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渗出猩色,晏闻遐突然开始咳血。
果然还是太逞强了。
最窝心的地方在于,记忆里见他受伤便操心个没停的小姑娘,正嫌弃地拽着裙摆连连后退,腕上从未摘下的护身灵镯也不知去了哪里。
晏闻遐眼神暗了一瞬,正欲开口,传音镜却突然点亮,晏闻誉急道:“企之,你人呢?”
苏倾河抢答道:“他忙着吐血,没工夫……”声音戛然而止。
这个混蛋居然又点她哑穴!——等等,她为什么要说又?
晏闻遐咽下喉头腥气,简短道:“阵底。”
九重泉阵诡异难测,道盟主力都在阵法外围周旋,晏闻誉肃声道:“这邪阵有进无出,生生不灭,如今道盟主力分散,你休要逞一时意气,速回。”
“我已找到了阵眼线索,不劳二哥费心。”晏闻遐把试图一点一点挪远的小姑娘捞回了怀里,压低声音威胁,“再跑就关起来。”
男人身上的血弄脏了淡色的裙摆,苏倾河故意抬杠,在他怀里扑腾不歇,却见那灼烫的指尖点过胸口,身子紧跟着一抽,软软瘫倒下来。
……无耻至极!
听到这头的动静,晏闻誉谨慎问:“你身边有外人?”
晏闻遐扫过满脸愤懑的小姑娘,缓缓勾唇:“无。”不是外人,是内人。
切断晏闻誉的传音,他把镜面转过一个角度,冷声下令:“传本君的口谕:从现在起,任何人不得强行破阵,否则一律按重罪处置。”
九重泉阵突然启动,极有可能和苏倾河有关,在摸清状况前绝不能轻举妄动。眼下寻到了人,也该处理这几日耽搁的正事了。
阵法中一片混沌,唯一可观的只有眼前人。
口不能言,身子也软瘫无力,苏倾河先是愤愤不平地瞪他,见他忙着发号施令,根本没有在看自己,干脆眼睛一闭,默念“眼不见心不烦”。
指挥若定,调度从容,俨然是为人君者的身范威仪。不得不承认,这家伙不来招惹她的时候,也还挺顺眼的。奇快妏敩
即将沉入梦乡之际,却听得一声含笑带讽的淡嗤:“九重泉阵里睡的,可都是上古怨魂。”
好不容易积累的一点点好感瞬间消失,苏倾河眼皮一掀,艰难地动了动手指:你骂谁是怨魂呢!
对方毫无道歉的意识,搁下传音镜,扣在腰上的手把她往怀里带了带,覆着薄茧的指节沿着她脸部的轮廓,又缓又慢地抚过每一寸皮肤。
唇角,鼻尖,眼尾,眉梢,最后拨开她额前碎发,停在那深红的魔印上。
不知是这动作太过亲密,还是他的怀抱太过暖和,苏倾河恍惚觉得,那高傲得不可一世的眼里,盛满了饱含痛意的温柔。
如果她还有心跳的话,此刻或许已经如闻擂鼓了。
呆愣间,那只戴着玉戒的手慢慢悠悠下滑,双指一捻,襟口的盘扣便依次松开。
外衫滑下肩头,苏倾河瞳孔地震。
……温柔个锤子,明明不仅无耻还下流!
衣衫半敞,露出少女小巧玲珑的锁骨,圆润光洁的肩头,胸前凝玉堆雪,峰壑起伏,心口的位置却有一道刺目的蝴蝶形伤疤。
指尖引着纯阳灵气渡入心脉,伤口依旧毫无变化。
晏闻遐眉宇间阴霾更重,替她拢上衣衫,徐徐俯身下来。被“登徒子”占了便宜的小姑娘敏锐地偏头,这一吻便落在了鬓角。晏闻遐微微一愣,也不强求,只轻轻咬了一下她的耳垂。
“苏倾河,我很生气。”独步天下的男人涩然道,“气你把自己伤成这副模样,气我居然信了你平安无事的谎话。”
魂魄损伤,躯壳残败,他明明是万人景仰的天下共主,却让心爱之人伤痕累累。
明知是计又如何,怪他自以为把控了全局,没能护好她。
苏倾河用眼神道:你、猫哭耗子!
晏闻遐敛下心绪,在她身上设下护身诀,继续道:“景星宫一众弟子被困,阵中尚有几处混沌未明的地带,我须亲自去一趟。”
苏倾河眉头一翘:忙起正事,那她不就有机会溜走了?
正暗搓搓盘算着,她陡然被丢进了一个仅够容身的金色结界里。球形漂浮在半空,远看就像一个放大数倍的鸟笼。
金球随着男人蹑空而上的步子摇摇晃晃升起,晏闻遐侧目看着她的恼火的神色,淡淡道:“本君行事,还不至于这般捉襟见肘。”
结界里灵气充沛,像是睡在被阳光照耀的羽毛堆里,穴道解开,身体也慢慢恢复了力气。被这般圈着,她仿佛变成了他的所有物。苏倾河口嫌体直地哼了一声,由着他带自己绕过凶邪环伺的陷阱,闯入猩黑的魔雾。
长剑惊破梦魇,被魇魅纠缠的弟子纷纷清醒过来,跪伏在地:“世君!”
晏闻遐问:“伤亡情况如何?”
“正卿拦下了鬼潮,我们只受了些许轻伤,但白洲主那头至今没有消息。”
“详细说。”
这些弟子年岁不大,伤势掩盖不了少年人的风发意气,你一言我一语,脸上满是对眼前人的依赖与信任,看得苏倾河心澜微动。
斩邪魔,除宵小,天下苦于魔道已久,参与这样一场旷世之战,会成为他们一生的骄傲。
一旁年纪稍长的弟子注意到了世君大人身侧结界里模糊不清的人影,问:“这位是?”
