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我老实本分乖了十六年的儿子,被这个变态带成了同性恋!你让我怎么冷静!”
“任老师,您不把事情经过说清楚,我们很难判断是否是舒越的问题,仅凭您一人之言不能说明什么。”
“没什么好说的,不是他的问题还能是谁的?你们学校真行啊,什么人都敢收,他已经把我儿子毁了,马上把这个神经病开除了,关进精神病院,你还想让他留在这儿害多少人?!”
叙城三中德惠楼校长办公室大门紧闭,但还是从底边门缝里传出几句激烈的争执。
作为任丽口中的“变态”“神经病”,舒越从挨了她一巴掌后就没再吭声,班主任于老师问他要不要把父母叫到学校来时,反应了好一会儿,也只是摇了摇头拒绝,于老师看着他脸上情况惨烈的伤,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温校长除了在于老师带着这两人进他办公室,看到舒越脸上的伤时有一瞬神色不愉,对任丽沉声说了一句:不管怎么样,身为一为人民教师,都不能动手打学生。后来面对任丽任何激烈的言语都不为所动,还是以往那副沉稳温和的模样。
温校长道:“本校校规并未规定同性恋不能入学,任老师,我希望您能正确看待这类人群,他们并不是变态也不是神经病,不需要进医院。”
“呵,好一个正确看待,温校长,您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任丽冷哼一声,又指着站在一旁的舒越道:“今天您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决办法,我就赖在这儿不走了。”
“任老师所谓的解决办法?”
“开除他,让他滚出三中。”
“抱歉,舒越并未违反校规,不能开除。”
任丽狠狠拍了一下办公桌,怒不可遏道:“温校长你!”
温校长淡然回视。
任丽气笑了,“好,很好……你不开除他是吧?行,马上帮我给周目深办理转学手续,我们自己走行了吧!”
听到这里,舒越忍不住出声,但才喊了一声任阿姨,就被任丽厉声制止,“你闭嘴,我不想听你说话,别脏了我的耳朵。”
舒越敛下眉眼,攥紧了放在大腿两侧的拳头。
温校长皱眉,不赞同道:“任老师,现在已经高三了,这个时候转学对周目深学习没有丝毫益处。”
任丽油盐不进,拿着包站起身,一意孤行道:“我管不了别人,但总管得了我自己的儿子,我过几天把所有资料拿过来,到时候麻烦温校长处理一下。”
话音一落转身便走,于老师跟校长示意了一下,又拍了拍舒越的肩膀,追了上去,顺手带上了门。
一时间校长室里一片寂静。
温校长看了舒越片刻,见人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视线一直落在脚边地上,一动不动。
最终还是温校长主动站起身,走到舒越身侧,偏头看了看他脸上的伤,关心道:“舒越,脸肿得挺厉害的,回教室前先去医务室上点药。”
经人提醒,舒越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右半边脸火辣辣的抽着疼,开口想说话,扯动到嘴角的伤口,话到嘴边又疼了回去。
温校长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回教室吧,不用担心。”
舒越缓了缓,还是想跟校长说几句话,“对不起校长,给您添麻烦了。”
“你道什么歉,不是你的错。”温校长顿了顿,又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周目深也是……”
舒越一直目不转睛盯着温校长,像是在反复确认确认面前这人是否可信。
对于舒越近乎审视的眼神,温校长并无任何不悦,依旧目光温和的回望舒越,等待对方的答复。
舒越神色暗了暗,回道:“嗯,他之前跟我说过。”
明明两个月前,周目深答应过他会等到有足够的能力承担出柜的后果,才会向父母坦白,可是为什么短短两个月后就被发现了呢?
他敢肯定绝对不是周目深主动告知,那就是任阿姨和叔叔发现了什么,导致周目深不得不承认……
看任丽对他的态度,对同性恋的看法,不难想象他们知道周目深的性向后是什么反应,他这两天估计不好过。
舒越不仅很担心,也十分自责。
因为要说起来,如果不是他转学到三中,如果不是他公开性向,如果不是他和周目深成了朋友,或许周目深就会把他的秘密埋藏心底,不到最后一刻不会坦白,所以不管怎样,他都有责任。
温校长眼见舒越脸色越来越暗,温声道:“舒越,你、周目深,还有……酒清,你们都是好孩子,和别人没什么不一样,甚至更优秀。”
舒越对上校长的眼睛,一时间觉得眼眶有点发热,吸了吸鼻子,情绪稍微恢复了一点,开玩笑道:“校长,您可真给面子,他们俩确实很优秀,我跟这个词压根儿挨不上。”
温校长笑了笑,“看一个人优不优秀,并不是只看成绩,况且这段时间你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相信你高考能取得好成绩。”
“借您吉言了,”舒越回道,默了默又迟疑地问道:“校长……周目深真的要转学吗?”
