯火不眠。
雪郁没有熬夜迎新年习惯,其他都在举团圆地看春晚,他早早就进了浴室,小脸疑『惑』地踮起脚,撅着腰在镜子前观察自己脸『色』。
他发现自己脸有点过分苍白了,以前还有点血『色』,难道出趟,现在还没缓过来?
雪郁猜想可能心脏在发疼,但他没什么感觉,系统为他屏蔽了所有痛感,就算疼也不会让他知道,最多身会自己做出反应。
他刷完牙上床睡了觉。
时间到了深夜十二点,举上下都在为新到来一年欢庆,唯独处静得离谱,戚沉估『摸』着雪郁睡着了,照例走进来雪郁掖被子。
一进来,戚沉就发现雪郁身上没盖被子,他弓着背,膝盖几乎与胸相抵,蜷缩身、紧紧揪着衣服手、额边冒出汗,无一不在表明,他现在不怎么好。
房间里仅有几线月光,戚沉慢慢地走到床边,表情有一瞬间变得很奇怪,从扭曲、愤怒、凶戾,最后转为漠然。
一年前医生对雪郁告诫重新在耳边响起。
——“您现在做了手术,将来长达一两年时间都不会再犯痛,相当于打了一剂很猛麻『药』,如果哪天您突然开始疼了,说明『药』效过了,要做好心准备。”
如果雪郁现在醒来,就能看戚沉前所未有、堪称恐怖表情,没有人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
戚沉在床前如木雕似静了许久,他近乎冷血地看着雪郁不断变换姿势捂着心脏动,似乎那是什么皮影戏,很有趣。
直到把眼睛看出血丝,他收回目光,那只修长手伸到了床头柜,拉开,从里面拿出一瓶『药』罐,『药』罐表皮全是晦涩难懂外文,轻轻摇一摇,分量不大。
——“瓶『药』能延后死亡时间,半年到三年不等,但相应,您在段时间内非常痛苦。建议一年后,您再与父母商量,在他们都同意情况下。”
因为雪郁怕疼,瓶『药』从医院回来便被搁置到了角落。
时间一长,好像所有人都忘了它存在。
其实不是,戚沉记得,一直记得,没有忘记过。
男人盯着那瓶能吊命『药』,神『色』在某一刻变得有些狰狞,他拧开瓶盖,倒出一颗白『色』『药』片,两根瘦长手指攥住不及指盖大小『药』物,粗暴地怼到熟睡中雪郁边。
他捏住雪郁两颊,想『逼』迫雪郁张。
雪郁被他捏疼了,肉压到牙齿上,磨得生疼,人没醒,却剧烈地呛咳起来。
戚沉在那声快濒死呛咳中停住手,他颓然地、震惊地吸了气,看着雪郁尚未褪去痛苦脸,几乎逃跑似,逃离了间房子。
戚沉茫然地想,他是怎么了。
裴雪郁死不是他乐意看到吗?
从裴雪郁搬进古宅那一刻,他就想让裴雪郁去死了,但他不想自己动手,他更想让裴雪郁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所以他故意放出了阁楼邪祟,可看到裴雪郁表情,他自己先心软了。
后来是得知裴雪郁患了心疾,他怜悯、想笑,觉得贱人孩子罪有应得,他跟着裴雪郁来,不过是想看看他什么时候死,戚沉当初就是么想。
程驰可以喜欢他,宋桡荀可以喜欢他,但戚沉不行。
他和裴雪郁中间横着一杀人犯。
裴雪郁本来就该死。
而裴雪郁现在快死了,他该笑,该开心。
可他开心吗?
戚沉不知道,但他觉得开心不该是样。
连他最擅长笑都做不到。
……
雪郁情况变差了,先是很嗜睡,记忆力下降,再是提不起精神,走路都能发一会呆,种种迹象都表明他不太好了,件事他和戚沉彼此心照不宣,可他们又默契地没提起过一次。
天是大年初三,程驰陪闫莉兰下乡探完亲戚,回来找雪郁一起出去过年,雪郁没想到怎么拒绝,同意了。
他套了件雪绒绒外套,娇小身裹在里面,有种让人忍不住把他捧在手心细细呵护易碎感。
雪郁扶着桌子穿鞋,穿到一半时,腿忽然软了一下,身自然反应,不疼,只是眼前模糊了几秒。
那些临到终头人,有时候就是几秒功夫去,可上天偏爱他,想多他些时日。
在他开要走之前,戚沉走过来,帮他戴好帽子,语气含笑地说:“今晚可以多吃一顿,我看过天气预报了,今天不冷,好好玩。”
雪郁神『色』怔忪,良久,“嗯”了一声。
他们都知道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当坚持再没有意义时候,及时行乐没有错,戚沉不打算再限制他生活了。
一年以来,戚沉不让他做、不让他吃,都不再算数。
戚沉对他还像以前那样,只是偶尔会在雪郁看不到时候『露』出痛苦难忍神『色』。
楼下,把他路线烂熟于心男人早早就等在那里。
雪郁蹙蹙眉,想说些什么,想了想,罢:“走吧。”
程驰把雪郁带到了一条小巷子,那里有新年期间唯一开着小吃摊,摊里热气滚滚,混着食品香气跃到半空。
人『潮』拥挤,程驰怕小寡夫被人撞到,那肌肉线条矫健臂膀虚虚护在雪郁旁边,又克制地没碰到分毫。
走了没几分钟,雪郁手上经被塞满了各种串子,程驰不要钱似买,到最后他忍不了地出声:“你要把整条街包下来?有了钱,开始横起来了是吧?”
