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旭闻言,收起疑虑,离去前,特意将他拉到身侧,低声叮嘱:“好生护卫陛下,切莫耍酒疯胡闹,知道了吗?”
他无奈点头:“阿爹,我知道。”
“还不快去?”
殷雪辰蔫蔫地走到赫连辞身侧,刻意忽略落在身上的灼热目光,慢吞吞地揣起了手。
梁公公赶走了随侍的宫人,亲自拎着宫灯,替他们照亮了宫道。
“蛮子,你留我做什么?”殷雪辰等阿爹走远,烦闷地低语,“今日宫宴,我留在宫中,实在是引人注目得很。”
赫连辞不语。
他又絮絮叨叨地抱怨:“你是不是想让我名声扫地?”
赫连辞终是吐出一个字:“不。”
殷雪辰怔了怔,像是发现了什么,原本面无表情的面上浮现出了不可置信,眼睛也兀地瞪圆了。
紧接着,他抬手,抢走梁公公手里的宫灯,扔在地上粗鲁地踩灭。
火光熄灭,黑暗降临。
“赫、连、辞!”他咬牙切齿的质问伴随着摄政王沙哑的笑声,一股脑飘进了内侍监的耳朵。
梁公公浑身一个激灵,脚底抹油,一溜烟冲进了浓稠的夜色中。
粗重的喘息交织。
不同的是,赫连辞是因为情而动,殷雪辰则完完全全是气的。
他一步一步向后退去,不是因为畏惧赫连辞的反应,而是觉得匪夷所思。
“牲口都没你……”向来牙尖嘴利的小世子语塞了,“你是吃了什么药,还是身子有毛病啊?”
他方才明明什么都没做,只跟在赫连辞身后走了两步路而已,至于有这么大的反应吗?
“你说有便有吧。”赫连辞懒洋洋地抬起胳膊,手指准确地点在了殷雪辰的心口。
他浑身微僵:“做什么?”
“看你有没有心。”赫连辞的手指一触既离。
殷雪辰冷笑:“我就算有心,也不会像你这般……”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向下移,面颊微微发红,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压抑住破口大骂的欲望:“你这般无礼。”
“无礼?”
月亮钻出了云层,殷雪辰的眼睛逐渐适应了昏暗的光线。
他隐约窥见赫连辞面上笑意,心里“咯噔”一声,警惕地握住了腰间的剑:“难道不无礼吗?”
“或许吧。”赫连辞俯身向殷雪辰靠近,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慢吞吞道,“你可知,方才我为何迟迟未能入席?”
殷雪辰直觉赫连辞即将说出口的不是好话:“与我何干?”
“怎么能说与你无关呢?”赫连辞薄唇蠕动,说出口了几个字,然后道,“那才是真真正正的无礼。”
一阵风拂过。
殷雪辰气急败坏地拔出了剑:“你疯了吗?”
赫连辞但笑不语,抬起右手,按住了他的手腕。
殷雪辰立时崩溃地挣扎起来:“别拿你……的手碰我!”
“早擦净了。”赫连辞沉浸在逗弄他的喜悦中,语气轻快,“怕什么?”
“谁说我怕了?”殷雪辰本能地反驳,却又想不出反驳的说辞。
他不仅怕,还觉得恶心、不可思议。
世间怎会有赫连辞这般奇怪的人。
殷雪辰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在朝臣们面前表现得可圈可点,一到私下里就和疯了一样,什么上不得台面的混账话都说得出口。
“你想何时回北境?”许是知道自己即将触碰到殷雪辰的底线,赫连辞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离春天……还早。”
说起正事,殷雪辰精神一震,身上的酒气也散去了大半。
他仔细想了想:“三月。”
阳春三月,万物复苏,鞑靼经过一个冬天的休整,耗尽冬日里的屯粮,便会如蝗虫过境般向大周席卷而来。
月亮又隐在了云层后。
赫连辞面上的笑意消散殆尽,沉声喃喃:“三月?”
“蛮子,你要出尔反尔吗?”殷雪辰挑眉,半真半假地打趣,“若是反悔,我现在出宫,也不算违反你我之间的约定吧?”
赫连辞当然不愿他走。
“三月便三月。”摄政王再次攥住了殷雪辰的手腕。
这次,殷雪辰没有挣扎。
因为赫连辞周身弥漫着一股凶狠的气质,又变成了嗜血的饿狼,伺机在他身上咬下一口肉来。
驯养狼时,需要冷酷的手段,亦需要安抚,不能一味地用强。
殷雪辰用另一只手裹紧了肩头的披风,刻意忽略手腕上灼灼的热意,望着远处璀璨的灯火,淡淡道:“焰火。”
赫连辞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果见遥遥夜空中绽放着几朵红色的焰火。
“喜欢?”
“喜欢。”殷雪辰毫不避讳自己的喜好,“很喜欢。”
“……国泰民安,四海升平,百姓才有心思放焰火。”
赫连辞把到嘴边的“我现在就命人在皇城里放焰火”生生咽了回去,阴郁地“嗯”了一声。
殷雪辰侃侃而谈:“蛮子,若是北境不安,哪有今日盛京城中的安宁景象?文武百官与宗亲又如何能在宫宴上推杯换盏?”
