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千万吨河水轰然坠入泰晤士河,阵阵雷鸣般的巨声响彻下伦敦,几乎像是刺耳的警报,河水拍碎了河流两侧的堤岸,沿街的房屋顷刻间就被河水没过房顶,水流灌入房屋里的空间,在洪水表面制造出一个个漩涡,泛着白沫的水流冲向四周,水花飞溅起数十米的高度,漫天白水倾盆如雨。
裁决局的埋伏圈附近,一道道镜面在白水中闪烁,然而埋伏在周边的警员们无暇注意河水,他们根本没有听到上伦敦的泰晤士河落进下伦敦的声音。
他们都向着眼前的镜子伸出手,神情混合了惊骇和难以置信,或者僵硬得像是木雕,或者跌跌撞撞向前扑去,不顾一切想要抓住什么东西,或者呆呆地站着,脸上浮现出悲伤又恍惚的微笑。
有人哭泣,有人含情脉脉,有人欢欣鼓舞,仿佛神灵忽然间降临在他们眼前,将他们的意识拉入无休无止的疯狂,每个人都像是后台里入戏的演员,对着眼前的空气挥动手臂,全情投入,旁若无人,表演着种种悲欢离合。m.xqikuaiwx.cOm
镜子迷宫之中,人生百态在无数镜面里交错呈现,如果有谁能够旁观这一幕,或许会以为这里的所有人全部都疯了,整个世界都疯了。
身陷迷宫的人不知道他们此时此刻的表现,他们的眼睛里只有眼前的景象,只有眼前梦一般美好的场景。
“……我在做梦吗?”他们喃喃着问。
失去的爱人微笑着伸出手,捧起他们的脸庞,与他们额头相触,额头传递来的、属于生者的温暖那么真实,像是无数个寒冬的清晨,他们挤在温暖的被窝里,对着彼此微笑;
去世的朋友们大笑着揽住他们的肩膀,啤酒的泡沫喷溅到空气里,酒吧里飘荡着充满回忆的音乐,他们一起跳上桌子,唱着美好的老时光;
长眠地下的父亲坐在驾驶座上开车,母亲在旁边念叨着忘带了一盒洗好的水果,窗外的原野铺着大片大片的金色麦田,绚烂的金黄色像是太阳落在大地上;
卧病在床的女儿从草坪的另一端跑过来,扑进他们的怀里,好像一切都没发生的时候,她还是那无忧无虑的小鸟,摇晃着他们的手撒娇,说想要和朋友们一起去看演唱。
他们温柔地、开怀地、轻松地、调皮地问着同样的问题:
“这难道不是个美梦吗?”
这当然是个美梦。
不在人世的亲人依旧坐在身边,牵起他们的手,掌心的粗糙和纹路都和记忆中一样,就像是真的,就像是他们之前只是生活在一个糟糕的梦里,而现在他们终于可以醒来,那些医院里的悲伤、面对账单时的无力、地上星星一样的烟头、酗酒中荒度的昼夜……把这一切全部当做一场梦,轻易地抛之脑后。
时光倒转,磁带后退,电影倒放,无法想象的力量带回了那本应回不去的过去,哪怕知道这只是梦境,又有几个人能够真正离开?
