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南无奈摊手,“不过是随兴所感,你若不爱看,那便不看呗。”
“偏不!”红昭轻哼一声,看着度南写的那十几字,小声嘟嘟嚷嚷着,“还挺好看……”
度南轻笑,也不在这个话题上延续下去,他衣袖一挥,笔墨纸砚便消失不见,被收入乾坤袋中。“我之前也是听行丘说,你最近又想跑出去玩儿了?”
红昭高昂起头,双手放在了身后,手指扣在一起,义正言辞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修行,便是要多多行走世间,感悟红尘事理,才能体会大道玄机!”
度南弹了她的额头,道:“别找那么多的借口。以咱们的功力,离那个境界还早。”
红昭的眼珠转了转,本是该活泼灵动的样子,却偏偏多了一丝伤感。
“我想去江南看看。当年咱们从南沼回山也是曾路过的,那时的烟雨不曾看够,这么些年也未曾再去……我想再去看一看。你要一起么?”
泱江跨五州,连东南,泱江之南,湖光山色春色满。
但其实她想说的不是去哪里看怎样的烟雨,而是和谁去看那些风景那些人。
川隐的玄境待久了便想要外出看看,这也无可厚非。
度南正想答应,目光却投向了窗外,眼神中有一丝讶然,道:“喏,你要的烟雨。”
外面下雨了,雨还不小,有风吹过,斜雨飘摇。
红昭一脸茫然,随后也望向了窗外,然后又疑惑地看了看度南,仿佛在说:你搞的鬼?
玄境里何时能够下雨了?
度南摇头,几步走到窗户旁,指向外面忽然下起的雨,道:“我方才感应了一番,西方大漠同样也下雨了,而且,这场雨……覆盖了整个大漠。”
红昭呆住了,只觉得不可思议,这常年无雨的大漠怎会出现这样的事?
大漠有雨,但西方大漠一直没有。
这一次,它像是要将过去亏欠的雨全都还给人们。
高空之上电闪雷鸣,整个大漠风雨交加。
“这场雨下得很突然。”
红昭也用力地点了点头。
度南这时皱起了眉头,眼神涣散,像是在回忆什么。
良久,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也不理会身旁的红昭,自顾自地在书房里翻找了起来。
“你找什么?”红昭不解。
度南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在屋子西南角的楠木书架中翻出了一扎卷宗。
度南挥袖拂去卷宗之上的灰尘,拉开绑线将其展开,这才对着红昭说道:“这是我很早前在宗门藏书阁中发现的,由于它只是奇闻异录没人搭理,我索性就拿了回来充充书架,偶尔抽空看一看。”wWw.xqikuaiwx.Com
这扎卷宗名为《白云几万载》。
“云?”
“对,”度南解释,“本来与云有关的法门在修行界中是没有什么大名头的,但几万年前出了个神威盖世的天界大将军,将‘白云’之法玩儿出了新花样,自此无数修行者跟风模仿,也倒不断有新的玄妙诞生。”
一边说着,他一边将卷宗摊开,指着卷宗的末端位置打入一道法力,顿时便有耀眼的金色光字凭空出现,一个挨着一个轻轻跃动。
“天白既殁,玲珑同殇。天地有眷,草木断肠。披挂遗落人间,佩剑身裂灵碎,眷之遗族曾感上德,守神剑于隔世之乡,世代而不渝。然南凡仙官秉将遗志,以情以理说之,取剑而走,既埋剑于沙海断桥,引天地人力唤旧时之人。道昔时,银河落以成大漠,玲珑散引万物生,不改其形,而改其荒。断桥未续,剑灵未生,世世代代,永久封存。故天长地久,两端相候,云漫雨落之日,凌霄再现之时。”
红昭靠着度南,一字一字地将卷宗所载念了出来。
“这是个什么意思?”看完之后,红昭的疑惑反而加重了。
度南呵呵一笑,“天白便是那位天界大将军了,至于玲珑神女,据传非人非妖非魔,却天然执掌生命造化之力,此道三界之首。后来大概为人觊觎,被神将所救,因而心生感激,一路追随,用了一生的时间陪伴神将。”
“当时的天庭还叫平天盟,势力虽是强大,但也并非无敌。玲珑不辞劳苦为所有受伤的天庭将士疗伤,亲身在各个战场上奔波来往。可以说,那个时代没有她,天庭没那么容易平了整个天界。”
红昭的眼里都要冒出星星,轻轻说了一句,“真好。”
度南也道:“是好。神将身边有了玲珑,那在天界便是无敌的存在。他们二人一直被称作是天作之合,传世佳话,只是后来也不知怎么了……”
他缓缓地挪动步子,道:“神将陨落,神剑哀鸣,战甲坠世,玲珑殉情……我们离那个时代太遥远了,谁也不清楚一向号称三界最强的那位大将军是怎样陨落的。”
红昭的心里忽然变得很失落,道:“那样的强者也会死么?”
