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快文学>都市小说>诈尸后我移情别恋了>第 84 章 枯荣生死(上)
  行人从南国辗转到北国,雨水也从夏末淋漓到深秋,厚重的云团堆叠在车檐的灯笼上,看不到拂晓时分西沉的月。

  马车一路急行,红底金绣的车帘后,侧躺着的少女蜷成了一小团,止不住地发颤。

  “答应你的,来生必践。”

  又是这句比来生还要缥缈的许诺。

  梦魇仿佛一层茧,把人紧紧包裹住,动弹不得。眼前黑洞洞的,却能感到无数视线投在身上,四下静默得令人脊背生寒。

  “她已经死了。”温婉的女声道。

  苏倾河不解:谁死了?

  又是长久的静默。周遭的视线慢慢消失,床边好像只剩下了一人。

  苏倾河依旧睁不开眼,忽觉肩背一轻,身子被人小心翼翼地托起,紧接着,唇上蓦地一重。

  “?!”

  像孤注一掷,像攻城略地,痛急又绝望,单刀直入又饱含深情。

  哪个胆大包天的混蛋敢强吻她?!

  苏倾河拼命想挣脱梦魇,却根本醒不来,只能任着暖流顺着唇齿一汩接一汩涌入冰冷的躯壳,周身的血液几乎都要沸腾起来。

  雷声乱响,山河鸣颤,似乎这一吻能将整个乾坤都动摇。

  肌肤紧紧贴着,那人如磐石般坚定,再没有进一步动作,如同护着心上珍宝一样,不顾一切护着她。

  “滴嗒——”滴血的声音像流泪一样。

  他受伤了?

  为什么吻也会让人受伤?

  苏倾河不假思索,抬起手就要拂去迷雾,却跌入了另一重梦境。

  “啪——”

  瓷碗砸到地上,暗色的药汁溅满帷帐地砖。

  男人头戴金冠,身着软甲,偏偏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撑眉怒视着她:“苏琉璃,出征在即,你至于这么气我?”

  苏倾河瞬间清醒。

  这是永朔十七年的初春,也是她和司马宴的最后一面。

  屋内没有燃烛,黎明的微光探过雕镂着连锁图案棂格的花窗,漏入早已停了炭火的角落,隐约能看到庭院里未开的玉兰。

  年关上,三表哥的铁骑踏入晟京,黄袍加身,登基称帝,从此曜取代了晟,一统云洲。作为晟朝的琉璃郡主,她本该绝命于宫变之中,也不知是谁替她说话,和她从小就不对付的三表哥居然留了她一条命。

  只是她自小体弱,在风云诡谲中苟活了这些年,如今也撑到极限了。

  司马宴重新端过碗,没好气道:“张嘴。”

  瞧见他脸上清晰的掌印,苏倾河心虚不已,夹起尾巴,就着他的手乖乖顺顺服了药。

  司马宴脾气比她还傲,又是新受封的长平侯,敢扇他巴掌的,除了她,也没谁了。

  药汁一滴不剩饮尽,苏倾河轻声道:“你又要出征啊……”

  他虽为杂役出身,却硬是凭着一身勇谋,成了新帝钦点的异姓侯王,此次便是出发去平定云洲最后一支乱军。

  司马宴放下药碗,按了按她的掌心,开解道:“古今治乱成败,圣贤穷达出处,彭寿殇夭,无悔无愧便好,莫多想。”

  立场是他们之间说不得的禁忌话题,何况苏倾河也并不关心他出征的目的,只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司马宴闻言挑眉,似是笑了一下,唇角却是平的。他侧目看向花窗外微曙的天,眸色深得跟寒渊似的,一看就是在想不知何年月的事,左右与她无关。

  苏倾河暗暗咬唇,摆出当年“晟京一霸”的架势,用力推了他一把:“喂,本郡主在问你话呢。”

  司马宴不曾设防,被她推得一歪,脊背在床柱上磕了一下,这回倒是真的笑了。

  “琉璃。”男人将蜜饯送至她唇边,安抚道,“好好睡一觉,下一个落雪之日,我便回来。”

  这般缥缈的许诺,实在气人。

  全无睡意的两个人并肩坐着,苏倾河突然问:“司马宴,我好看吗?”

