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快文学>其它小说>六首状元>第 9 章 梨花伴月色江声,观音诞灯火阑珊
  听说明日要去通州。

  他今日没有去三省堂上课,而是在清风亭看风景。坐在石凳上,他两臂叠放在朱红色围栏上,略有些百无聊赖的样子。

  围栏上好像写着什么。有人用湖水在上面写了一排小字。

  ——梨花伴月色江声,南山积雪壑松风。

  ——云中君。

  这……是在猜谜?云中君是何人?

  他回到房间翻书,因为这句话有些耳熟。果然,在以前学过的建筑讲本里出现过这些词语。

  梨花伴月,月色江声,南山积雪,雪壑松风。

  这是海棠秋狝皇家围场的四大名景。

  十六年前秋,海棠围场。

  着一身红黑镶边浮屠铁甲的少年纵马驰骋在茂密的丛林深处,乌润的头发全部梳在脑后绑成一束高高的辫子,一手扯马缰一手持金弓,那金弓上还雕刻有精细的禽兽图案。

  他正在追一只大獐子。那獐子体型巨大,行动敏捷,一看便知是这一带的獐子王。他一定要把这獐子带回去送给义兄。

  从背后的箭囊中抽出一支金箭,他拉开弓正要把箭射出的时候,却听一声虎啸震彻山林。獐子被吓得抖了三抖,纵身一跃跳进茂密的丛林中不见了。

  而他定睛一看,却发现一只白额金睛虎正站在他前方不远处,一双虎目异常凶狠地瞪视着他。

  少年自小在长安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纵然是被人捧过一句两句“少年英雄”,又何尝见过这等场面?当即便被吓得魂飞魄散,不敢动弹。

  那虎却朝他一步一步逼进,只等着一个时机纵身一扑,好把那少年拆吃入腹,拿来填胃。

  少年满头大汗,不知所措,而他座下的棕红色大马,在长安素有美名的“玉狮骢”,在见到真正的百兽之王后,也不由得惊惶万分,嘶叫连连。

  这一叫可不得了,恍如开战的鼓声一般,那白额金睛虎突然开始动作了,朝着少年的方向跑过去。

  以为自己死定了的少年猛地闭上眼睛,一动不动,想着至少自己的死相能好看一点的时候,忽有一人纵身跃上自己后方的马背,扯起缰绳勒马往后跑起来。

  呼号的风声在耳边响起,少年睁开眼睛微微转过头去,就见一张雅俊风逸的面孔横在自己耳侧。他惊喜道:“义兄!”

  他那义兄没理他,只在一座崖石边停下,策马转回,两手抓住少年的双臂对准紧随而来的白额金睛虎,强迫他拉弓,“娇娇,开弓。”

  少年李娇却并没有长大后那样的熊心豹子胆,即使身后有自己信任的义兄在,他仍然吓得浑身发抖。

  眼见着那虎越来越近,他身后的人扳开他的手,大声吼道:“开弓!”

  李娇被他义兄吼得肝颤,无法,他闭上眼睛大叫一声,使出浑身力气才终于将那一箭射了出去。

  正中眉心。那虎倒地抽搐,过会儿便不动了。

  李娇终于呼出了自他开弓以后就再没呼出的那一口气。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义兄,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

  “四弟!”这时,不远处走来一队人马,前锋处有一人骑着高头大马,面目愉悦地朝李娇身后的人喊了一声。

  “父皇,二皇兄。”殷然之纵身下马后,拍了拍李娇的腿。

  李娇也随即跳下了马。

  二人走到皇帝身前一丈处前后跪下,“父皇。”“皇上。”

  “哈哈哈,不愧是朕的儿子,不愧是我大昭的皇子!”皇帝眼见着刚才的一幕,为自己的儿子感到十分骄傲。

  他身后随行而来的大臣乌泱泱跪了一片,“皇上圣明!四皇子殿下英武不凡,国之重器!”

  二皇子殷鸿之亦随即下马,在殷然之身侧跪下,向皇帝奏道:“父皇,四弟英武,此次与西夏一战,儿臣奏请与四弟同去。”

  听到殷鸿之的话,皇上脸上露出片刻的犹疑。他看向殷然之问道:“然之,你意下如何?”

