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家灭族这四个字对锦泱来说太重太重……
那日卫府之血染红天幕，桢桢幕幕，仍是她午夜梦魇，一闭眼，耳边仿佛还有妇孺的哭啼哀求之声……
理智上告诉她，陆寅这样费心思善后都是为了谁，抛开私怨，这两家没有一个无辜之人，可恻隐中，又难免会想，稚子何其无辜，若前世，也能有人怜悯卫家妇孺……
不！
那时没人怜悯卫家，也没人救卫家！
连父兄尸首被挂于城门数日，满朝文武竟无一人上书求情！
因缘果报，此生，她按国法处置，问心无愧，又凭什么要救？
慈不掌兵，仁不当政……如此浅显的道理自己明明都懂……
怎么就犯了傻呢？
锦泱茫然抬头，正好望见一旁把玩茶盏的陆寅，咚的一声，像庙中渡亡之钟，当头棒喝，她心头彻底明悟。
是因为他。
是因为他说过，一切有他在，自己才存着这般可笑的善念。
可她的善念，却是要他去背负沉重的后果……
锦泱搁下毛笔，心中已有决策，心中五味陈杂，更多的却是为陆寅无条件的宠溺而感动，她忍不住落泪，嗔道，
“不是说随我吗，骗子。”
陆寅本来是不想管她，反正爱写什么写什么，不会随她孩子脾性，但一见她哭，胸口又忍不住尖锐的揪了起来。
他起身，无奈从背后单手提起她的腰肢，又反身把她压在案上，让她那细腰弯成最大弧度，语气凶巴巴的，
“哭什么哭，杀的也不是卫家人！没教你什么是斩草除根永绝后患？随你那得是在你绝对安全的前提下……不许哭了！”
一句话，更是激起锦泱痛楚，本是小声啜泣，这下眼泪成行簌簌下落。
陆寅顿时有种头大无措之感，“算了，接受不了那就换个方式，娘娘批吧，批完了本座再跑一趟就是……”
锦泱马上反驳，“不行！他们坏事做尽，这是因果报应，你不要去！我只是……陆寅，杀人者，人恒杀之……我第一次杀人有些害怕，你多抱抱我，我缓缓……”
陆寅手臂微微拢紧，直到肩头洇了潮湿，他将人往上抱了抱，以指腹擦去她的泪，可惜越擦越多。
良久，他长叹了一声，俯身去咬上那掺着眼泪的唇舌，将流于樱唇间的呜咽声卷入腹中。
等锦泱顾不得哭泣，只剩窒息时，才放了她，手指顺着她的背脊慢慢安抚，
“娘娘已经做的很好了，是我不对，不该逼你……”
“没有……我只是……对抄家灭族四个字敏感……”
陆寅突然就笑了。
笑声有些独特，以往惯爱从鼻腔中发出的嗤声中还夹了喉腔中被取悦的磁性震动。
“哪有人是无辜的……有些时候真不想捏碎你的天真，可惜……”
陆寅抱着她就往寝殿走，锦泱以为他又起兴致，一双腿乱踢个不停，“晚一些吧晚一些好不好……”
陆寅睨她一眼，“想什么呢，换身衣裳，带你亲眼去瞧瞧。”
锦泱动作一顿，“去瞧什么？”
“瞧他们值不值得娘娘这点天真的眼泪。”
锦泱心中一松，乖巧的靠在陆寅怀中，捏着他的衣角绕来绕去。
她才没有哭别人呢。
陆寅亲手服侍她换了一套女子常服，替她带好帷帽，上了车辇，直奔宫门之外。
昔日威严的鲁国公府如今乱成一团。
漆红的大门敞开，抄家的锦衣卫一箱一箱的往外抬东西，锦泱停住环视一圈，暂时没看到卫清。
“跟着我。”陆寅长身在前，见锦泱站在门口张望，眸光微闪，开口提示。
锦泱小跑几步，跟在陆寅身后，穿过普通的前庭，眼前骤然开阔。
内院跟外院的布置堪称天壤之别，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富丽文雅，奢靡非凡。奇快妏敩
二人走过一条鹅卵石小路，迎着日光闪耀着不同的光辉，流光溢彩，美得不似人间。
锦泱忍不住多问一句，“这鹅卵石好生漂亮。”
陆寅眼皮扫了扫，“娘娘这话可别出去说，平白让人笑话，这是楼兰宝石，哪里是什么鹅卵石。”
锦泱脸一红，忍不住怀疑陆寅就是在笑话她穷！
“为夫的错，等明日让人送几箱子给泱儿丢着玩，也省的说为夫苛待你。”
宝石铺路……
锦泱抿了抿唇，脚步发沉，旱灾水患，路有饿殍，而京城勋贵连铺路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石……
这不是宝石，每一块，都是民脂民膏，她眼神暗了下来，道，“我不要。”
陆寅没在意，继续往前走。
一直到后院。
鲁国公府女眷稚子围拢在一起，锁着链条，哀哀戚戚的哭成一团。
大家都在哭，唯有一名妇人怀中抱着一三四岁的做小姑娘打扮的小孩没哭，反而看向站在离他们不远的锦泱二人。
陆寅几步上前，一手拎着那‘小姑娘’的衣领，将人提溜出来。
妇人惊恐万分，她认不得陆寅，只以为是抄家的锦衣卫，便哭着往上扑，想夺回孩子。
陆寅抽下那小姑娘挽着的发钗，抬手一丢，发钗尖擦着那妇人的脸颊划过，“送教司坊之前是要验身的，国公夫人真以为能蒙混过关？”
妇人往后一趔趄，“你、你是谁？…
陆寅连点眼神都没给，拎着挣扎的小孩子就往外走，不顾身后哭喊，带着锦泱往前院走。
前院，他随手按住一个锦衣卫，“去，准备一些吃食，送进书房。”
锦衣卫有些懵，他想问一句你谁啊，又见陆寅一身凛冽气势，将话咽了下去，躬身应喏。
小孩子还在空中踢着小胖短腿，陆寅烦了，捏着他的脖子，“再动一下，现在就掐死你。”
那小孩果真不敢再动，但一双眼充满仇恨。
大户人家的孩子，三四岁懂的便不少了。
陆寅将人丢在地上，再不去理会。
小孩子摔了半天爬不起来，锦泱看不下去，将那小孩子扶起来，又拿了一块小点心塞进他手里，“你是男孩子？”
岂料那小孩子将点心一扔，分毫不领情，“你跟他是一伙的，你们不是好人！”
陆寅冷嗤，“她一句话就能救你性命你再说一次，她是不是好人？”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卫锦泱陆寅更新，第112章 我第一次杀人有些害怕，你抱抱我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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