  司马宴掰过她的脸,凝眉细细端详了片刻,摇首:“西施是病美人,你可不是。”

  “狗嘴吐不出象牙。”苏倾河杏眼一瞪,从枕头底下取出一支大蝴蝶银簪递给他,“喏,没准备什么赠礼,看在我俩十年交情的份上,将就着吧。”

  这银簪是她从未谋面的爹娘留下的唯一东西,夸张又做作,是小郡主最看重的宝贝。

  “我要这个作甚?”司马宴嘴上数落,还是把簪子接到了手里。

  苏倾河顺势按住他的手:“我还有一个请求。”

  她迎着他问询的目光,认真道:“听说前朝史都是后一代王朝写的,如果我还能入史的话,你能不能……夸我几句?”

  死后被人骂也挺憋屈的。

  司马宴闻言微怔,良久方轻轻吐出一个“好”字。

  晨钟敲响,男人执起她散落的青丝别至耳后,笑得风华绝代:“琉璃,我去了。”

  摄人心魄的一双眼中只有她的影子。

  诶,怎么恍惚觉得,司马宴其实是喜欢她的,是那种比她的喜欢要深了不知多少倍,带着疼惜与顾虑,不敢触碰的喜欢。

  苏倾河快速摇了摇头。

  醒醒,他帮你是儿时的情分,但仅此而已,若求其他,只会徒增感伤。

  偏偏他起身之时,苏倾河瞥见了男人腰间那只凤首玉身的带钩,幽暗的眸子蓦地被点亮。

  她迫切想问出口,身侧却起了迷雾,风动梅梢,隆隆作响的鼓鼙声中,绯衣侯王鸣鞭策马的身影渐渐隐没在天光之外。

  苏倾河心头一空,焦急喊道:“司马宴!”

  眼前豁然蹿出万刃冰壁,漫天飞舞的雪花比梅花还要大,夹杂着云雾烟霭,一并卷入玄铁打造的殿堂。空殿之上,男子红衣缥缈,流金倏烁的眼里映着十洲山海。奇快妏敩

  那个位置,是虚漠的绝顶,是血染的巅峰。

  *

  乱梦好像春日的游丝飞絮,一层裹着一层,将困在梦魇中的人变成不能自主的浮萍,浮浮沉沉,莫辨今昔。

  风声落在枕畔,苏倾河眉心紧蹙,缓缓睁开眼,仿佛梦过三生般精疲力竭。

  “神女,神女!”落芷在一旁焦急喊道。

  梦中的鼓声变作帘外的雨声,苏倾河翻了个身,睁开空洞的眼,怔怔望着车顶,喃喃道:“我想起来了。”

  默了一瞬,她迅速坐起:“落芷,我想起来了!”

  眼前依旧是黑蒙蒙的,但她看清的,不仅是记忆里那人的容颜,还有当时夜阑相对时,未曾道破的无数幽情。

  一句话说得颠三倒四:“那张脸……司马宴……不,他就是晏企之……我就说我不可能认错人的……”

  落芷不知如何应答,轻轻抚了抚她的头。

  “混蛋,他明明那个时候就喜欢我了,为什么不让我知道呢……非要三百年后搞再续前缘这一套……”苏倾河说着说着,突然一停。

  手指探上被眼泪润湿的面颊,她脸色逐渐僵硬,旋即慌忙捂住眼睛。

  晏闻遐说过,想治眼睛,千万不能哭。

  ——完了,要瞎一辈子了!

  “传音镜,快给我传音镜!”

  手忙脚乱间,眼前万物却渐渐清晰起来。

  苏倾河赶忙揉了揉眼睛。

  宽敞的马车内透出些许曙色,车内垫了暗红色的软垫,床榻矮桌一应俱全。落芷穿着绛碧双色袄裙,正满目担忧地望着她。

  不是幻觉,她真的恢复视力了。

  苏倾河先是一喜,而后蹭地冒了火气。

  ……晏老五居然敢耍她?!

  她顾不上理会落芷惊讶的目光,从储物袋急急忙忙里翻出传音镜抱在怀里,道:“晏老五,你给本郡主回来解释清楚!新账旧账咱们一起算,你这个缩头乌龟要是再想不起来,我就把你锤到想起来为止!”

  传音送出去,好像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

  苏倾河懊恨地揪着头发,想到离别前夜他说的是“待我回来”,愈发觉得不对劲起来。

  “落芷,他究竟去了哪里,连我的传音都顾不上回复?他让我看不见,是为了把我赶走吗?”

