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雪辰一眨不眨地盯着赫连辞,任由自己擦干净的手指被摄政王攥在手心。
他有些好奇：“蛮子,你为何心悦于我？”
赫连辞始料未及，捏着帕子的手一紧，耳根微微发红：“我……”
殷雪辰眨眨眼：“罢了,左不过是见色起意。”
他笑眯眯地用手指抬起赫连辞的下巴：“只是以后，你的眼睛若是往别处看……”
殷雪辰垂下眼帘，目光在赫连辞的下三路游走,意思不言而喻。
赫连辞一腔热滚滚的情绪愣是被瞧得冷却了几分，无声地叹了口气：“嗯。”
继而愈发认真地替他擦拭起手上的血迹来。
赫连辞自然不会再去看旁人。
他为了看到想看之人，苦苦熬了多年，熬到苍天有眼，让他重新回到一切的起点,他又怎么舍得浪费时间去看旁人？
殷雪辰不知赫连辞心中所想,只觉得自己的威胁起了效用，满意地将另一只手也伸到赫连辞的面前：“喏。”
他的手指微微蜷缩：“你说得对,阿霜死得好，只是如此一来,朝中又要有人参我了。”
殷雪辰猜得没错。
当阿霜身死的消息传出诏狱，满朝大臣对于他的所作所为简直算得上是“群起而攻之”。
这日，赫连辞自打下朝后，脸色就阴沉得吓人。
殷雪辰倒是不以为意,还拉着小皇帝，顶着太傅冷冰冰的视线，在御花园里扑了好一会儿的蝴蝶。
“他们骂得没错。”殷雪辰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你将阿霜送进诏狱严刑拷打，我却一刀取了他的性命，不是抗旨，又是什么？朝臣们不递折子，那才吓人呢。”
赫连辞兀自闷头生气，并不答他的话。
殷雪辰见状，颇有些诧异：“怎么，我说错了？”
他自然没有说错，朝臣们递折子也没有错。
赫连辞只是想到了前世，殷雪辰受千夫所指，跪在大殿之上，颤声说“我有罪”的画面。
今时今日，简直是前世重现。
赫连辞在朝堂之上，差点控制不住发怒的欲望，将那些个满口荒唐言的朝臣们全拖出去斩了。
好在，梁公公满头大汗地侍奉在一旁，时不时提点一句：“世子爷在等着您呢。”
殷雪辰也料到赫连辞会在朝臣面前发怒，故而特意提醒了内侍监，让其见机行事。
梁公公也算有眼力见了，硬生生靠着三言两语，平息了赫连辞的怒火。
那些在朝堂之上慷慨陈词的朝臣们或许压根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陛下，您先去更衣吧。”殷雪辰见赫连辞笔挺地坐在龙案前，头也不回，忍不住将小皇帝支走，然后施施然踱步过去，“依我看，朝臣们如此激动，你不如在我头上随便按个罪名，然后”奇快妏敩
砰！
龙案上的砚台忽地跌碎在地。
还没走出殿门的小皇帝吓了一跳，胆战心惊地回头，惊疑不定地唤了声：“皇叔？”
殷雪辰忙将梁公公唤进殿内收拾残局，同时快步走到李知知身旁，微微一笑：“无妨，陛下莫慌，摄政王殿下只是一不小心打翻了砚台罢了。”
李知知摇头，小声嘟囔：“世子，朕……朕感觉得到，皇叔好像生气了。”
“无妨。”他还是那句简短的安慰，“有我在，陛下不用担心。”
李知知瞧了殷雪辰一眼，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长舒一口气：“也是。”
言罢，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寝殿。
“当着陛下的面，你发什么脾气？”殷雪辰等李知知走远，蹙眉走到赫连辞身边，“不成体统。”
赫连辞闻若未闻，颤抖着收回砸碎砚台的手，紧抿着唇去搂他的腰。
殷雪辰灵活一躲，见梁公公已经将碎掉的砚台收走，不由垂眸去看龙案上摊开的奏疏。
