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妶从梦中醒来,缓缓睁开双眼,望着头顶的青纱帐,她眼神怔然,一滴泪自眼角滑落没入鬓角。
这场梦还是醒了。
翼君擎苍已死,东皇钟已毁,四海八荒的安定得保。离镜成了翼族的王,离怨被流放苦寒之地,红妶在大紫明宫沉睡百年后再次醒来。
可她目之所及的地方都已无他。
她想死,没死成,苟延残喘的活了下来,白真在东皇钟下献祭元神,散尽修为将她护了下来,至今还躺在青丘炎华洞中的那张冰冷石床上,不知何时会醒来……
梦里如何美好,现实就有多残酷。
红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白真离她而去的事实,从大紫明宫醒来,就封了自己的心,躲去了凡界。
她以为只有这样,在别人提到他时,心才不会痛。
可当离镜找上她,问她:“你真的舍得不见他吗?”
红妶嗓子发涩,眼眶微红,看着离镜一个字也说不出。
今日红妶方知她的不攻自破,只需要一个他,从前那些都不过是自欺欺人。
见红妶不说话,离镜轻叹一声,道:“试问你躲来凡间这三年,就真的避开了吗?你……又在四处寻找些什么?
四周刹那寂静无声,红妶空瞪着眼,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心口犹如插了千万把刀,再狠狠拔出,顿时鲜血淋漓。
她可以无情,可以什么也不要,什么也不求,她只是想要找到他,哪怕是一丁点的元神碎片,可惜她寻了一路,终归徒劳。
“我,我承受不起,离镜你可明白?”
梦太深,她不愿醒来。
“去青丘吧,见到他,你或许就想通了。”
夕阳在她身后缓缓落下,人界繁华喧闹之声渐歇。
她转身离去,一袭白衣,背影清瘦,竟显得格外沉寂苍凉。
在那百年的梦里,她已经习惯了穿着白衣。
青丘,炎华洞。
红妶落下云头,炎华洞口出现在眼前,她放缓了步子,屏住呼吸艰难往前挪动。
真是他的气息。
“四嫂。”白浅从洞内出来,见到红妶先是一惊,随即反应过来,脱口而出。
红妶抬眸看了白浅一眼,心中愧疚,遂停下了脚步,“你,我可以看看他吗?”
白浅伸手想要扶她,可犹豫再三下,只是让开了路,轻声说:“四嫂进去吧,四哥见你来,定然欢喜。”
“谢谢。”红妶拾阶而上,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炎华洞。
白浅回头望着那道瘦弱的身影消失在洞口,眉目微敛,掩下里面翻涌的情绪。
若没有红妶,擎苍发动天翼两族大战,如今这般苦情模样的该是她和师父了吧。
世间因果,道不尽,言不明。
折颜说,四哥会回来,也不知道这一天是在何时……
炎华洞中,一张不小的石床上,红妶合衣躺在白真身侧,手臂紧紧揽着他,却感受不到一丁点温度。wWw.xqikuaiwx.Com
他在此受苦了。
“白真,你许我的承诺还当真吗?”
“他们说你的元神散了,我去寻,却没寻到,你可是厌倦了和我在一起?”
“那场梦,只有你我还记得吧。”
寒月芙蕖给她留了幻想,却没给她希望,实在是残忍。
“如今六界生平,没有谁会比你更重要了。”
红妶觉得眼皮有些沉,缓缓闭上眼,抱着白真安睡过去。
万籁俱静,一夜无梦。
第二日,折颜驾临炎华洞,准确来说,是听白浅说红妶在此,所以特意赶来。
时隔百年再见,红妶端坐在他眼前,眉目沉静,与昔年已是大不相同,想来是伤情太多吧。
身为上古妖莲,她的劫难确实要比常人难上许多,偏偏还遇上最苦的情劫。
“哎。”折颜叹了一声,摇头道:“你若得空,去我的桃林深处看看吧,那里有你想要的答案。”
*
延绵十里的桃林,漫天落花,溪水在林外缓缓流淌而过。
红妶站在她和白真的许愿桃花树下,看着满树红绸飘扬,一时迷了眼睛。
她走近些,伸手去抓那些许愿牌,待一一看清时,她捂着嘴,泣不成声。
原来白真也骗了她。
这树根本不是什么许愿树。
哪里有什么诸多愿望,只有她而已。
她说:“唯愿六界和平,我心自由。”白真就写下无数的许愿牌一一挂在树上。
他是上神,从不信这些,却还期待着桃花树真能降福予她,实现她的愿望。
她那时竟然傻到真的信了。
红妶静躺在桃花树下,落花铺了满身,仿佛与其化成了一体。
白真在炎华洞中安睡,她在此等候,时间于她而言无甚意义,每日都是月升月落,潮汐潮涨的无趣一天。
不知过了多少个岁月,一道呼唤落入耳中,红妶缓缓睁开眼,抬眸望着那道逆光而来的身影,嘴唇动了动,静默无声。
“红妶,我回来了。”
他朝她伸出手。
眼泪自瞳中无声无息流下,红妶抬起手,微微颤抖着握住他伸来的手,感受到温度,红妶睁大了眼,下一刻腾身扑进他的怀里,哭腔道:“你回来了,真的是你,我没有做梦,这不是梦……”
白真抬手紧紧抱住怀中人,红着眼睛道:“是我,我是白真,我回来了,让你久等了。”
“只要是你,无论多久,我都甘愿。”
一阵轻风吹过,掀起满地桃花,他们头顶的红绸飘扬,许愿牌不断翻转,上面只写了六个字:“愿我夫君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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