  殷然之俯首抱拳道:“二哥心系天下,儿臣自然也不能输。儿臣愿与二哥同为先锋,同去同回。”

  “好!难得你对朕,对天下有这份心意。”虽然心中由犹豫,但殷然之的答复确实让皇帝甚为满意。“既如此,朕便命你与鸿之同为先锋将军前去西夏一战。待你得胜归来,朕便将这太子金印传授于你。”

  “这……”殷然之的眼角余光瞄到了一旁他二哥半青半白的脸色,“儿臣不敢当。为父皇分忧,为国家解难,乃儿臣应当之为。”

  这话由殷然之说出来,皇帝就不爱听了。在满朝文武面前,他宠爱的儿子说自己不适合当自己的继承人,这无异于打脸了。

  站在皇帝身侧的王公公再了解皇帝不过,见龙颜不悦,便从中斡旋道:“殿下,您乃皇后嫡长子,且文治武功,德才兼备,这太子之位实在是非您莫属啊。殿下,陛下隆恩,您可不能辜负啊。”

  殷然之也知自己冒犯了龙颜,便改口道:“父皇,儿臣知错了。一切……都听父皇安排。”

  听殷然之这么说,皇上才重新高兴起来。“好,好,这样就好。”

  高兴的除了皇上,还有跪在殷然之身后的李娇。

  宣统十六年,白龙太府。

  夕阳西下,李娇站在仙才湖边,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发呆。

  “想什么呢?”一人走到他身侧站定。

  李娇转头看着陈九,看着他雅俊的眉眼与高挺的鼻子,微笑道:“想你。”

  陈九看了李娇一会儿,彼时李娇眼中还有未来得及掩去的悲伤。陈九缓缓叹了口气,轻轻握住李娇微凉的手,说道:“娇娇。”

  李娇阖上眼眸,声音清浅却坚定,“放心,我没事。”

  次日午后,长安城内六辆马车徐徐而行,第一车坐了李娇、慕莲、江宁、寒曦月与宋玉瑱,之后的五辆车各坐了五名太学生。

  “长安城真热闹啊。”云冬光虽然说是在长安读书,但其实一直待在白龙太府内没怎么出去,是故第一次看到长安的繁华富庶不免还是有些惊讶。

  同车的庄采歌不悦地瞥了她一眼,“乡下来的土包子。”

  阮清远出声道:“采歌,别这么说。”

  浅草樱庭倒是跟着哥哥看过几次长安的风景,但长安城对于她来说仍然是十分新鲜的,是故她心中的欢喜一点也不比云冬光少。

  两颗小脑袋一齐从车窗外探出,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人来人往的市场,看起来好不有趣。

  寒曦月透过帘子瞥到后面那两颗小脑袋,不禁莞尔。

  宋玉瑱看到后,忍不住调侃道:“哟,是谁呀,让能咱们的冷脸小王子也笑了。”

  听到宋玉瑱的话,寒曦月把脸转过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宋玉瑱道:“听听你说话的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老鸨跑出来了。”

  把他比作老鸨,不能忍。宋玉瑱立马绝地反击。

  看着二人一冷一热,一来一往的样子,慕莲与江宁觉得有趣,相视一笑。别说学生了,出来一趟,连他们的心情都变好了不少。

  “樱庭。”明明是十分清冷的声音,叫她的名字时却显得如此温柔可亲。

  浅草樱庭听到有人喊她,朝后面的马车挥挥手,正看到浅草四枫院的脸,她兴奋地大叫:“哥!”

  坐在车内的平芜调笑她,“看,樱庭只有看到她哥,才会那么开心。”

  听到平芜的话,浅草樱庭显得十分不好意思,“谁说的?我跟大家在一起的时候,也很开心的。”

  “小鬼,别想蒙我,”平芜一针见血地说,“开心和开心,也是不一样的。”

  浅草四枫院刚把手从外面伸回来,就听到钟三川道:“四枫院,你妹妹好漂亮。你们扶桑的姑娘,都这么温柔美丽吗?”