温校长叹了口气,“我到时候再跟任老师聊一聊,都这时候了还转学不是闹着玩儿吗。”
看校长也极力反对的态度,舒越稍微安了点心,跟校长鞠了个躬道谢后,便离开了校长办公室。
在办公室外面的窗户上照了照,依稀瞅了眼脸上的伤,任阿姨这巴掌真是一点都没收着力。
舒越已经很长时间没再想起过去那些糟心事儿,但今天任丽的这一声变态,瞬间又把舒越拉回了曾经的无边谩骂中。他体验过这种痛苦,如果不是父母爱他,理解他,包容他,舒越很可能挺不过来。
但周目深呢,对方没有舒越这么幸运,他的父母思想保守刻板,和县里那些人一样,认为同性恋就是精神病,是变态。
他们在这个世上本就孤立无援,如果连最亲的人都避之不及,生活里目光所及皆是黑暗的话,周目深能坚持多久......
脸上的伤确实有点明显,想到晚上回去要是被冉心看到了,他妈不得心疼成什么样,舒越还是去医务室上了点药,盼着护士小姐姐有神奇药膏,几个小时就能恢复正常。
两边一耽搁,舒越回教室的时候正好赶上第一节晚自习下课,本以为会受到班上同学各种八卦探寻的目光,但实际上本来教室里还有小声讨论题目的声音,看到他一进教室就瞬间安静了下来。
舒越一头雾水,但这样的态度无疑是他所希望的,如果只是他自己一个人的事,那舒越完全无所谓,但事关周目深,他并不想让更多的人讨论谈今天晚上的事,就算只是他们的猜测,一传十,十传百,猜测就会被他们当成事实。m.xqikuaiwx.cOm
走近座位,看到地上散乱的书本和梁潜歪斜的桌子,一时间似乎明白了其余人这样的态度从何而来。
梁潜抱着胳膊,腿伸得老长,脚尖一下一下轻碰着周目深的椅子腿儿,脸上是舒越没见过的严肃深沉,这是舒越第一次觉得他有点校霸的气势。
舒越把掉在地上的书捡了起来,叠好放在梁潜桌上,还顺手帮他把课桌摆正。
才坐下不到一分钟,旁边也坐了个人,随手拿起周目深桌上的一支圆珠笔开始炫技一般地转动。
片刻后,梁潜扫了眼他脸上的伤,沉声问:“怎么回事?”
舒越低着头,回道:“不知道。”
右侧传来一声冷哼,舒越抬头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强调了一遍,“我真不知道。”
梁潜停下转笔的手,改为敲击桌面,清脆而富有节奏。
俩人都沉默了好一会儿,梁潜欲言又止地问道:“周目深真的......你们俩到底......”
没等舒越回答,他似乎觉得自己挺没意思,这俩人跟他也不熟,更何况舒越和他本来就不对盘,人凭什么跟他说这些,梁潜自讨没趣道:“算了,我突然不想知道了。”
在他起身准备回自己位置时,听到舒越用不大不小正好可以让在座所有人听到的音量说:“他不是,我和他也没其他关系,只是朋友。”
不管说出来的这些话他们信不信,就算一个人也没有,那他也要表明立场。
梁潜站了起来,环视一周后,提了点声音问:“都听到了吗?”
众人忙不迭点头。
梁老大不太满意这反应,厉声力气找茬道:“我问你们听到了吗?都哑巴了?”
众人吓得浑身一机灵,默契齐声道:“听到了!”
梁潜这才满意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随意摊开一本习题,拆开来每个字都看得懂,合上了都他妈是什么玩意儿!
唯一能问的周老师也不在,梁潜又不爽了,啪地一下把练习册合上,朝左右两护法示意了一眼,三人相继出了教室,明目张胆准备逃掉后面两节自习课。
舒越竟觉得这样的梁潜有点可爱,别是被那一巴掌给拍成脑震荡神志不清了吧。
晚上回到家,小心翼翼开门,舒越正想偷摸摸神不知鬼不觉钻进卧室,却发现客厅灯大亮,冉心和舒华山都坐在沙发,俨然一副特地等他的模样。
是舒越天真了,这么大的事,于老师肯定会通知家长,直言舒越被打,指不定还替任丽道歉了。
舒越认命般拖着腿挪到沙发上,冉心看到他脸上的惨状时,瞬间就红了眼,抬手轻柔地抚上舒越的脸颊,心疼道:“幺幺......疼不疼?”
