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忧心忡忡地看着她，据他所知，沈荣已经被处决，月燕的性子必然不忍对那些孤寡之人动手，那么能够一解恨意的，也就只剩沈听白一人。
他虽嫉妒沈听白，但经历了这么多事，也知道沈听白的的确确是个好人，若是死于一桩还未知真相的往事，实在有些冤枉。
“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月燕低低开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现在，她真心想要知道小猫自己的想法。
小猫摇了摇头，微不可觉地叹息一声，但很快，他的神情变得坚毅:“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站在你的身边。”
“无论什么决定，哪怕我杀人放火，哪怕我牵连无辜？”
月燕苦涩一笑，伸手掩住了小猫的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也相信，哪怕是与天下人为敌，你也会毫不犹豫地站在我的身边，这一点，我从未怀疑，这也是，你与沈听白不同的地方，所以有些话，我更愿意同你说，而不是沈听白。”
“如果按照从前我那个性子，大概是有仇必报，哪怕会牵连无辜也在所不惜，但是，现在，我不会了。”
月燕幽幽叹息一声：“其实很早的时候，我便在怀疑，为什么沈听白要趁我记忆不在的时候，刻意教我那些大道理，让我读我根本就不喜欢，甚至觉得有些枯燥乏味的东西，但现在，我明白为什么了。”
“为什么？”
“因为沈听白知道，总有一天，我会想起许多事情，有好有坏，可是人之初，性本善，在一张白纸的时候刻下的东西最容易影响一个人的心智，他成功了，他想让我懂得，并且镌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已经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了我的想法。”
月燕这话倒是真切，从前的自己或许不会顾忌这些，但不知从何时起，她开始慢慢地睁开了眼，关心起从前自己从未放在心上的事情。
或许是那些衣衫褴褛，食不果腹的灾民，又或者是那些遭受铁骑蹂躏地无辜百姓，又或者是阴差阳错、稀里糊涂地上了战场，真正让她感受到了一些，能够令人改变的事情。
“宁为盛世犬，不做乱世人，这句话，我现在彻底懂了，要怪便只能怪沈听白运气够好，恰恰他就是那种，为了让国家，让百姓过上好日子而奋不顾身的人吧，这种人，我没有必要去杀他，留着他，是为了救更多的人。”
“可你们汉人不也经常说，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吗？”小猫眨了眨眼睛，似乎想确认些什么，“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沈家与你家之间的恩怨？”
月燕摇了摇头：“不是不在意，而是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就算要报仇，也得找准仇人吧，陈玉莲这般做戏，明显就是想让我因为仇恨乱了分寸，从而借刀杀人，我岂能让她们如意，而自己白白做了这枪头鸟。”
小猫歪了歪头，半是试探半是真诚：“我以为，你是因为对他余情未了，才放弃仇恨的，毕竟，虽然他大节上的确无可挑剔，但作为一个丈夫，他总是对你提防，甚至还害了你的孩子，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怨恨，难道，你就真能这般洒脱吗？”
月燕想了想，沉默了下去，过了许久，久到连小猫都认为她是想不到什么来反驳这个问题的时候，终于淡淡开口：“或许是因为从一开始，我们的目的都不单纯，他娶的是一个冒牌的夫人，而我甚至是带上了一些急功近利的心态，去嫁给他的，说不定，要是当时接到的命令是杀了他，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出手，怨恨伤心自然也有，有真心的，也有无奈的，至于孩子，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不被父母所期待的孩子，就算活下来的，也是可怜。”
“我总觉得，你对沈听白是存了些特别的感情的，只不过，你自己并不觉得，或者，你已经察觉，但并不想承认。”
面对小猫这话，月燕忍不住有些失笑：“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在纠结这些问题，但对于我来说，我和沈听白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小猫，我似乎从来没有和你说过，我将来，想要过的日子吧。”m.xqikuaiwx.cOm
小猫摇了摇头，但还是很期待听一听她向往的日子。
“其实，我也是个小女人，也想要有个人可以依靠，我们不求名利，在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建上几间竹舍房屋，养些鸡鸭，最好外头不远处便是山溪，地里种些果蔬，与世无争的，过安宁日子。”
“那样的日子啊，谁不想呢。”
小猫心想，大概所有的女人，都会这么期望吧。
不由的，他心头一软，情不自禁地脱口一句：“如果你愿意，我陪着你去过这样的生活。”
月燕有些惊讶，小猫似乎并不是在说笑，她不是一无所知的傻子，这孩子早慧，对自己起了情愫，原本月燕并不将这份情谊看在眼里，但显然，他却当了真。
“你可知道，我对你……”
或许是知道她想说的话，小猫急切地打断了她，不让拒绝的话出口。
“没关系，我想跟着你，护着你，能与你在一块，便心满意足……”
然而小猫话还没说完，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动静。
有人？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顿时心领神会。
小猫舔了舔嘴唇，眼底慢慢泛起冷淡的光芒，月燕掏出一把匕首抛了过去，示意他自己小心。
一二三四……
月燕在心里默数，来人至少有七八个，武功不低。
月燕偷偷潜伏到窗口处，透过缝隙向外张望。
不出意料，这些人应该是冲着他们来的。
那些人身着紧身衣，手持冰刃，贴着墙角屋檐像只壁虎一般飞快游行而上，动作轻盈，屋子临水而建，不用看也知道，对方必定也考虑到他们情急之下会跳水逃走，水下肯定藏了埋伏之人。
果然，不一会，一股迷烟味道顺着风飘了进来，月燕体内早已对这些东西有了抵抗，小猫眯了眯眼，故意伸手将桌上的东西一扫而落，不一会，自己也倒地不起。
外头那些人谨慎的很，月燕也不着急，耐着性子等。
许久之后，几个黑影翻窗而入，确认再三，不禁有些失望，忍不住嘟囔：“怎么就一个小鬼，另外那个女人去哪了？”
“小心—”
另外一人的话还没说完，月燕抢先一步，挥刀刺中对方要害！
那些人顿时警惕了起来，对着月燕的位置举刀便砍，但月燕岂会乖乖等在那里，这些日子她勤于习武，速度只会更快，手起刀落，又是一条性命被陨于刀下。
月燕的偷袭显然不能一往不利，那些人本就武功不弱，很快便反应过来，慢慢围堵过来，一时间，刀兵相撞之声不绝于耳。
月燕下手素来狠辣，加上小猫趁机偷袭，配合默契，不多时，对方已经去了一半多人。
铛～
月燕被对方击中要害，手中兵器脱力而松，紧接着，腹部便狠狠地挨了对方一脚，对方力气极大，气血翻腾之间，月燕一口血喷出，连连倒退，险些被刺中要害。
对方似乎十分熟悉自己的武功路数，总能快自己一步，将所有招式化解于无形之中。
这世上能做到这样的，也只有一人。
月燕目光一沉，不由起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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