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壮男人眼中透出色眯眯的光,慢慢俯下身来,带着满脸的不怀好意死死盯着她。
她想挣扎,想呼救,可整个人像被束缚住一般。
就在那双脏手马上就要碰到她时,陈思思忽然惊醒。
她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摸了摸额头并不存在的汗。
床纱忽然轻轻抖动,一阵凉风吹进来,贴在汗湿的皮肤上,陈思思瞬间打了个寒颤,鸡皮疙瘩冒起一层。
“咦?窗户没关吗?可能是春乔走时忘了...”
陈思思嘴里念叨着跳下床,发现窗户果然开着一条缝。
这一夜她睡得并不踏实,屋外稍有动静便醒了。
“春乔?夏兰?”
她唤着两个大丫头的名字,外面倏地一静。
半晌,春乔气鼓鼓地从外面走进来。
“大清早的这是怎的了?为何同夏兰吵架?”
没错,刚刚陈思思听到的,就是两个丫头的争执声。
哪想到,春乔忽然红了眼眶:“小姐,您昨天到底遇到什么事儿了?您从前有什么事都不会瞒着我的...”
一着急,春乔就乱了称呼。
没进陈府前,好多人都叫她野丫头,说她没规矩,可是小姐从来没有嫌弃过她,对她像对妹妹一样。
陈思思看着眼泪从她眼眶滑下,顿时心疼起来。
着急起身,却忘了身上还有伤。
“嘶——”
“小姐!您没事吧??”
春乔轻轻撩起她的裤腿,看到大片淤青,脸都黑了。
“您还说没事!!”
陈思思不动声色放下裤腿,正想着怎么安慰人,抬头,发现林君则站在屏风前,不知站了多久。
转头,夏兰一脸愧疚又焦急地比划着:侯爷不让我出声。
她心里一咯噔,不知道刚刚林君则看见多少。
“...好丫头,别哭了,该让侯爷看笑话了。”
春乔这才匆匆抹了泪,仓促行过礼,转身跑了出去。
陈思思打起精神,挤出一个笑:“侯爷...怎起的这样早?用过早饭了吗?”
本想打个岔揭过这茬,偏偏林君则不肯如她意。
“你昨日出去,可是被欺负了?”
明明对方语气一如往常,可陈思思下意识打了个寒噤。
她飞快答道:“没有!谁敢欺负我?”
答得太快,反而有种心虚的味道。
林君则不讲话,也不笑,就那么定定看她半晌。
陈思思恍惚间,忽然想到昨日傍晚看到他时的样子,眼神似乎与现在逐渐重叠。
她垂下视线,避开对视。
“夫人,将军府来人了。”
秋蝉轻轻柔柔的嗓音将一室僵持打破,林君则留下句“夫人慢慢收拾”,终于退出主屋。
人一走,陈思思立刻夸张地松一口气。
夏兰和秋蝉一脸担忧地望着她。
“行了,夏兰去找找春乔那小妮子,最好帮我哄哄她,秋蝉来帮我上药梳洗。”
“夫人,这样...真的行吗?总觉得,春乔和侯爷像是知道了什么...”
陈思思没想到,秋蝉一语成谶。
齐妈妈是和徐嬷嬷一起进来的。
陈思思本来还挂着一脸故作轻松的笑,看到她们的脸色,笑容不知不觉慢慢收起。
“小姐,夫人让奴婢先行传个话,她稍后会过府来探望。”
陈思思听了,“噌”地站了起来。
“什么?娘亲要来侯府?”
齐妈妈点点头,欲言又止。
徐嬷嬷却没那么多顾虑,齐妈妈话音刚落,立刻问她:“小姐,昨日去长公主府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外面都传言您偷了郡主的御赐金簪?”
陈思思悬起的心落了一半,另一半只剩无语。
“这事嬷嬷怎么知道的?”
“阖府的下人都在议论,刚刚齐妈妈来,说是外面也都传开了。”
徐嬷嬷的焦急之色掩盖不住,陈思思怕她上火,赶紧安慰:“这事儿长公主已经去查了,说是之后会给我个交代,您别担心,我偷郡主那簪子作甚?”