马德兰大步行走在闪烁的透明镜面之间,无数镜子折射出无数道他的身影,黑发灰眼,深色的西装三件套,裁决局的黑风衣,皮革手套,坚硬冷峻的面孔上全无表情,他穿过群魔乱舞的景象,像是一群疯子里格格不入的无信者。
越来越多的镜面转向了他,想要将他困住,镜面中浮现出一道道模糊的人影,用不同的称呼呼唤着马德兰,每当镜面阻挡去路时,马德兰就会伸出手,按在闪烁的透明镜面上,澎湃的力量从他的掌心爆发,伴随着“哗啦”声,镜面碎裂,数不清的碎片滑落下去,堆成晶亮剔透的雪堆。
他沉默又固执地打碎一面又一面镜子,试图在镜子迷宫里寻找出路,路过每一个身陷美梦的人,他都会向着对方投去一瞥,随后收回视线,继续前进。
晶莹的雪粒洒满了他走过的路,幽蓝迷幻的光芒染蓝了四周,马德兰的身影也染上了奇异的光,他再度伸出手,掌心中力量爆发,然而这一次,面前的镜子纹丝不动,没有任何碎裂的迹象。
马德兰眉峰不动,转身打算换个方向,可他的身后不知何时围满了镜面,镜面连成了一圈墙壁,封锁住了全部出路,马德兰站在镜子之中,所有的镜子里都有另一个马德兰,从四面八方注视着他。
镜子迷宫察觉到了这个破坏者,并不打算放任他继续寻找出口。
眼下的变化并不足以困扰马德兰,他眸光闪动,抬起头,环顾四周,很快有了决定。
就在这时,他周围的镜子表面像是水流一样波动起来,画面变化之间,镜面与镜面的距离也变得模糊,仿佛将他拉入了另一个空间。
刺眼的光从镜面中亮起,马德兰没有闭上眼睛,明亮的光点在铁灰色眼眸中不断放大,最终占据了全部视野,将他的眼珠映成了惨白色。
当光芒消失,周围的景象终于映入马德兰的眼中,忽然间,他的身体完全陷入了静止之中。
细碎的光在他的眼眸里失控地晃动,所有的冷淡和坚硬都仿佛雪崩一样瓦解,融化成雪水,无声无息地渗入他如同钢铁雕像般的身体。
他看到了他在柏林的公寓,十几年前他还住在那间小小的公寓里,自行车恰好能竖着靠在鞋柜旁,冰箱上挂着笔记本,上面写满了关于鸡蛋和香肠的算数,冰箱上放着喝完的牛奶瓶,上面贴着便签贴,“托里亚”加一个小小的笑脸。
公寓里有很多人。
站在窗前的坎贝尔有着一头不羁的黑发,最让他困扰的是加班让他睡眠不足,他经常能在泡咖啡的时候睡着,口袋里总是装着速溶咖啡和运动饮料。
现在他又站在了窗边,额头抵着玻璃打瞌睡,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还有喜欢把脚翘在桌面上的赫尔塔,再也找不到像她一样的神枪手,她总是懒洋洋地喊饿,一到周末就喊上一群人去索尔的公寓蹭饭,对他的厨房里精准到毫升的量器大惊小怪,“别再满足人们对于德国人的刻板印象了”。
她在椅子里伸懒腰,拉长了声音,慵懒地喊道:
“嘿,托里亚,今天做什么菜?”
沙发上的是弗兰克,弗兰克总是很愉快,小小的身体里装满了笑话,仿佛一台投币式笑话自动售卖机,有他的时候,队伍里的气氛就会很活跃,现在他又在看他爱的油管主播的频道,怀里抱着他的小狗杜克,苦恼地对索尔抱怨:
“我真的不明白,队长,为什么杜克更喜欢你……”
厨房里忙碌的埃里希,阳台上给植物浇水的海瑟,窝在沙发里敲电脑的保罗……他们像过去一样挤在这间狭窄的房间里,神情自若地和马德兰打招呼,用他们熟悉的称呼喊他。
“托里亚……”“队长!”“马德兰探长……”“警司……”
索尔马德兰沉默地站在公寓门口,久久没有移动一步。
坎贝尔倒在地上的时候,口袋里的速溶咖啡摔出来,封口被渐渐蔓延的血染成醒目的红色;赫尔塔没有留下完整的尸体,索尔将那些碎片一块块捡了回来,裹尸袋里的血肉像是摔在地上的柿子;弗兰克对着他张开嘴,嘴里吐出蜥蜴一样的长舌,大大小小的肉瘤悬挂在上面,他的眼睛里充斥着疯狂的猩红……
“这难道不是个美梦吗?”威灵顿公爵低声说。
镜子迷宫之上,巨龙盘踞在塔楼顶端,脆弱的塔楼被他的体重压碎,一块块碎石向下滚落,不少人被砸得头破血流,然而他们对于自己受到的伤全然无觉,依旧沉浸在美梦之中,始终无法从中走出。
成群的飞龙从下伦敦的天空掠过,投落下一道道阴险的影子。
作为被“瑰奇剧院”重点影响的地点,欢腾剧院是最后进入箱中的,以至于和卡特一起落入了露出来的下伦敦。