“臣以为，荣国公世子犯大不敬之罪……”他低声念着奏疏上的内容，含笑揶揄，“蛮子，你瞧，我说得没错吧？与其看这些弹劾我的奏章，不如先寻个罪名将我关进诏狱……诏狱里有干净点的牢房吗？啧，霍青光那厮，不会故意给我穿小鞋吧？”
殷雪辰不知前世具体因果，尚且能开玩笑，可赫连辞是完完全全经历过前世种种之人，闻言，只觉得心如刀绞，失手把梁公公送来的新砚台又砸了出去。
这一下，不仅梁公公惊着了，连殷雪辰都收敛了面上的笑意，一把按住赫连辞不断抖动的手腕，厉声道：“蛮子！”
赫连辞浑身一僵。
“你发什么疯？”殷雪辰瞥了梁公公一眼，示意内侍监退下，继而揪住赫连辞的衣领，踮起脚尖凑上去，“那日我从诏狱中出来，不就同你说了，必定会有无数朝臣上书奏折来弹劾我，你现在又在生哪门子的气？”
“……砸一个砚台就够了，还砸第二个……你是想陛下有样学样，顶着个骄奢淫逸的罪名，治理大周的江山吗？”
赫连辞哑着嗓子反驳：“不……”
“既然知道不，还气什么？”殷雪辰压根不给赫连辞辩解的机会，将唇贴过去，轻轻磨蹭了几下，哄小皇帝般放缓了语气，“行了，按我说得去做……寻个由头将我关进诏狱，平息百官的愤怒要紧。”
赫连辞那才因为亲吻而泛起喜意的眸子，瞬间被冰霜覆盖。
“不。”他冷冷道，“我不会让你去诏狱。”
“可……”
“明日早朝，本王会说，你是奉了本王的旨意去取了阿霜的性命。”赫连辞紧紧地拥着殷雪辰，像是要将他勒紧骨血中，甚至为了打消殷雪辰去诏狱的心思，第二次打断了他的话，“你就算进了诏狱，平息的也只是百官一时之怒，唯有将阿霜所做之事公之于众，他们才知道你为何要杀他。”
“……再者，你不是想知道，朝中是否还有人同阿霜勾结，通敌叛国，和鞑子或者倭国人传递消息吗？本王只要说，阿霜死之前吐露出了所有的秘密，他们就会自乱阵脚。”
殷雪辰满身的抗拒在听完赫连辞的话后，消散殆尽。
他抬头，欣喜道：“你早就想到了这样的主意？”
赫连辞目光闪烁：“嗯。”
哪里需要想？
朝中眼线早已被赫连辞尽数除去，说出这样的借口，不过是为了保住殷雪辰的名声罢了。
这其中的弯弯道道过于复杂，聪慧如殷雪辰，也想不透彻。
他只觉得赫连辞若真用心，实乃帝王之才，说句大不敬的话，当摄政王都是屈才了。
而想不明白赫连辞用心的，除了殷雪辰，还有殷旭。
可怜的荣国公被儿子与摄政王的关系刺激得在榻上躺了三天，连阿霜被宫中的人带走，下入诏狱，他都不以为意。
儿子都和摄政王搞在一起了，阿霜算个什么事儿啊！
殷旭苦思冥想，一会儿觉得是自己对殷雪辰缺乏关爱，才让他做出此等违背人伦纲纪之事，一会儿又觉得爱妻早逝，家中没有主母教导殷雪辰，从而导致他对摄政王产生了异样的感情。
总之，殷旭想来想去，想明白了。
……都是自己的错啊！
若是他多关心殷雪辰一些，哪里会有今日的荒唐事？！
殷旭念及此，腾地从榻上爬起来，盯着掌心懊悔不已。
那一巴掌……委实是打重了。
荣国公唉声叹气地更衣，正准备入宫把宝贝儿子接回府，好好地劝一劝，谁料，人还没出府，就听府前小厮哭喊着扑进来：“侯爷，不好了，满朝文武大臣都在弹劾咱们的世子爷……想要摄政王将他打入诏狱呢！”
殷旭闻言，双眼一黑。
但是他不敢晕厥，硬是掐着自己的人中，强行站定。
“谁敢伤我儿？！”荣国公怒喝一声，拎着刀，直往皇城冲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荣国公即将到达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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