  浅草四枫院点点头,“嗯,扶桑的姑娘都很美丽。”但是呢,我妹妹最美。

  坐在对面的陈九瞥了他一眼,对旁边的千代说道:“别看他这样,他现在心里一定在说他妹妹最美呢。”

  闻言,浅草四枫院有一瞬间的愣怔,他怎知我心中所想?不过他马上又恢复了淡定的表情,很虚伪。

  千代与陈九相视一笑。

  千代是长安人,他见过长安城,可他却从来没在长安城中玩耍过。看着这广阔的,蔚蓝的天空,千代想,他好像真的从来不曾玩耍过。

  在这繁华富贵、软红十丈的长安城,夜雨客栈并不算什么有名气有声望的客栈,但李娇本来也没打算让他的学生吃香的喝辣的,所以随便哪家都行,路过哪家就哪家吧。

  不过不巧,客栈里只剩七间空房了。虽然掌柜的说上房还有四间,但江宁想,那也不能让有的学生住上房,有的学生住平房,所以还是只能五人一间,加上驾车的护卫……七间就七间吧,大家一起挤一挤好了。

  掌柜的也觉得挺不好意思,但是没办法。他告诉江宁他们,今日是观音诞,附近有盛大的夜市和晚会,来往游人很多,是故这附近的客栈也大都满了,他们去别处也没用。

  一听有观音诞夜市,这群精力旺盛的学生们就兴奋了,谁还在乎今晚怎么睡,全在盘算今晚怎么玩儿去了。

  江宁看着这一群管不住的小耗子精转世,不禁头疼。

  慕莲走到他身边,微笑安抚道:“管不动就别管了,儿大不由娘。”

  呃?这话江宁一听就炸毛了,“你说谁是娘?”

  慕莲看着江宁欲伸出来的拳头,连忙道:“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打我,我就去衙门告你谋杀亲夫啊。”

  江宁被他不要脸的行径气得够呛。但是有学生在场,他也不好真的怎样。

  女孩子们比较麻烦,所以先上楼整理东西了。庄采歌跑到房间里,一屁股坐到床上。“我是一定要睡床的,还有我要清远陪我睡。你们三个睡地下好了。反正地上也会铺床褥的。”奇快妏敩

  其实平芜真的不在乎睡在床上还是地下,但她实在是忍庄采歌忍得太久了。她不想再忍了!丫的谁还不是个大小姐啊。

  房间里马上就传来吵架的声音,然后是“哐哐”“咚咚”的声音。云冬光和浅草樱庭慌慌张张地从楼梯上跑了下来。

  云冬光的目光则在李娇五人那一桌逡巡了半天,大概是实在不知道该看着谁说,她最后居然把头给低下了。“采歌和平芜打起来了,清远、清远在拦架。怎、怎么办?”

  而浅草樱庭脸上还带着泪痕,她本来大概也是想把事情汇报给先生的。然而她一眼在人群中看到了自己哥哥,于是也顾不得许多,立马扑到他怀里,用谁也听不懂的扶桑话跟他哥哥诉苦。

  浅草四枫院一边轻抚她的后背,一边替她擦去眼泪,用家乡话安慰浅草樱庭。

  江宁拍拍云冬光的肩膀,安抚道:“别急,我陪你上去看看。”

  楚澄和钟三川两个不嫌事大地也屁颠颠地跟上去想看热闹,不过被江宁给斥退了。两人灰头土脸地下了楼。

  “唉,看着真让人不忍心。”宋玉瑱说完,把头埋进杯子里喝茶,掩住脸上的笑意。

  寒曦月没有说话,只用纤长的手指一点一点地敲着粗粝的木头桌面。

  江宁把两个姑娘训了一顿,而后……他也没办法,只能让她们猜拳,谁赢了谁谁床。

  平芜赢了。

  庄采歌被气哭了。

  江宁被她哭得头大,又灰溜溜地下楼了。

  慕莲和宋玉瑱看着江宁狼狈的样子,哈哈大笑。连李娇都没忍住调侃他道:“还猜拳,你当她们是男生啊这么好打发。”