“嬷嬷当然相信您不会做那样的事,但是人言可畏,这是有人在败坏您的名声啊!若是牵扯到老爷...”
在场的恐怕都想到了这点。
否则一夜之间,这事怎么会传的人尽皆知?
“小姐...您说,是不是荣安堂那边的在捣鬼?”
“这次恐怕不是。”
陈思思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白氏,但昨日长公主将白氏毫不留情地申斥,已经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白氏若还想待在上层贵妇圈,绝不会转头又去触对方的霉头。
昨日兵荒马乱,陈思思身心疲惫,回到府中并没来得及思索发生之事。
没想到幕后之人不给她丝毫喘息的机会,真是令人一时颇感头痛。
到底是何人非要抹黑陷害她呢?
会是昨日指使那个男人的幕后主使吗?
她心中充满疑问,却因为对京城局势并不清楚,无法轻下判断。
陈思思第一次意识到,她需要尽快培植人手,摸清形势,否则自保都是问题,更不用说照看将军府。
说话间,冬珠已经带着将军夫人赶到。
贺茹南一身冷气,从进得侯府,就无人敢上前。
冬珠战战兢兢跟在对方身侧,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小团。
只要是将军府出来的人都知道,夫人轻易不生气,一生气那是相当、相当可怕的。
陈思思刚走到院门处,就看到娘亲迎面而来,随即被对方浑身的冷气冻得一僵。
别人面前还敢装装样子,到了她娘面前,她只剩下乖乖做小伏低。
“关门,出去。”
贺茹南一开口,一屋子的人“哗啦”走了个干净。
徐嬷嬷和齐妈妈将门扉严实阖上,双双立在门廊处守着。
屋内,陈思思一紧张,腿砰地磕在了桌腿上,伤上加伤,脚一软坐在了地上。
她暗自叫糟,刚想若无其事爬起来,却因频繁用力,额头冒出冷汗漏了陷。
贺茹南走过来,弯腰,飞快撸起她的裤腿,当下脸色变得更难看。
“陈思思!你还瞒着我多少事??”
一听娘亲叫全名,陈思思不由开始慌乱,抖着嘴唇想要解释:“不是的娘亲!娘亲我没有!娘亲你听我说!我没有瞒——”
话音戛然而止,那双和她长得极像的眼睛里,泪珠子像断了线往下掉。
陈思思彻底慌了。
“娘亲我错了...娘亲你别哭好不好...”说着说着,陈思思也带上了哭腔。
贺茹南心疼得厉害,母女俩抱着哭了一场,这才能好好坐下说话。
陈思思看瞒不住,还是将昨日发生的所有事尽数告诉母亲。
却没想到,对方很快变得沉静无比。
“散播谣言的不是你那便宜婆婆。”
对方一锤定音,看娘亲恢复冷静,陈思思也像有了主心骨,开始分析她的想法。
“娘亲和我想到一处了,白氏再蠢,也不会这时候继续去触长公主的霉头。”
“正是。”贺茹南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除了白氏,眼下还有谁会对陈思思不利?
甚至想出那种——肮脏下作的手段!
“啪!”
贺茹南狠狠拍了下桌子,语气愤然道:“不论是谁,既然敢对你下此毒手,最好做好将军府报仇的准备!”
陈思思心下熨帖,捧着娘亲红红的掌心心疼地吹个不停:“娘亲别生气,对方针对我的原因无非两个,不是将军府就是侯府,咱们抽丝剥茧慢慢查,最重要的是,您千万别气坏了身子,要不然女儿和父兄要心疼死啦!”
“呸呸呸,少说不吉利的话。”贺茹南终于笑开,知道女儿是故意逗她。
母女俩仔细商议许久,贺茹南才恋恋不舍离开侯府。
陈思思心中石头稍定,另一尊“神”又找上了门。
她都忘了,林君则还一直等着她!