虽然舒越已经成年了,但在父母面前似乎永远都长不大,在外面受了委屈不觉有多难受,这时看到父母眼里浓浓的心疼和担忧,眼泪瞬间就有点压不住,他吸了吸鼻子,拼命忍着,甚至还笑了笑,“不疼。”
冉心却忍不住哭,他的幺幺从小就听话,虽然也爱玩儿,上蹿下跳的,但只要冉心说什么,他就会听,叮嘱他什么可以玩什么玩不得,他都一一记得,从小就是个小甜心,冉心和舒华山都没动手打过他,现在竟然有外人自以为是来教训他们的儿子,真是岂有此理。
如果打舒越的人不是周目深的妈妈,冉心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心疼舒越的同时,也不免担心周目深。
这小孩儿冉心是真喜欢,哪哪都好,完全挑不出毛病,现在闹成这样,课都不让孩子上了,还要转学,这不是耽误前程吗?
听舒越说已经在学校医务室上过药,冉心稍稍放了点心,想了想,问道:“幺幺,要不妈妈去跟周目深妈妈聊聊?”
舒越摇了摇头,“任阿姨估计恨死我们一家了,现在肯定听不进去什么,说得再多也百搭。”
冉心叹了口气,“这可怎么办啊?他父母这反应,深深得多难受啊......”
舒越也有点束手无策,他跟周目深关系再好,但也是人家的家事,他没立场管太多。
十点半石屹的视频通话准时打了过来。
没在一起之前他们都是聊半小时语音,在一起后的这几天按舒越要求改成视频,石屹当然没意见。
但今天舒越只能狠心挂断,拨了语音过去。
一接通就听到那边问:“怎么不开视频?”
舒越摸了摸还肿着的脸,也算如实道:“我今天太丑了,不想给你看。”
那头低笑两声,低沉悦耳,酥麻舒越半边身子,又听他说:“你怎么都好看。”
这下是全身都麻了,动弹不得,触觉消失,只余下听觉。
“可以啊石猫猫,原来你这么会说情话呢。”
“石猫猫?”那边疑惑地重复了一遍昵称,又道:“没说情话,是实话。”
舒越清了清嗓子,解释:“是我一开始给你取的昵称,喜欢吗?”
那头沉默了一瞬,勉勉强强“嗯”了一声,舒越失笑,“我就知道你不喜欢,一直没叫过,那你喜欢听我叫你什么?”
这次石屹没犹豫,“叫哥吧。”
“哥?”舒越突然想起中秋节那天晚上,石屹背他回家的那个深夜,他安稳地趴在石屹背上,嘴里无意识唤着哥诉说满腔的喜欢,而对方回应他的是一声压抑又深情的宝贝。
舒越有点想哭,他想让石屹自信一点,向他索要什么都可以,他都愿意给。
“嗯。”
“行,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还想听吗?我再叫两声。”
他又笑了,“够了,够了。”
虽然很淡,但舒越还是从他这简短重复的几个字和他的笑声里,听出他的满足,舒越美滋滋暗叹:叫声哥就满足了,那以后在床上,叫你一声老公不会激动得秒射吧。
和男朋友聊了半小时,身心愉悦,但挂断电话后又笑不出来了,心情沉重,脑子混乱,完全静不下心,没办法看书,舒越也就不挣扎了。
攥着手机想联系周目深,但又不敢,要是被发现了,他们仅有的联系方式就没了。
凌晨十二点,舒越其实已经很困了,但就是睡不着,突然收到一条短信,舒越随手点开,惊喜的发现居然是周目深发过来的。
——小舒,对不起,我妈妈为难你了,我没事,你不要自责。我很庆幸在十六岁这年认识你,跟你在一起让我很舒服,我喜欢听你说话,也是你给了我勇气,真到了这一刻我好像觉得也没什么可怕的。我们没有错对不对?所以不需要妥协,相信我,等我回来。
可是舒越没有等到周目深回来上课,等来的却是一张由温校长亲手盖章的休学证明。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被月亮驯化的那只猫更新,第 29 章 第 29 章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