能长生的只有仙,但仙也会死。
度南没法解释,只是说道:“卷宗所言之南凡仙官我也不知,不过应该是他从玲珑神女的眷族那里取走了那柄三界至强之剑,将之埋在了沙海的断桥之处,以大法力接引人心念力修复剑灵,以期凌霄再现世间。”
“凌霄剑?”红昭一声惊呼。
度南点头,“不错,正是三界那代表着九重天的九天纵横之剑——凌霄,天白神将证道之兵,可破灭万法,神威盖世。”
三界有三柄最强的剑。
天白炼了一柄凌霄,圣皇铸了一柄轩辕,冥王则有一柄断生。
度南目光幽邃,嘴角露出一丝讽刺,“沙海断桥也不是什么神秘未知的地方,玄门高层也是知晓其中的弯弯绕绕,但仍是不断派遣弟子前去送死,不就是为了让凌霄剑灵以命以血为祭,在万载人心浇灌中再度归来么?呵呵……也不怕到时炼出一柄戾气滔天的魔剑,人呐……”
进入之人能活着回来的十不存一,沙海断桥禁地的名声便是这样来的。
红昭失声说道:“玄门中人是故意让弟子送死?”
度南冷笑道:“弟子?天才才是弟子,其他人不过是随手可抛的弃子罢了,在那些大人物的眼里,一个宗门的强大何时靠过那些普通的弟子……”
人间与天界隔绝了太久了,玄门太过渴望仙神之上的力量。
他们想要用凌霄剑斩断天人之隔。
而且连度南也只能承认,川隐剑宗也同属玄门,甚至是前十六大势力,也有此番算计。
度南没有点醒红昭,只是自顾自地踱步出了屋。
他伸手出檐,有点点雨滴停留于掌心,他抬头向天,有朵朵白云飘摇于天空。
他喃喃道:“云漫雨落之日,凌霄再现之时,凌霄剑……要出世了么?”
“那师弟你……是要去夺得凌霄剑么?”
红昭自身后款款而来,声音也款款的。
度南面色淡然,弹指一闪,一柄白金之色的长剑便悬于其掌心之上,此剑剑身较薄,共有八面,却并不对称,粗略一看剑脊处竟有三处缺口,细细打量方知其中有金色宝玉点缀,剑光流转之间,便仿若长天一剑,气冲牛斗。
“这是……师弟的南昭剑?怎生变了模样?”
度南挥剑轻舞,爽朗地道,“前段时日九大仙金再现人间,天命再启,我又何必执着于追寻前人足迹?我相信,融合了永恒白金的南昭,迟早有一日会达到凌霄的高度。”
红昭震惊,“此世……天命?”
度南嘴角含笑,点头承认。
红昭心里一片欣喜,但却故作沮丧,“完了,完了,这辈子也没什么希望翻身做大师姐了……”
度南面色一黑。
……
“对了,方才说到行丘师弟,听说他最近和寒詹长老一脉有些冲突,我本也是打算做个和事佬的,又正好有要事寻他,师妹可知他去了何方么?”
红昭撇了撇嘴,道:“还能去哪?又不能离得太远,肯定在十三城呗。我之前还听说他要去朝晖城来着……”
咻!
度南没有继续听她说话,而是直接御剑遁走了。
他没留一句话。
“喂!回来!”红昭在原地跺了跺脚,可度南依旧没有回头,“找行丘,到底什么要事?”
……
其实度南没有要事,但他自身出问题了。
常年无雨的西方大漠下了一场无根之雨,他的身体也有了莫名其妙的变化。
他的血在沸腾,心却在缓缓变冷。
他径直遁出了恒山,飞出了川隐玄境,飞向了无边大漠。
雨还在下,雨水划过他的脸庞,他的眼前是一片雾气。
他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沸腾,在兴奋,浑身上下像是要烧起来了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他停了下来,降落在了地面。
他用颤巍巍的右手握住了南昭剑,在自己的左手掌心划了一道口子。
鲜血滴下,但速度不快,于是他又划了一剑。
他甚至还用法力逼了逼,顿时鲜血如注,染红沙砾。
但这时,一切仿佛没什么变化。
一息、两息,三息……
度南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血越放越多。
直到某一刻,他的血,诡异地发生变化了。
黑色!
他的血中出现了黑色,随着放血的过程,正在逐渐加深!
他的脸上,这时也长出了一对犄角,通体黑色,呈螺旋状,眉心也多了一道奇异纹路。
这时的川隐大师兄显得格外狰狞。
“异形,黑血、魔纹……不可能……不可能……我怎会……是魔族?”
度南一时恍惚。
这世间其实没有那么多奇迹。
一个没有修行过的普通人又怎能在危机重重的南方沼泽独自生存?除非他不是人。
度南本来便不是人,是这场雨唤醒了他。
在某一个方向,他感受到了一种呼唤。
那是血脉中的呼唤!
他忽然面露疯狂之色,向着头上的犄角狠狠拍去!
“啊!”
咔——咔——
他打碎了自己的角,痛苦使他呼唤出声来。
他强忍住疼痛,用法力止住了左手的伤口,黑血不再流出。
他右手抚过额头,抚平了头上犄角留下的所有痕迹。
但魔纹没办法去掉,于是他用法力掩藏了。这样他看上去依旧是人。
魔族,生而理智的存在,其实并没有那么暴戾。他们对人族还算友好。
但很多时候,过分了的理智对于有情众生而言,那就是无情。
魔族无情,他们最善于权衡利弊。
度南拍碎了犄角,隐藏了魔纹,但改变不了一个事实。
他就是一个魔族。
度南的心中忽然出现了无比强烈的惶恐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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