走进花厅的时候,摆在桌上的午膳早已凉透。
林君则端坐桌前,微微垂着头,看不清神色。
陈思思轻轻唤了声“侯爷?”,对方这才抬头看她。
两人对视,陈思思忽然语塞。
不知有意无意,这次娘亲前来,一句未曾提到林君则,而对方也非常“善解人意”地没有出现在她们面前。
或许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自己这个病痨鬼夫君,有种格外的聪明和敏锐。
变冷的午膳被端下去重新热过,陈思思面前忽然被推过一个细颈的白瓷瓶。
男人苍白劲瘦的手指慢慢收回袖中。
“这是...什么?”
“伤药,不会留疤。”
他果然看见了。
对方不问,陈思思反而越发不安。
可是昨日的事情绝不能让对方知道,纠结之际,只能苍白寻找理由:“昨日在公主府...不小心摔了...”
她说的没有底气,正苦苦思索,若对方追问,又该如何圆谎。
没想到男人只是轻轻嗯了声,就不再开口。
虽然有些愧疚,但陈思思是真的松了口气。
这顿让她有些坐立难安的午膳用完,陈思思飞快和林君则告退。
她一走,林君则直直盯着晃动的门扉,半晌眼神逐渐变深。
丰同不知从哪里走出,忽然跪下,头深深垂下:“主子。”
“下去领罚,把你该做的事尽快善后。”
“是!”
陈思思和母亲商量的第一件事,便是将这股谣言尽快压下。
这和之前传出的谣言不同,涉及御赐,涉及天家,一个不慎,就是圣上对陈家的厌弃。
父亲刚刚入京,绝不能在此时得了圣上的恶感。
所幸长公主那边来的很及时,当天下午,公主府来人,言说郡主的簪子已经找到。
长公主已经找到散播谣言的源头,正是昨日宴中一位官眷不小心泄露的,她已经下旨申斥,同时赏赐侯府颇多,当做补偿。
陈思思和母亲赶着这趟风,正要将谣言全部驱散,却发现又是一夜间,谣言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以为是长公主的功劳,却收到娘亲的传信:派人出去时发现了另一股势力!
对方似是在帮她们,但是陈思思丝毫不敢大意,反而在疑惑的同时,心中更添迷乱。
会不会又是一个阴谋?
就在她静等两日后,却没发生任何事,也没有任何人上门。
陈思思只得将这件惑事暂时压在心底。
恰逢初一将近,贺茹南提前使人告知陈思思,想要带她去圆福寺上香。
大概将军夫人觉得,自从来了京城,颇有点触霉头的意思,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还是得拜拜佛求个心安。
陈思思欣然应允,正好出去散散心。
送走齐妈妈,回主屋的路上,陈思思脚步一转,径直去了厢房。
快到晌午,林君则的房门依然紧闭。
陈思思四处张望,没看到丰同的身影,她上前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她心中一动,正要推门进去,丰同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夫人。”
转身,对方手上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是熟悉的苦涩药味。
“怎么?侯爷又病了?”
“今早起身有些不大爽利,已经看过郎中了,眼下还在休息。”
听他说林君则还在休息,陈思思这才放弃进去看看的想法。
“小桃呢?怎么不在跟前守着?”害她以为林君则出了什么事,正要不管不顾进去瞧瞧。m.xqikuaiwx.cOm
“小桃去后院清洗衣物了,是小人疏忽,还请夫人恕罪。”
陈思思摆摆手,示意他快去照看人,心里寻思着,是不是再买几个丫头婆子,他们院里的人还是有些不太够用。
稍晚些,陈思思准备再去看看林君则,刚拐过廊角,就看到小桃搀着林君则慢慢走了过来。
她快步迎上去,刚靠近,便是一股难以忽略的药味。
陈思思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的眉头不经意间微微蹙起:“侯爷,还是让夏兰或者东珠过来吧,她们照顾人更仔细些,或者我再采买些人进来?”
林君则闷闷咳嗽,摆摆手,虚声道:“无妨,我不习惯有人近身伺候,有丰同和小桃足矣。”
陈思思不赞同,却知道他固执,不想吭气。
林君则好脾气地笑笑:“知道夫人关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一句话就让陈思思心软。
“对了,夫人今日来找我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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