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吴邪摆了摆手皱着眉头，转身从厨房退了出去，“你这螺蛳粉味也太冲了，再烧下去隔壁大妈非来投诉不可。”
胖子背对着门口，手上拌粉的速度一点没缓：“你这就叫不识货，长沙臭豆腐也没见你少吃一口啊，再来嘬一口呗天真，大过年的别扫兴。”
吴邪已经走到了屋外，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仿佛把浑身的螺蛳粉味都排了出去，闻言转头对着屋内说道：“胖子你可少吃点吧，还嫌横向发展不够宽啊。我稍微躺会儿啊，等小哥他们回来了再说吧。”
可能是下午下过雨的缘故，空气中氤氲着潮湿的热意，夕阳的暖黄色从叶缝中洒落，斑斑驳驳的在吴邪身上铺展开来，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他望着远处的天空打了个哈欠，沁出的细小泪珠挂在睫毛上，散射着柔和的光。
感受到困意袭来，吴邪把院子中的躺椅拖入树荫下，松了松领口便躺进了被晒得温热的躺椅中，几不可闻的叹气道：“已经五年了吗。”
傍晚的风徐徐吹过，撩动了吴邪垂下的衣角，他皱了皱眉沉进了更深的梦里。wWw.xqikuaiwx.Com
2
“醒醒，醒醒，天真！”胖子的声音仿佛从泥沼深处传来，沉闷不清却将吴邪从梦里拉回了现实。他本还想眯一会儿定定神，就被一个颠簸晃的往旁边歪倒过去。
吴邪立刻睁开了眼，抬眼对上胖子的视线，刚想出声责问这不靠谱的家伙又要把自己绑到哪里去，却被胖子抢了先：“天真你是不是精神太紧绷了啊？马上到二道白河了，别睡了。”
二道白河？长白山？真是疯了。
吴邪语气中掺着七分惊讶三分愠怒开了口：“你他妈能不能让我消停消停？跑到长白山来干什么……等一下？我才眯一觉的功夫就到二道白河了？”
胖子愣了愣，一时间车厢里安静了下来。吴邪抹了把脸正欲拆穿这个无聊的玩笑，就看到前方副驾驶上转过来一个人：“怕是睡踉跄了，待会去洗把脸清醒一下。”
竟然是小花——本应在镇上与小哥一起陪黑瞎子买菜囤货的小花。
吴邪顿时冒出冷汗，急忙想从兜里掏出手机，却发现自己穿的并不是入睡时身上的白衬衫，而是一件灰色冲锋衣。可怕的念头瞬间疯长，而手机屏幕恰巧亮起：2015年8月17日。
吴邪无声的苦笑了一下，这可真是个噩梦，没有比梦到长白山更恐怖的事情了。
等等……还是说过去那五年才是一场黄粱美梦——其实他并没有度过那些平淡的日子，他只是在去接小哥回家的路上睡着了吗？
这个猜想带来的恐惧席卷了吴邪全身，他不自觉的微微颤抖，从兜里摸出了香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胖子并没有阻拦他。
吴邪的心狠狠的坠了下去。
3
胖子缓缓把鬼玺放入青铜的凹槽中，吴邪深吸了一口气，山上凌冽的空气让他的头脑清醒了不少，冲淡了这几天的茫然。
一切都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吴邪腹诽：原来做预知梦就是这种体验吗？那可真是很一般啊。
seeyouagain的旋律盘绕在这小小的一隅，胖子低着头打瞌睡，发出了轻微的鼾声。明明一切都和五年前相差无二，吴邪内心却泛起了不安，就像是在斗里对危险的直觉一样，这种不安渐渐铺散开来，将他包裹起来，缠成了带有窒息感的现实。
篝火的温度逐渐散去，天色从一片抹不开的黑变为带着晨光的灰白，但是小哥没有出来。
像是一出不断反转的电影，当吴邪终于接受一切重来时，又被一个急转弯拍进了可怖的深渊里。
没有张起灵的深渊里。
4
“也许他早就走了。”“那他就算是彻底得罪我了。”
吴邪回想起五年前与胖子的插科打诨，却没想到一语成谶。
不顾仍在睡梦中的胖子，吴邪活动了一下坐了一整晚僵硬的身体，感受到手脚的温度回升后起身走到了青铜门前。越靠近青铜门，繁复瑰丽的花纹就越发清晰，扑面而来的厚重感压的吴邪喘不过气。
他想着也许小哥只是开个玩笑，或者是留恋门中风景晚了点才出来，但是这些幻象的结局都是青铜门缓缓打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毫无动静，仿佛千万年后也不会为之所动。