剧院已经消失了大半,只剩下部分残缺的幻象,屋顶最先进入了箱中,从剧院的后台能够直接看见天空,大半房间也已经被收起,虚幻朦胧的剧院里空荡一片,看不到之前的人影。
卡特拎着手提箱,从悬挂的戏服中走出,随手摘下旁边的一顶宽檐帽,帽子上装饰着巨大而斑斓的飞蛾翅膀,他戴上帽子向外走去,鞋跟在地板上敲出“哒哒”的声响。
狂风呼啸着卷来,卡特的发辫和衣摆一同翻飞,阴影落在他的身上,他抬起头,一只飞龙从天而降,膜翼掀起的风让周围的戏服不受控制地飞舞。
“公爵让我告知您,下伦敦已经全部在我们的控制之下。”龙的喉咙里发出低沉嗡鸣的声音。
卡特一手按住宽檐帽,一手提着手提箱,站在龙的旁边,漫不经心地点头,忽然转头看向身后。
戏服被龙带来的狂风掀起,藏在戏服之中的小男孩也暴露了出来,他的眼睛睁得很大,恐惧清晰地写在里面,像是白灰墙面上的污渍。
“啊,你在这里。”卡特嘴角含笑道,“我记得……你的名字是卡洛。”
卡洛没有说话,他的手背紧紧绷着,青紫色的血管在皮肤表面微微凸起,整个人弓得像是幼猫,似乎随时可能飞奔逃走。
卡特拉斯维加斯仿佛没有察觉他的意图,按着宽檐帽转过头,仿佛在回忆:
“我记得你一直想要看龙,你希望龙可以带走你,把你带去无光之海……啊,看起来现在你的愿望可以实现了。”
他微笑着低下头,嘴里吐出一句句温柔却又可怕的话语:
“看,这就是龙。你一直想看的龙就在这里,这难道不是实现愿望的最好时机吗?既然你向往深沉无光的黑暗,就没必要继续待在那边的世界了,不是吗?
“你不打算过来吗?”
他的阴影将卡洛完全笼罩,喁喁的低语声在耳畔回荡,仿佛细小的虫豸,钻进卡洛的脑袋,在他脑中振翅嗡鸣。
卡洛死死咬着嘴唇,恐惧终于先一步击垮了心理防线,他猛地跳起来,冲向剧院的边缘,扑进闪烁的透明镜面,身影瞬间从镜面里消失。
龙从鼻子里喷出一点灼热的火星,想要追上去,却又没有动作,只是看向面前的卡特。
卡特缓缓放下拦住龙的手,收回视线,拎着手提箱走到龙的身边,踩在龙的爪子上,抓住一片光滑的鳞片。
“走吧。”他含着笑说。
飞龙张开双翼,从彻底消失的剧院中起飞,飞入下伦敦遍布阴霾的天空。
作者有话要说:评论小黑板
网友:沐雨橙风
我哭了,哭的好大声......当一个周围都是异常,这个人本身大概也有问题。我真傻,当初从道恩的邻居就能看出这种事情,我还以为异常的源头不在理查德,仅仅只是编剧和剧本的问题......
我是真的很难过,可能是福尔摩斯这个姓氏吧,就是那种,我觉得他只是一个为了引出莫里亚蒂的普通人,包括他把76引入下伦敦的时候我甚至松了一口气,因为理查德也有异常了,而且并不过分,就像一个从官方之外给76介绍伦敦的工具人......所以编剧是卡老师我还挺开心的,因为这样理查德可能就是正常人了,他也许能够在最后凭借着这样的戏剧火爆起来,欢腾剧院活了,演员们各自实现了梦想,76在某一场满座给后天送去鲜花然后离开伦敦,就是那种,克系里罕见的,温馨中带着一丝伤感,76一个人踏上新的旅程,很孤独都说是刀但已经是很美好的结局。大家都在欢笑,也很应景“欢腾”。
当时我看到瑰奇剧院是真的没有看第一卷的卷名,结果什么都没猜到,还吐槽这个剧院是个什么卡森德拉微缩地吗,结果......卡镇格局还是小了啊,直接装了整个上伦敦,这真的是物理意义上的格局大了。
但是我好难过,我哭的好大声,我真的把理查德幻视了布鲁诺,一个是卡镇中心一个是剧院中心,卡老师在我心里就是万年搅,屎,棍奈亚子,我真的真的是带着希望大家都有好结局看下去的,看到这个结局就好像布鲁诺原来一开始就死了所罗门的也没有成功拯救,最后布鲁诺的表皮里撕开是一个黑皮金眸的男性在大笑着说“surprise”
就是,原来一开始的一切美好祝愿,都是恶魔在摆弄棋盘啊。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评论被删了……放在这里好了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从创建密教开始更新,第 193 章 193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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