赫连辞:“……”
殷雪辰:“所谓焰火,寄托的不就是平安康健的愿望吗?”
赫连辞:“……”
殷雪辰说了半晌,见赫连辞一言不发,甚是纳闷:“蛮子,你怎么不说话?”
话音未落,赫连辞忽地将他按在了宫墙上。
他怀中的剑也出了鞘。
“你心里除了大周,还有什么?”赫连辞摸索着按住自己在殷雪辰颈侧留下的牙印,“我要怎么做,你心里才会有我?”
“不会有。”殷雪辰眼里映着凛冽的剑光,“蛮子,我心里有大周,有陛下,唯独……没有你。”
“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赫连辞像只掉入陷阱中的困兽,喉咙里冒出了低沉的嘶吼。
殷雪辰不为所动。
他等赫连辞逐渐恢复平静后,挣开了颈间的手:“殿下若是无事,我先去见陛下了。”
言罢,将赫连辞留在黑暗中,转身向小皇帝的寝殿走去。
李知知在寝殿里转圈圈。
跑得满头大汗的梁公公正劝着他:“世子和摄政王殿下在说话,怕是过会儿才能来呢。”
李知知一屁股坐在榻上,不满地嘟囔:“谁知道皇叔何时愿意让我见殷侍卫?”
“陛下,摄政王殿下就是和世子说说话而已,您放宽心。”梁公公说着话,眼前忽而一亮,“世子!”
李知知顺势望了过来:“殷侍卫,你来了?”
他脸上的郁闷一扫而空,蹦蹦跳跳地跑到殷雪辰面前,扯了扯他的衣袖。
“皇叔可有责怪你?”
“多谢陛下关心。”殷雪辰跪地行礼:“殿下未曾责备臣。”
“没有吗?”李知知不太信,“今日宫宴上,皇叔瞧你的眼神可凶了。”
小皇帝绞尽脑汁,终于在脑海中寻到了确切的形容词:“像昔日斗兽场里的狼!”
殷雪辰失笑:“陛下莫慌,臣有银枪,再凶狠的恶狼,臣也不怕。”
“这样啊……”李知知放下心来,“殷侍卫不怕就好。”
小皇帝拉着殷雪辰玩了会儿捉迷藏,直到精疲力竭,才放他走。
夜深了,梁公公打着宫灯,替殷雪辰引路:“辛苦世子了。”
“为陛下分忧,不辛苦。”他捏了捏眉心,抬腿刚走出小皇帝的寝殿,就见到了候在殿外的赫连辞。
身着漆黑大氅的摄政王孤零零地站在寝殿前。
银月的清辉映亮了赫连辞深邃的眉眼,他像是披着一身皎洁的雪,与整个金碧辉煌的皇城格格不入。
有一瞬间,殷雪辰心头生出惺惺相惜之感。
但他很快蹙起眉,示意梁公公退下,自己拎着宫灯走了过去。m.xqikuaiwx.cOm
“陛下歇下了?”赫连辞听着脚步声回过头,脸上模糊的笑意一闪而过。
然后接过了殷雪辰手里的宫灯:“走吧。”
“我一定要歇在你的寝殿里?”殷雪辰不甘心地握紧了拳,“若是我不去,你是不是又要用北境来威胁我?”
“既然知道,何必再问?”
他闭上眼睛,再睁开,里面的烦闷消散殆尽。
为了回北境,殷雪辰什么都愿意去做。
与李知知的寝殿相比,赫连辞寝殿多偏僻,也多阴森。
宫中几乎没有侍女,在殿内忙碌的也仅仅是几个不言不语的内侍监而已。
殷雪辰草草扫了一眼,见龙榻上放着两身换洗的衣服,却只有一条锦被后,胸腔剧烈地起伏起来。
眼前情状,与“侍寝”无异。
但他别无选择。
殷雪辰越想越气,将长剑重重地砸在赫连辞的怀里,扯去肩头披风:“蛮子,你若是敢对我动手动脚,我便敢将你阉了!”
赫连辞接住长剑,又弯腰拾起他丢弃的披风,闻言,忍不住无声地笑起来:“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是你不敢做的?”
解衣带的殷雪辰动作微顿。
的确,这世上没有他不敢做的事。
殷雪辰眼里重燃起熊熊烈火,热滚滚地烧向了赫连辞:“在北境,我与将士同床而眠,实属常事,你若当我不敢,那可是大错特错了。”
笑意僵在赫连辞的唇角:“你说什么?”
他冷哼:“你当北境是什么地方?”
殷雪辰就是有这般本事,能在三言两语间激怒赫连辞,逼着赫连辞将收起的獠牙重新露出来。
妒火中烧的摄政王将他压在榻上,满脸狞色:“你同谁……”
“嘶”殷雪辰忽而倒吸一口凉气,翻身按住了被赫连辞压住的膝盖。
赫连辞面色微变:“殷雪辰?”
他咬牙:“疼。”
赫连辞瞬间将恼意抛在脑后,不顾殷雪辰的挣扎,硬生生撩起了他的衣摆微微泛红的膝盖间,赫然横着两块淤青。
啪。
赫连辞失手将榻上的东西全扫到了地上。
他强压着怒火,死死地盯着殷雪辰的膝盖:“谁……是谁伤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殷雪辰:阿爹,快跑eeeee┌;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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