  江宁喝了口慕莲送到手边的茶,叹气道:“我做先生的,这么说也许不太好,但是这群女孩子实在也太闹腾了些。这样的事如果再多发生一次的话,我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见江宁对此实在是头疼得要死,慕莲于心不忍,把手放到江宁肩膀上安慰道:“别担心,以后这种事我替你做。”

  在不远的桌边喝茶的陈九扫了一眼慕莲和江宁,在目光掠过李娇时停了下来。

  李娇也正望着他,沉静的眼眸,无言的情绪,这一切都让陈九感到熟悉与心安。

  宇文护若这几日心里有些烦躁,一来他很担心自己的家人想快点到通州,二来他又觉得有愧于自己的同窗,劳烦他们如此为自己做事。

  萧无庆看出了他的想法。晚饭过后,他把宇文护若拉到了灯火璀璨,热闹非凡的观音诞盛会上,不想他在屋里闷出病来。

  长街两旁,鳞次栉比的店铺上挂着色彩鲜艳,引人注目的旗幡,走马灯式的六角宫灯高高低低地悬在木梁旁,梅兰竹菊、花鸟鱼虫的纹绣在温暖的灯光照耀下煞是好看。

  仙乐飘荡,仙舞缥缈,蓬莱仙山上众神熠熠,奉送观世音菩萨的□□长队浩浩荡荡地从长街上走过,随行的金童玉女活泼可爱。座上观音肤色雪白,眉间一颗朱砂在灯光中隐现,其双目阖闭的样子仿若在聆听苦海梵音,悲悯芸芸众生。

  “冬光,你看这胭脂绯红如霞,是不是与我的面容十分相配?”平芜把一方粉桃色的胭脂横在脸侧,笑容满面地问身边的人。

  云冬光眉目含笑,应道:“当然,平芜怎么样都好看。”

  任谁听到这样的夸赞都会感到高兴。平芜高高兴兴地掏银子付了钱,买下这方娇小金贵的采蝶轩名品,而后转头问冬光为何不买。

  云冬光小镇出生,生性朴素,不爱浓妆艳抹,况且囊中羞涩,无法像平芜这样的长安闺秀一般随心所欲地消费。好在她对于拥有漂亮的珠宝与胭脂并不在意,反而把自己身上带的所有钱币都拿去买了放生塔。

  像是观音诞、浴佛节这类的日子,市集上总会有很多人卖放生塔。放生塔是一种形制简单的木小笼,笼中锁着乌龟锦鲤等小动物,专门用来给买家放生以积德行善的。

  “姑娘,你心真好。”一位坐在街边卖放生塔的老奶奶,已逾古稀的年纪,穿着朴素的麻衫素缟,看起来似乎眼睛也不大好。她送给云冬光一张观音龙女面具,“姑娘,你会有好报的。”

  云冬光和平芜怀里各抱着一个大水桶,水桶里是她俩买的各种小龟小鱼。二人走到河边,将这些小龟小鱼放还入水中。

  河中,飘荡着无数的粉色莲花彩灯或者金龙鱼彩灯,熠熠灯光仿佛漫天星子洒落红尘。云冬光戴上面具,和平芜一起闭上眼睛,对着这些花灯,默默许下自己的心愿。

  离岸不远的地方,一叶小舟翩翩,误入这片晶莹明媚的藕丛花林,不似人间。连离与沈玉晟坐在舟,一立一坐,如玉端方。

  沈玉晟用沉香紫木骨扇指着经过他们的繁华盛大的龙舟,与连离打趣道:“你看,船头有姑娘向你摆袖招手,她们一定在邀请你上船。”

  连离瞄了一眼龙头上,在夜风中哗哗作响的大旗,上书“怡红院”三大字。“怎么,你要去吗?”