“没有……”
程驰不敢买了,和雪郁找了有座位地方,坐下慢慢吃起来。
雪郁拿着根羊肉串,小吃了几下,剩了最末尾一块肥,他从来不爱吃块,太腥太腻,于是在周围找垃圾桶,他脚边没有,于是很自然地把剩下一块羊肉串,递了脚边有垃圾桶程驰。
他觉得是正常人都知道自己什么意思。
谁知道程驰接过后愣了足有半秒,慢吞吞低下头,把那块吃进了嘴里。
雪郁:“……?”
小寡夫皮肤嫩,人纯,那张脸看起来却香艳得很,他羞不是羞恼不是恼地看着程驰,一把抓过那根光秃秃棍子:“你是不是蠢?我是让你扔掉,你怎么吃开了?”
程驰笨拙地滑滑喉头,能品出小寡夫甜味似,舌头都捋不直了,含糊道:“……我以为你让我吃掉。”
雪郁蹙眉,娇手在男人微冒胡茬下巴拍了拍,不顾男人僵硬,淡声问:“吃进去没,没吃吐出来。”
程驰僵了僵,下意识咽了。
雪郁:“……”
今天程驰他买了那么多东西,雪郁对他容忍度硬生生提高,抿着唇没骂出。
吃完,两人沿着回去小路走。
雪郁能感觉到程驰一整晚都在傻乐,他忍不住问:“你在高兴什么?”
程驰朝白白净净人看了眼,让雪郁敏锐地意识到他样和自己有,男人甲缘压了压食指肉,放低声音说:“我在市区买了栋房子,和我妈商量,以后做婚房。”
那一秒,甚至程驰最后一字还没落下,雪郁脸『色』瞬间淡下来。
他语气堪称冷淡:“哦,挺好。”
程驰眼里闪过一丝落寞和难过,不过很快归于平静。
他低头看着自己路面,喉咙缓慢地动了一下,不知想到什么,在把雪郁送到小区后,突然闷声问:“雪郁,你有没有许新年愿望?”
雪郁久久地看着街边灯笼,小脸在闪烁灯光中明媚动人,眉梢落了雪,他轻轻揩去,撇过头去看程驰:“新年愿望?”
“嗯,城里可能不太注重,但乡下不一样,你没在村子过过年,我们那里每逢新春,小孩还有大人都会把新年愿望写到红纸上,企盼来年能实现。”
雪郁不爱过年,太吵、太闹腾,不过也对他说提起了些许兴致:“许了就能实现吗?”
程驰黑黝黝眼睛很亮,笃定地、不容置疑地说:“能,无论是什么。”
无论是什么,他都会帮雪郁实现。
壮实粗笨男人语气诚恳,仿佛让他现在拿刀在自己心窝子剜一刀都不会犹豫,真傻,怎么会真有人在他身上傻一年呢?
雪郁心头涌上难以形容滋味,莫名不敢去看那亮得放光眼睛:“到楼下吧,到楼下我和你说。”
程驰还以为自己会迫不及待,可他很高兴,因为还有一段五分钟路程,他还能跟雪郁待在一起,前几秒他以为要就此分别。
五分钟不长不短。
眨眼就到了楼底下,正是举欢乐新年时期,电视机里笑声从窗棂溢出来,雪郁脚尖搓了搓地面积雪,没去看面前眼里笑意止都止不住男人。
“我想再确认一次,我愿望,你都能帮我实现,对吗?”
“……嗯。”能听出程驰很期待。
“好,那我要说了。”
雪郁膝盖紧着,像合拢花苞,点点碎雪在他睫『毛』上驻足,眨一眨,便往下落一点,也是时候,他看到雪郁下眼睑有点青,没睡好吗?
周围太过安静,在雪郁长久沉默中,程驰说不清是什么原因,心脏忽然难以抑制地咯噔了一下。
其实他一直有预感,在他没提新年愿望前,雪郁就一直想和他说什么,不过没找到合适时机。
现在时机有了,雪郁一路上想说、欲言又止,即将要借助机会说出来。
人六感很奇怪,就比如一瞬间,程驰突然不想听雪郁新年愿望了。
……
可为时晚,雪郁在昭示着新年万灯火中抬起了头,在大年初三,伴着迎新喜乐轻轻开:“我希望……你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他看着程驰骤然发红眼眶,轻声说:“最好辈子都不要。”
别再找他,然后好好过自己生活。
程驰经有了很好前途,有了房、有了工,能在大城市定居,未来一片光明,不该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他希望程驰能好好。
过去荒诞,当黄粱一梦。
人辈子总会犯点傻,但睡醒了,就该往前走了。
“别样……”
很凑巧,有几玩闹孩童在此时从身边嬉笑着跑过,雪郁分神看了他们几眼,再回头,高壮魁岸男人难以承受地低下了头,僵硬地重复两句话:“……别样对我,雪郁,能不能别样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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