晏闻遐不给邪魔喘息的机会,剑光直指浓雾深处,语气却带着调侃:“魔道的俘虏。”
金球里的小姑娘瞬间炸毛:“你少睁眼说瞎话!”
外面听不见结界里的声音,那弟子正色道:“此等恶徒,世君不必亲自看管,弟子可代为羁押。”
阴风吹扬起红衣墨发,晏闻遐终于微偏了头:“她若跑了,你拿命抵。”
顿了片刻,轻叹出声:“你便是有十条命,也抵不上她分毫。”
言语之间,走投无路的厉鬼已朝众人扑来,招招凌厉,不留余地,石窟上下都在震颤。眼看红影踏入迷雾,苏倾河知道他身上有伤,心里没来由一紧,使劲敲着金壁,结界却纹丝不动。
碎石灼火铺天盖地而来,片刻后,一只疾速旋转火凤冲破硝烟,羽尾好像万条金带,道道金焰如涟漪般绕旋而上。火凤背上,红衣男子独立不群,高束的长发被风吹散,视线越过众人,隔着烟氛锁住她,唇角挂起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传音入耳:“好生呆着,万事有我。”
苏倾河呆了一下,迅速别过脸。
这登徒子耍起帅来居然该死的好看。
金球被男人牵引着不知里里外外绕了多久,最后停在一处较为隐蔽的深洼之地。结界破碎,苏倾河精准落在晏闻遐怀里。
他又要干什么?!
挣脱不开,苏倾河只能试图和他讲理:“那个,强扭的瓜不甜,你要是想追我的话,最好循序渐进。”
明明紧张得不行,还故作镇定,晏闻遐淡睨她一眼,道:“你招惹我的时候,也不见得循序渐进。”
“你真想追我啊?”苏倾河圆溜溜的眼睛转过一圈,“但我已经死了,活人和死人是不能在一起的。”
揽在肩头的手一紧,他似是说给自己听:“你没事。”
荡除障眼法,胖乎乎的人影从法器堆中倏地坐起:“邪魔退散,小心我一道灭鬼符炸死你!”
黄符被凰火烧成灰烬,晏闻遐冷声道:“白通,大敌当前而只知自保,该当何罪?”
看清来人,白通吓得腿脚一软,跪在地上:“世君饶命!”
哪怕怀里抱着人,也丝毫不影响与生俱来的威势,晏闻遐道:“私藏法器之罪战后再议,你兄长白适何在?”
另一个圆胖男子从乱石堆后一瘸一拐转出:“青洲主白适,见过世君。”
晏闻遐抱着苏倾河上前:“替她诊诊。”
视线掠过少女额心,白通惊叫起来:“魔……”声音截断在男人比刀锋还要的阴冷的目光里。
相比胞弟的一惊一乍,白适显得沉稳得多,拖着伤腿打量片刻,蹙着眉就要探苏倾河的脉门,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拦下。
晏闻遐淡淡道:“我探过了,魔息来自心口伤痕,她没有心魔执念,不可能是毒。”
白适捏着水晶眼镜,眯起眼:“苏姑娘心口有伤?”
感受到陌生男人探寻的目光,苏倾河迅速捂住衣襟,警惕异常。
晏闻遐抚上她的头,幽沉的长眸扫过白适:“本君准你看了吗?”
白适摸了摸嗖嗖发凉的脖子,心里暗骂:不给看不给碰,诊个屁。
顶着重压隔空问询,半晌后,白适揉着眉头道:“苏姑娘的记忆不曾受损,多半是自行封印了,至于心口那硬物,恐怕便是传闻的魔骨。”
结论与自己的猜测完全一致,晏闻遐问:“如何处置?”
白适郑重道:“魔骨滋生会不断催动真气逆流,必须尽快取出。”
“当真?”
“连元神之力凝成的结界都无法治愈伤痕,这九重泉阵的阵眼何在,您比草民有数。”
晏闻遐深深看他一眼:“同本君扯谎的后果,你不会想知道。”
白适俯身作揖:“草民不敢。”
二人离开后,白通慌忙扯住兄长:“哥,取出魔骨,苏姑娘真的会死啊!”
神女以身铸剑的消息还未传开,晏闻遐不知,芥子清虚感应到的神力波动不是来自苏倾河,而是来自溯冥剑。神力枯竭,活死人本就没有呼吸,魔骨又遮蔽了早已消失的心跳,少女最后的生机全由魔骨支撑,离体则必死无疑。
冷汗浸透脊背,白适甩开他,抬高的声音似是要掩盖心底的恐惧:“还能怎么办?她若不死,这阵中所有人都会死!”
九重泉阵只进无出,除非破阵,否则众人都不可能活着出去。事已至此,大不了用他白适的命还上神女的命,换所有人平安。
回忆起少女昔日古灵精怪的样子,白通又是心痛又是惋惜,颤抖着道:“那位会信吗?”
“他不信也得信。”水晶眼镜碎在地上,白适深吸一口气,“便是神医和少卿在,也无力回天。道盟不可能容得下一个魔女,道盟世君更不可能留有私心。”
世间最残忍之事,莫过于亲手杀了挚爱之人。
白通的脸愈发苍白:“如果,那位不做道盟世君了呢?”
白适愣了愣,咬牙切齿瞪他:“说什么昏话!他离渊晏五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人……”
“灵玉冷香有辟邪之用。”白通颓然瘫坐下来,“哥,你忘了吗?那位早就暗中修了魔道,只要他想,随时都能堕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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