  何况视觉恢复,要么是她身上神力涌动,要么是晏闻遐那头遇上了麻烦。

  落芷哑然间,马车已缓缓停下,车帘外传来晏闻度温和的嗓音:“苏姑娘,已到隐云庄了。”

  苏倾河丢开落芷,重新用白绫蒙上眼睛,假装依旧盲着。她摸索着下车,道:“四公子,晏企之已经三天没有回复我的传音了。”

  晏闻度的表情依旧平静:“近日道魔两方局势紧张,企之身在魔域,恐怕不能顾及周全,还望姑娘体谅。”

  “四公子有事瞒着我。”一连几日都是同一套说辞,苏倾河再听不进去,“晏企之又去做危险的事了,对不对?”

  这一路轻装简行,连仙家坐骑都没有,走的也都是暗道,简直像在躲着什么一样。

  晏闻度缓和道:“苏姑娘保重自己,便是对企之最大的宽慰了。”

  苏倾河知道从他这里问不出什么,鼻尖哼了一声,抬脚就往隐云庄走去。

  *

  冷雾遍布后山,竹色也变得枯淡,黄叶铺满泥泞的小道,深秋雨帘后,是另一个在梦魇中艰难挣扎的人。

  女子素裙鸦鬟,披着暗色雨披,避开人烟踏入一座废弃山亭,提灯的手隐隐发颤。

  片刻后,身后响起虚无的男声:“这次不叫唤了?”

  一句话像尖刺扎入骨髓,她手中的纸灯笼一晃,本就白皙的脸又白了几分,碧眸里满是惶恐。

  嘉洲暗牢内,男子青衫坠玉,簪笔于冠,温润的脸笑着笑着就开始腐烂,血淋淋的筋肉蠕动不止:“姜三小姐可是吓着了?”

  眼前鬼呓般的声音,同那时一模一样。

  世人都说,孟大公子畏罪潜逃,自投于阑江,却不知真正的孟倚楼,早在永朔三十五年就死了。

  他为了报复孟澶,将自己献祭给了上任鬼市主,从那之后,他就不是孟倚楼了,而是一个积累了千年复仇怨念的厉鬼,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上古邪神。

  所谓“畏罪自杀”,只是个金蝉脱壳之计。就连孟临川,也不过是个被傀儡丝操纵的跳梁小丑罢了。

  姜荇掀开雨披,双唇颤抖不止:“……主上。”

  灯笼彻底灭了,阴风卷着灰土到了亭中,慢慢变成一个不甚完整的人形,墨发凤眸,眼尾上扬,略去赤瞳魔印,和紫极峰顶那人有八|九分相像。

  “这息壤临时聚起来的身子,果然还是承载不了本座的残魂。”晏扶残忍笑着,身体在半空中不断破碎重组,“当年棠川害得本座三魂七魄散尽,本想指望你取得魔骨铸入那副九转纯阳躯壳,如今还得本座亲自动手。”

  年关过后,姜荇折梅入景星宫,为的就是找寻突然出现的魔骨气息源自何方,而那时景星宫的外人,只有身份成疑的苏倾河。

  再后来,嘉洲一计不成,姜荇便趁着琨瑜会孟临川再次设计致使苏倾河重伤,探遍了她的灵府筋脉,偏偏什么也没发现。

  邪神今日,是要灭她的口吗?

  晏扶抚着下颚自言自语:“说来也怪,明明小丫头已经到了隐云庄,魔骨的气息却消失了。”

  他侧目看向一旁瑟缩不止的姜荇,嗤道:“怕什么,你还有些价值。”

  找不到魔骨,晏扶想要夺取躯壳,便只有魔化神器,但残魂无法直接靠近神器,唯有假于他物。

  这些日子里,君怜月擅作主张操纵凄凉筝分影,子夜镜自动隐藏于夜岭之下,屏兰手里的鸳鸯笔也没能派上用场,枯荣鼎是他最后一次机会。

  黑影瞬移到姜荇身前,一片灰土落入她随身的储物袋:“回去把这染了魔气的息壤注入枯荣鼎,趁小丫头破除封印时,把本座的残魂一并招进去。”

  “可我也不知大哥把枯荣鼎藏在哪里……”黑雾划过,脖子上紧跟着一痛,留下一道清晰的印痕,这是邪神对她的威胁。

  晏扶嗤道:“他总归是要找上小丫头的,你盯着便是。”

  息壤凝成的身体消散得极快,鬼魅般的笑声却幽咽不绝:“本座已经迫不及待要入主新的躯壳了……”

  浓雾散去,天边泛出拂晓的微光,姜荇整理好雨披,提着早已灭了的灯笼,逃亡似的往庄内赶去。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诈尸后我移情别恋了更新,第 84 章 枯荣生死(上)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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