清晨的山中水汽很足，吴邪的手脚很快就重新冷了下来，就像从来没有温暖过一样。他凝视青铜门良久，久到目光都难以聚焦了才缓缓垂下视线，转身离开。
这就是那个梦的意义吧？也许是心里早就知道了这个结局才编出那样一段梦境，编出一份虚假的记忆来弥补遗憾。
吴邪走到门旁的青铜凹槽处，蹲下身拿起鬼玺，入手的冰冷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仿佛冰到了心底。就在这时他捕捉到了那个青铜底座上有着几道白痕，人为地、极不自然的痕迹。
吴邪连忙半跪在地上俯身去观察那些痕迹，是一个箭头。他的心极快的跳了起来，能在这里留下痕迹的不会有第二个人，也许一切都还有峰回路转的余地。顺着箭头望去是一片石头堆，吴邪揉了揉脸心想：不会真让瞎子那个乌鸦嘴说中了吧，小哥他娘的是个石头人。
很快就发现了端倪，有一块石头的色泽略浅，像是后期堆叠上去的，与旁边经过多年风吹日晒雨淋雪落的石头相比就年轻了不少。
吴邪快步走上前，双手托住石头的底部，腰猛一发力便将石头推到了一旁，露出一个深坑，只看一眼就让他停下了一切思考。
里面静静的躺着黑金古刀和一块石板。
那是一块染血的石板，上面刻着字——一切都结束了。
吴邪的眼前顿时一片模糊，他抬手一抹才发现自己的泪水已经淌了下来。他努力平静自己的喘息声，缓缓伸出手用颤抖的指尖触碰那块冰冷的石板，还有自己那如坠冰窟的心。
吴邪还没来得及去想这句话背后的意义，眼前的世界就化为一团黑雾将他围绕其中，落入意识的灰色地带。
5
“胖子你他妈会不会弄啊？照你这样弄明天我们都吃不上饭。”
“刚刚切个洋葱眼泪流一脸的是谁啊？别以为戴着墨镜我就看不见。”
吵吵闹闹的声音夹杂着锅碗瓢盆声传了出来，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风中带着凉意鼓起了他的衬衣，吴邪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眼眸——是小哥。
“你醒了。”语气淡淡的，比神色更为平静，仿佛十五年来未曾有过波澜。
吴邪张了张嘴，仿佛有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只是静静的看着张起灵，看着这个朝夕相处的人，想要从他的目光中找到真实与梦境的界限。
“吴邪，小哥，吃饭了！”小花从屋内探出了个脑袋，“你们俩大老爷们怎么执手相看泪眼的，干什么呢？”
吴邪的心仿佛一下子落了地，从渺无边界的长白山回到了烟火人间。他笑了笑，目光依旧停留在那张淡漠的面孔上：“走，吃饭吧。”
6
胖子举着酒杯，脸上泛着红光，不知道是激动还是热的：“来来来，大家一起举杯，庆祝我们小哥，张起灵同志完成艰苦卓绝的守门任务后荣归故里五周年快乐！小哥我也不知道你家乡在哪，说不定早赶上拆迁分房了，雨村就先当故里了没意见吧？”
“话怎么那么多呢？”瞎子在桌下踢了胖子一脚，“赶紧喝，喝完了吃饭，我和花儿都饿了。”
小花闻言点点头举起了杯子：“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碰杯声悦耳又响亮。
“今天晚上再来斗地主！胖爷我还不信了，怎么老输给大花。”“来呗，小心输的裤衩都找不着。”“我就知道你个不要脸的瞎子帮着大花，我们劳动人民内部还搞分裂，什么时候才能斗赢资本主义！”“家里水电煤哪个不是划我账上？我赶明儿就回北京看谁给你们擦屁股。”
桌上饭菜的热气裹着三人的嬉闹氤氲在空气中，模糊了窗外的风景。吴邪抿了一口啤酒，隔着雾气看向张起灵，轻轻喊了一声：“小哥。”
“嗯，我在。”低沉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带着轻微的笑意。
吴邪弯了弯嘴角，仿佛终于找回了与现实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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