  沈玉晟自然不去的,然而架不住姑娘们太热情,甚至有几人嬉笑着把头上戴的大簪花抛下来扔到他们身上。

  连离对此没什么感觉。倒是沈玉晟见惯了世面,性情又风流别致,把腰带上价值连城的珠子摘下两颗,扔到龙舟上作回礼。“看到没,这就叫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看着对方脸上得意的笑,连离嘲道:“琼瑶吾不知,吾只知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

  “哈,连离,你这是嫉妒。”沈玉晟的态度嚣张跋扈,十分欠揍。

  从地上拾起一朵鲜红欲滴的大簪花,连离一把把它扔到沈玉晟怀里,“嫉妒什么?你若欢喜,这些都可给你。”说着,不断弯腰捡起小舟上的大簪花丢到对方身上。

  “哎哎,哎你别太过分啊。”沈玉晟接不过来,又躲不掉,样子分外狼狈,惹得连离哈哈大笑。

  河岸上有座人气旺盛的大酒楼。二楼包厢里,慕莲坐在窗边,替对面的江宁夹了一块玲珑翠玉宝塔。这玲珑翠玉宝塔,其实是春天刚下来的嫩丝瓜切片,内里再包上酥香的红烧肉,最后堆成七层宝塔状的一道佳肴。其色美味香,口感鲜甜酥脆,可算得上是江南名菜了。

  “谢谢。”江宁接了菜,目光从莲舟上收回,嘴里还不忘嘀咕道:“这些年轻人,成何体统。”

  慕莲笑了笑,“都说是年轻人了,正是血气方刚,爱玩爱闹的年纪,只要不惹出祸端,随他们去吧。咱们小时候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嘛。”

  将那片薄薄的翠玉宝塔放入口中,江宁抬头,娇憨的目光中透露出一丝无辜,“我不是。”

  彼时慕莲正往嘴里送一口酒,闻言则立刻被噎了一下。为免尴尬,他用筷子敲了敲江宁的碗,道:“吃菜,吃菜。”

  江宁莫名其妙,满脸懵逼,这不正吃着吗?还想怎么吃?要撑死他吗?

  长街上,涌入的游人越来越多。云冬光与平芜不知何时走散了,正在人海中焦急地寻找她。

  这丫头,一眨眼的工夫跑哪儿去了?

  不知是因为在摩肩擦踵的人群中走太急了,还是今夜的火树银花太过明亮以至于闪花了她的眼,云冬光一时没看清前面的路,脑袋重重地撞到了一个人的胸口上。

  “唉哟。”云冬光停下脚步,一边揉被撞痛的额头,一边试图把被撞歪的面具扶正。正想着撞了人要跟人家说声抱歉,她忍痛抬眸,不想在看到那人时却怔住了。

  对面之人身材颀长高瘦,着一身青玉色长袍,一头乌发披散在背后,巧合的是他脸上也罩着一副面具,观音金童。

  慈祥和蔼,喜笑盈盈的面具后面,是一双浓黑如墨,深邃如海的眼睛。

  云冬光认得这双眼睛。

  她怔怔地望着他。他们之间的距离那样的近,又这样的远,教她心生委屈,直想流泪。

  “你……可好?”云冬光开口问他,小心翼翼。

  那人没说话,默默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云冬光伸手抓住他的袖子。

  他转身看她,竟不知她的胆子何时变得这样大,他甚至能感受到来自她指尖的颤抖。“放手。”

  云冬光不肯放。“我……我是为了一个人而来。”

  那人安静了一会儿,冷言道:“那你可以走了。”

  “我不会走的。”云冬光倔强道。

  于是他开口嘲讽她,“无妨,凭你的资质,也留不长。”

  摘下面具,云冬光用坚定地目光看着对方,“我可以的,我、我会证明给你看。”

  没有再说话,那人挣开云冬光的手,走远了。

  看着他决绝离去的背影,云冬光紧紧攥着玉女面具的指尖都泛了白,软弱如她,终是没忍住,眼泪顺着面颊流了下来。

  长夜东风,街畔盛放有千树灯花,宝马雕车沿着人头攒动向前,而青空只静静站在原地,望着不远处哭泣的少女,目色沉沉。凤箫声动,玉壶光转,奉送观音的队伍如鱼龙舞动在扎满了纸花的彩桥上。人说道,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六首状元更新,第 9 章 梨花伴月色江声,观音诞灯火阑珊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